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名爲連老，除了知道其叫做連老，是個煉體大成的武修外，其他基本一無所知，但這老者並非太監侍衛，平日裡也都只待在書庫內，未曾見他出去過，更不見有人來打擾他，本本分分得就好像一些平常府邸的管家之流，身份如謎。
但他卻是秦明武修的引路人，他屋內書架上的那些武功大多就是從連老那裡得到的。
這連老可以算說是他的半個師父。
書庫前，秦明撓了撓後腦勺，不知如何詢問玄劍的事情。像玄劍入體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說的，他還指望體內那從玄劍產生的暖意煉體，這是他的秘密，不會輕易對人言說。
至於藉口，秦明幾乎不用想，以前他就經常來這裡找連老討要武功，而且不需他刻意去找，只要進入書庫之中，連老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的面前。
對玄劍的事只能是旁敲側擊了，定了定神，秦明信步走向書庫。
書庫，其內藏書豐富，但所藏之書都是雜書，像內功功法之類另有所藏被嚴禁把守，而經書史冊則存儲於學宮之中。
書庫中，大都爲天文地理，見聞野軼，所以平常沒有多少人前來。
甚至門口連把守的侍衛都沒有一個，秦明徑直進到書庫，就見到一排排整齊有序的書架安置在屋內，讓原本寬敞的房間顯得有些擁擠。
一股淡淡的書籍發黴的味道涌入鼻腔，不反感，反而是有些舒服的感覺。
許是經常來這裡的原因，他對這書庫甚是熟悉，自他八歲那年被告知他是天脈體質無法修煉內功，他就成了這書庫的常客。
他房間那書架上的雜書，也大都來自此處。
在別人看來，頗有一些自暴自棄的樣子，卻正是在那時候，他遇到了連老，或者說是連老找上了他，並給了他武修煉體方法的《千錘百煉總綱》。
在此之後，當他過來書庫翻閱，連老時不時的就會出現，並且一針見血的指出他修煉的不足之處。
秦明在書架一旁轉了一圈，想到這些年來竟是將這書庫內的藏書看了大半，都不由得有些驚異起來，而且不知爲何，看着眼前的這些書，他記憶中竟是異常深刻。
雖然有種想找本書來試驗一番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記得的衝動，不過想到來此的目的，秦明也就悻悻然的放棄了。
正當秦明準備轉身之時，眼中瞳孔猛然一縮。
一個身穿灰衣的老人站在他的旁邊正直勾勾的看着他，饒是秦明心裡有足夠準備，但還是被實打實的嚇了一跳。一身灰衣下，老人身子看起來很是瘦小，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瘦弱的身體，能夠爆發出來的卻是武修煉體肉身大成的力量。
要知道，一個肉身大成的武修，一身筋肉雖算不上銅錘鐵打，但也是堪比堅石，徒手斷壁輕而易舉。
這老人來的沒有半點動靜，加上屋內昏暗，氣氛端的是陰森。
秦明嘴角抽了抽，勉強笑道：“連老！”
連老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秦明一番，滿是皺紋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隨手扔給秦明一物。
秦明連忙接過去，是一本書，其上正正寫着“縱雲術”三個字。
“過兩天過節了，過來作甚？”
聽聲音有着老齡人明顯的嘶啞腔調，似乎就是那麼隨便一問。
秦明卻訝異的擡頭向連老看去，記憶裡往常這個時候，連老若沒有要指點他，一般就會離去不會多做停留或者與他言談。
沒想今天破天荒的詢問他別的事，這倒是頭一遭。
秦明心中一動，暗道有門，顧不得什麼《縱雲術》就將其胡亂揣到懷裡，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道：“這不是許久沒來了，過來看看，順便聽聽您的教導。”
這倒不是什麼假話，畢竟兩人的關係在這，當然他還不忘順便拍拍連老的馬屁。
話一出，就見連老嘴巴一咧，笑了……卻叫秦明如見了鬼似的，睜大了眼，內心止不住呼道不對勁，不對勁啊！這
老頭怎麼對我笑了！
在他記憶裡，這連老可是從未對他露出過多餘的表情的，更別說笑了，平常之時可謂是真正的不苟言笑，孤寂老頭一個，說句話都吝嗇，丁點反常都會讓人感覺得到怪異。
此時連老佈滿皺紋的臉讓他這麼一笑，像極了一朵燦爛的……菊花。
秦明心中一陣驚疑不定，不由得輕聲試探道：“連老您今天似乎，似乎挺開心呀……”
連老聞言嘿嘿一笑，瘦小的身形突然間讓秦明錯愕的感覺有那麼一股子猥瑣。
看到秦明目瞪口呆的樣子，連老那張老臉似乎是紅了一紅，輕咳一聲，嚴肅道：“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弟子？”
見連老瞬間恢復了嚴肅的模樣，又讓秦明一愣，難道剛纔是幻覺？
愣了一愣後，卻是搖頭道：“您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再說，我過些日子都要去學院了……”他心中愈發感覺連老的怪異，要收徒弟早幹嘛去了？
連老卻是急了似的，道：“十六皇子，你可不能這樣啊，這麼多年好歹我也幫了你不少，怎麼說我都算你半個師父不是？我……”
“等等等等！”秦明連忙打斷他，眼神狐疑，道：“十六皇子？連老您，不會才知道我是皇子吧？”
從見連老以來，連老就從未低聲這樣叫過他，每次見面甚至連稱呼都懶得叫，他還以爲是這老人自持，壓根沒想可能是這深居簡出的老人根本就不認得他這個皇子。
