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的光輝照映在少年的臉上,昏黃的顏色像極了初冬時樹梢上掛着的枯葉上面的色彩。
風漸起,帶起了一絲夜的寒瑟,少年的臉便似這將來的夜般寒冷,如霧霜結。
靜靜搭起手中的弓箭,箭矢所指下方不遠的轉角,一絲絲凌厲在他眼神中迸發。
秦明沒有自大到認爲自己可以將一名有着納力七重或更高修爲的內功武者打敗,甚至他知道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大到一照面必死無疑的地步。但秦明顯然並沒有這個誓死打算,他要做的只是將黑衣殺手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從而儘量給程寧霜爭取足夠逃離得夠遠的時間。
然後就是,逃!
逃得越遠越好。
明知打不過還要逞強不自量力的人只會死得更快,就像山中的野狼不知估量,下場只會是葬身其他猛獸的腹中。
那一抹黑影出現在視線之中時,秦明手中的箭矢,已經化作一條直線向那黑影直射而去。
滿月的黃楊弓射出的箭矢,威力極大。
手指微麻。
這已經是他能射出威力最大的一箭,手臂在箭矢脫手而出剎那,接着便能感到一陣痠麻。
將黃楊弓挎在肩上,箭射出後如何秦明甚至都沒有去看上一眼,便轉身向着密集的山林竄去,動作輕車熟路。
……
夕陽完全沉沒在黑山之下,夜色逐漸籠罩而來。
寒冷的山風呼呼颳着少年的臉,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
直到這個時候,秦明終於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一個大到致命的錯誤!
那黑衣殺手沒有去追擊與他們分開的詠樂郡主,而後輕易就被秦明引走,依秦明的設想,在引開黑衣讓程寧霜順利離開後,自己再尋找機會擺脫黑衣,畢竟自己從一開始都不是他們要找的目標。然而,秦明猜想到了過程卻猜不到結局。
沒有想到的是,那黑衣也有可能是衝着他來的。
同時他也高估了自己在山林中的優勢,更低估了一個擁有納力七重修爲的內功武者的實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秦明在山林中所謂的優勢變得微不足道,往往在藉着隱蔽的林木擺脫黑衣的視線後,不消片刻,那黑衣殺手就又會出現在他身後。
秦明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入深山被那斑斕虎追趕的日子,不由得心中苦笑,如今他又遇到了這種他不可力擋的對象,卻依然只能是抱頭鼠竄。
然而這黑衣卻不知比那斑斕虎強大了多少。
面對斑斕虎,雖說虎竅
初明成精,但畢竟還只是畜生,他尚能以智附力勝之。
然而現在他所面對的是身後的黑衣殺手,一個納力七重的內功武者。
秦明的自信就像他的肉體之軀遇到了弩弓射來的細箭那般無力,身上的一道道箭傷讓秦明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無力歸無力,秦明終究不再是那個手不沾腥的青稚少年。
面對不可抵擋的外來威脅,沒有面對兇猛野獸的恐懼,想的是如何讓自己更加強大起來,身上的傷痛反而讓他的腦海愈發清明冷靜。
到底還是實力太弱的問題,他想到如果他能把自己的身體鍛鍊的更強大,如果他能夠修煉內功,現在的局面一定不是如此!
趁着夜色,和藉着對山林環境的熟悉,他還能與黑衣周旋一二,但這只是權宜之計,一旦黎明降臨,失去夜色的遮蔽,他的蹤影便暴露無遺。
到時候任憑他再矯健如虎,也不可能比得上一個修爲深厚的內功武者。
零星的寒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過!
後方的黑點在夜色中快速移動。
夜風愈發寒冷,呼呼而過,吹拂着山林,發出的聲音似流水淌漫,更像極了夜梟在啼哭。
秦明目光驟然明亮,突然閃身來到一棵樹前,樹杈之處有一個造型奇怪的方木架子,其上還有一道道深長的槽洞,而在木架的後面還系一根粗長的繩索,從尾端一直連到了樹下的泥土裡。
身上的弓箭取下,秦明小心地將數根弓箭一一放置在木架空着的槽子中。
看了一眼身後,便飛快的逃離。
一道黑影一掠而至,黑色的身子就像一片冬日中被微風輕拂而過便翩翩墜下的落葉!
