魏合上樓,他體型比起其餘人都要大一些,頓時吸引了些許視線。
馬上便有人認出,他是之前如水坊滅幫案的主角。
只不過因爲如水坊那件事過去有些久了,只有幾人回想起,大部分人並不記得。
魏合認識人不多,只是和萬青青抱拳問候了下,然後便是趙婉竹,最後和請客的小胖子張虎勝互禮。
之後入座。
三樓擺了五個桌子,他選了一張人最少的,安穩坐好,便不再說話。
和他一桌的,都是沉默寡言,或者面色低沉之人。
其中一個,赫然是和魏合一起入內院的同期,孫毅。
孫毅也認出了魏合。
“魏兄,聽說你把之前兼修的武功,全部散功了?”
他沉默了下,出聲問。
“嗯。”魏合點頭,面色微微帶着一絲沉重,一絲無奈。“有舍纔有得,我若是想更進一步,就不得不走這一步。”
“好決斷。”孫毅讚道,“說起來,我若是有你這般果決,如今也不會陷入這般境地....”他沒有多提自己,而是話語一轉。
“魏兄可曾後悔麼?從無始宗轉道而來。”
“不曾後悔,天印門萬青院對我很好,我很喜歡這裡。這裡的人都很好。”魏合回答。
“魏兄好心胸。”孫毅眼露佩服,能夠散功後還能保持如此心態,確實不同凡響。
“孫兄謬讚了,只是經歷得多了,有些東西自然就懂了。”魏合嘆息。
兩人接上話後,也就開始隨意閒聊起來。
孫毅此人,居然和他一樣是外面宗門帶藝入門,不過他不是從無始宗這樣的更強大宗過來,而是出身一個小門派。
混亂中,那小門派被滅,他無奈之下,趕到泰州,投入了天印門。
兩人一聊起來,孫毅看似沉默寡言,但閱歷經驗,各種小道消息,在閒聊中居然相當豐富。
而且他似乎有獨特的信息渠道,說起的事,多是最近發生的。
“說起來,那年前入門的周行肅和陳琳兩人,如今已經突破第一層,開始修行覆雨聚雲功第二層。速度很快。不愧是根骨悟性俱佳的天才。”孫毅感嘆道,“我修行至今,也才還是第一層,慢如蝸牛。”
“其實第一層不算太難,多是水磨功夫,主要是最後一步,要一舉覆蓋全身印血。”魏合說起一些技巧頭頭是道,他雖然靠着破境珠突破,但對於中間過程要點,那是相當清楚。
破境珠只不過是將這個正確的突破過程,補全,然後加速,迅速越過。並不是直接生硬提升。
此時他說出一些經驗來,頓時聽得孫毅一愣一愣。
“難不成魏兄已經開始修習第二層了?”他詫異問。
“是,早先確實已經找大師姐拿過第二層秘本了。”魏合沒有掩飾,這就是他本來的計劃。
因爲覆雨聚雲功需要一層層的修行突破後,纔拿新的秘本。
這樣一來,他的修行進度會被院首大師姐他們掌握得清清楚楚,這不利於破境珠的隱藏。
所以他自有另一套打算。
況且隱藏修爲對他毫無好處,只有表現出天才之處,才能獲得更多資源支持。
“魏兄果真深藏不露!”孫毅讚歎起來,當下對魏合的態度又有了變化。
更加謹慎和放低自己語氣。
兩人深談後,魏合才知道,孫毅此人在外還參加過不少各種組織,幫派,混跡多年,消息渠道極多。
這邊兩人的說話,倒是引得其餘桌邊的幾人漸漸加入。
這一桌本來的氣氛,也漸漸被帶動得熱鬧起來。
幾人各自自我介紹,除開魏合孫毅,其餘三人,居然都是已經待了多年的老人。
“說起來,這頓飯吃完,我下個月也該收拾行李,準備回家了。”其中一人嘆了口氣,夾菜慢慢咀嚼。
此人姓陳名煥,一臉絡腮鬍,留着板寸頭,臉色蠟黃。
“我是下半年,時間到了,也該走了。不入勁,終究一場空。”另一人輕聲說着,這是個女子,名趙月柔,看起來氣質溫和,其貌不揚,但眼神極亮。
“今年要走的還有好幾個,說是要給新人留出份額。只有入勁才能留下來。只是我們這些人,若是走了,日後能去哪?”
另一人名江小川,入院也有四五年,距離離開的時限還有一半,但看到這一幕,也是心中忐忑。
“除開一身武功,我們也沒其他能力,離開後還能有什麼混法?陳煥師兄,趙師姐,你們回去後有什麼打算?”他擡頭問。
陳煥也眼中露出迷茫。他端起一杯酒,只喝了淺淺一層,便又放下。
“我家裡想讓我回去,只是家裡有我大哥在,我回去又能如何?還是幹回老本行的賣米。”
趙月柔輕聲道:“我還好,已經在接手家裡的成衣鋪了。習武只是我的愛好,除開學武,我每天回去還得跟着賬房先生學習算術記賬。”
“趙師姐還有什麼擔心的,如我們這樣完全沒家底的,纔是苦惱。”江小川搖頭苦笑。
“所以內院很多未來沒希望的師兄師姐,在這個時候,都在積攢家底了,爲以後做準備。
江師弟,孫師弟,魏師弟,你們其實現在也可以慢慢積攢一些固定產業。以便日後成家,退門,有一份穩定收入。”陳煥真誠建議道。
“產業....”孫毅若有所悟。
確實,到了這個階段,別院中,有希望入勁的,自然是全力衝刺。
沒希望入勁的,自然開始置辦家底,爲以後做打算。
“可我們只會拳腳功夫,這該如何置辦家底?”孫毅誠心求教。
“同門中有不少師兄師姐,在各地辦了生意,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會回門內招攬同門。這是可以投奔的路子。”陳煥解釋。
“還有去大家族掛職,做教頭,做管事,都是不錯的出路,油水很好。”趙月柔輕聲道,“若是不想去掛職,還有個去處,便是參軍。或者去小地方教授拳腳,置辦拳院武館之類,也算個出路。”
幾人商量討論起來,該如何置辦退路和產業。
魏合在一旁一言不發,只是聽着。只感覺他們的生活,和自己距離太遠。
他如果沒有破境珠,或許也會和他們一樣,步步爲營,走到自己根骨悟性的極限,然後開始爲成家養老做準備。
然後或許一路平凡,生老病死,走向終末。
他坐在位置上,看着其餘四人討論得越發熱烈。
而另外一邊,趙婉竹趙師姐又開始湊到新人身邊,溫言細語,開始給紫竹會拉人。
只不過今年坐在她身邊的,不是魏合他們。而是另外幾個面容稚嫩的新人。
不用想也知道,紫竹會中間肯定會拿回扣。否則她也不至於這麼賣力。
很快,小二將酒菜送上來。
這一次請客之人明顯不如之前周行肅闊氣,只是普通的異獸肉來了幾盤,很快便沒了。
然後便是普通酒菜。
衆人也不在意,畢竟能有得吃酒算不錯了。
只是才吃到一半,酒樓下方便隱約傳來呵斥怒罵聲。
“打起來了!”有人驚呼聲從樓下傳來。
緊接着便是一陣兵器碰撞聲響開。叮叮噹噹,很是清脆悅耳。
一衆萬青院內院也是看熱鬧,聚到窗前,往下望。
街面上人流稀疏,幾個賣水果的推車被掀翻在地,橙子蘋果滾了一地,小販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
周圍路人也紛紛遠遠躲開,不敢靠近。
兩個一胖一瘦男子,在路中間,各自手持兵器,一邊罵一邊打。
兩人一人拿刀,一人拿棍。
一個靈活翻飛,宛如蝴蝶般輕巧靈動。一個棍影重重,前後出擊,每每看似快擋不住,卻又能及時敲擊撞開對手刀刃。
兩人鬥毆周圍,也有極少自信實力之人,圍觀着指指點點,各自評價。
曉月樓上.
衆內院也是各自評價,神態輕鬆。全因這兩人不過是兩名二血。
二血一血,在宣景城內隨處可見,泰州尚武,門派勢力極多,最不缺的便是武者。
“是四方棍的弟子,和疊影刀的人。兩邊經常有摩擦。”孫毅也在窗前,似乎認識下面的兩人身份。
“四方棍聽說是從弧光院的一名師兄,出來後,自創的一門棍法,開設武館後慢慢壯大。
而疊影刀,則聽說是有浮山院的影子在其中。”趙月柔平靜道。
“弧光院和浮山院一直爭來爭去,也是常態了。”陳煥毫不爲奇。
“對了魏師弟,聽說你之前幫如水坊處理過一個案子,是針對白蛇幫,玄水幫的,對吧?”忽然陳煥扭頭看向魏合。
“是。”魏合應道。
“聽說魏師弟獨自一人,滅兩大入勁武師,此事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陳煥好奇道。
魏合沉默了下。
“其中另有隱情,我不方便說。”
“不方便就算了,只是魏師弟得小心了。那白蛇幫幫主肖玉榮,有一子一女兩人,其中大女兒聽說三個月前拜入天印門,進了外院,說是資質很不錯。而且容貌身段也好,恐怕是個麻煩。”陳煥好心提醒。
“多謝陳師兄提醒。”魏合點頭,隨即他又露出一絲苦笑。
“只是那可是兩大入勁武師,我就一個三血,何德何能,能打死他們兩位?實在是其中另有隱情。”
“唉....那女孩名肖悠,魏師弟當心便是。”陳煥提醒一句。
“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這世道就是如此。來往糾葛,沒有誰對,沒有誰錯。”他神色惆悵,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
魏合一時也無言以對。
不過這也是他預料之中之事,當時他既然決定了要放開身份,便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這就是代價。
任何一人都不是一個單純的個體,就如那肖玉榮,就算他壞,他惡,但對於他的家人來說,他便是父親,便是支柱。
所以魏合殺了肖玉榮,會被其家人找上,也是理所當然。
魏合也不後悔當時沒有斬草除根。
他畢竟不是那樣的人,因爲如水坊門店之事,就要屠其滿門。
所以,日後只能多加防範,或者提前下手了。
想到這裡,他忽然想到,也是時候給二姐找幾個保鏢了。以免他不在時,出現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