內功武者的內力,可至剛於攻敵護體,亦可至柔而輕身掠物,甚至可以治癒體傷,當然前提則是自身內力必須修煉到一定程度,體內有足夠的內力支撐,方纔可做到。
一般的內功武者要像這黑衣這般一路以內力提身,即便是七重納力的武者怕是也要早早耗盡內力,力竭不接,哪裡還能像黑衣現在這般依然從容如初,似乎之前之人不是他一樣。
但這黑衣自有不凡之處,此人本身雖然只是納力七重的武者,卻隱隱接觸到了八重的門檻,隨時都有可能突破。再加上他修煉功法的特殊,內力比起一般人來都要深厚三分!
一路以內力運至雙腳追趕,對他來說的確是輕而易舉之事。
然而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佩服前面的少年,從起初一箭截下自己的弩箭,再到後來在山野裡橫竄直躲,中了自己數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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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傷,卻仍是靈活得不像樣,硬是讓不熟悉山林的他錯了預想失了打算。
他當然也看出這少年只是平常的武修,也正因爲如此,他心中殺機愈盛。
別忘了他是修煉內功即將踏入高級門檻的武者,骨子裡武者的驕傲,讓他對此感到恥辱,更重要的是他的任務,是擊殺那少年然後將屍首帶回去。
無論從哪一點看來,少年都是必死的下場。
他同樣也看到了少年的舉動,之前的些許欣賞在少年做出的舉動後消弭殆盡,眼中露出一絲嘲諷。
不拼命逃跑卻偏偏浪費時間去佈置機關,難不成他以爲這些尋常獵戶對付山中猛獸的伎倆能夠阻止自己這個實力堪比高級武者,納力七重的內功武者?
所以當秦明放置在機關處的箭矢被髮動時,黑衣甚至沒有任何阻擋躲閃,身形稍微加快,射出的箭矢便根根落在了其身後。
前面身影明顯的少年似乎也知道箭矢面對黑衣的無力,一回頭,竟似慌得連手中的木弓都扔了出去,想要阻止黑衣的前進。
扔出的木弓卻無力的在黑衣前面不遠的地方。
黑衣那看不見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明顯的嘲諷。
“嘭!”“嘭!”
繩索崩斷的聲響。
突然,兩排巨大的刺木架從兩旁的樹梢隱處呼嘯而來!卻見黑衣周圍的空氣驀地凝聚了一些,黑衣裸露在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粗糙硬實起來,彷彿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皮膜肉甲。
刺木架頂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尖刺帶着重力從高處墜落下來,黑衣人夾在其中,看上去隨時都可能將其夾穿得稀巴爛。
黑衣連躲都懶得躲,猛地揮起兩隻滿是厚厚肉繭的粗大手掌,在兩排刺木架甩落過來之前,轟的一聲,就將兩排巨大的刺木架轟飛了出去!
剩下木架殘骸零碎的散落在地上,周圍木屑亂飛。
黑衣擡起頭,目光沒有任何得意之色,望着前面不遠那少年的身影,眉頭忽然一皺,身形朝少年離去的方向急衝而去。
陣陣轟隆聲響愈發清晰,流水在奔淌。
那不是夜風拂枝的聲音。
而是流水從高處奔涌直下,歡快跳躍着落在低處的奏鳴。
夜色下,少年的身影在高處顯露無疑,黑衣目光一凝,眼中的怒色頓生,身形更加快速的衝了過去,同時擡起右手正對着少年。
少年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急追而來的黑衣,嘴角勾起一絲明顯的弧度。
然後他轉身一步跨出,縱身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