連老訕訕一笑，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笑道：“十六皇子話可不能這麼說，怎麼着這麼多年我對您也算勞心勞力的指導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再說了，我可是肉身大成的高手，當你師父可不算埋沒您吧，不然，不然只當名義上的也好啊！”
眼前老人諂媚的模樣，當真讓秦明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臉上狠狠抽搐了一下，如果不是對連老的樣子甚爲熟悉，都要懷疑起眼前這老頭是否真是連老了。
那一副糟老頭的模樣，算是徹底打破了他心目中老人是什麼隱世強者之類人物的想法。
忽然心中一動，他不置可否道：“那您給我的那把玄劍不會是什麼低級貨色吧？”
“嗯……玄劍？什麼叫低級貨色！”
連老一愣，隨後聽着秦明將寶貝當爛疙瘩，面色漲得通紅，扯着脖子就嚷道：“想當年那可是我上刀山下火海經歷千辛萬苦纔在山裡撿來的！它怎麼可能是低級貨色！”
上刀山下火海……撿的？秦明額頭青筋突突。
不等他發作，連老忽然一把將秦朝拉了過去近，發皺的老臉使勁湊到他跟前，低聲道：“我知道你小子前些天偷跑出宮，卻差點掛了，怎麼樣，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嗯……我看你這兩天又開始練功了，都到煉體四重了，嗯嗯，一定是了，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
連老越說越興奮，兩隻眼睛都快眯得看不見了，急急拉着秦朝，還不忘提醒道：“譬如我給你的那把玄劍！怎麼樣，到底有沒有？”
秦明臉色一變，驚疑不定的望向連老，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今天突然變得不正常的老人委實不簡單，不僅知道他那天出宮之事，還知道自己被人追殺，更重要的還是知道玄劍之事，那，是否連他那個秘密都知道？！
“沒錯，前些天出宮的確遇到幾個歹人慾取我性命，不過小子命福不淺，所以……”因爲連老一番話而內心大爲震動的秦明謹慎說道，不敢亂言。
“少廢話！我是問你玄劍的事”連老眼皮一翻，不耐的白了他一眼，小眼睛裡又是閃爍起精光，言語興奮道：“不過看來我猜的果然沒錯，你小子果然遇到了，來來來，快快說說，是不是玄劍有什麼變化！”
玄劍？變化？秦明眼神疑惑，但這老頭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忽然一把扯開他胸口的衣服，力氣大得驚人，秦明竟是沒有半點反抗之力，胸口那鮮紅如血的形狀怪異的印記就這麼暴露出來。
在那印記之下，隱隱若現的劍影靜
靜藏在其中，好不真切，似有一柄小劍藏在秦明的皮膚下面，詭異之極。
“果然，果然是神道之器啊！”
望着秦朝胸口的印記，連老又是一陣激動，那神色稱得上癲狂了。
“你個瘋老頭，什麼神道之器，這跟玄劍和我胸口的印記又有什麼關係？”
秦明沒好氣的怒道，合上衣服，目光閃動，卻是鎮定下來，看來事情跟他想象的有些差入。
“什麼關係？那關係大了去了！”連老一不溜神就激動起來，聲音大了點，他縮了縮脖子，又朝書架後看了看，見沒人，將秦朝拉到後面的一個小房間裡去。
合上房門，連老這才神神秘秘的開口道：“告訴你，等下你可別太吃驚了，嘿嘿，我給你的玄劍，可是神道之器啊！全天下的神道之器才幾件而已，結合你的情況，我可以肯定那把玄劍一定就是傳說中的神道之器！”
“玄劍是神道之器？很厲害？”秦明不動聲色。
連老得意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神道，你知道不？那可是武者的終極大道，天下巔峰的存在！傳說中，只要武者武破成神，一念之間，翻江倒海，毀天滅地，也不廢吹灰之力。那神道之器，就是神道武者製作的，每一件神道之器都具有驚天動地之威！”
“您見過神道武者？”秦朝不解道。
“咳……”連老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對着秦朝腦袋就是一個爆慄，嚷道：“你以爲神道武者是胡蘿蔔大白菜啊，想見就能見到？而且神道早已湮滅，我上哪見去！”
“那您又怎麼知道？”秦朝也不着惱，嘴上嘟囔道，心中亦大爲困惑，武道終極便是武破成神，成爲至高無上的存在這一點他知道，但對於神道之器卻是從未聽說過，況且這連老不過是個煉體大成的武修，但爲何對神道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看書。”
片刻後，連老篤定道。
“……”
秦朝一愣，便暗自叫笨，這皇宮偌大書庫就擺在這裡，連老從中翻閱到些隱秘都不用費多大勁，同時也驚訝了，“那既然玄劍是神道之器，連老您又是怎麼得到的？”
越想越可疑，這連老怎麼看都像是在忽悠他，入道成神之物怎麼可能落在這麼一個平凡人手中？
“說了，撿的。”連老淡定道。
自動略過其中連老說自己當時如神附身斬殺了多少兇獸避過多少大傢伙才取得玄劍云云之類的這些個過程，事情大致是當年尚且年輕時候的連老進山鍛鍊，然後忽一日又見遠處天空突然異象橫生光彩璀璨，好奇之下跑到那裡，然後，就撿到了那把玄劍。
按連老的說法，也是推斷出這把玄劍應該世間神道湮滅後殘存下來的上古神道之器，而這神器最大的特點就是會自動認主。
連老將玄劍藏了幾十年了，無奈就是沒能得到玄劍認主的那一刻，加上自己沒有家室親人，索性把當成寶貝的玄劍給了十六皇子，畢竟怎麼算來十六皇子都算是他的半個徒弟了不是。
見連老猶自眉飛色舞滔滔不絕的宣揚他的尋寶史，秦明便逃也似的轉身向門口走去。
他怕再待下去，不是他口吐白沫而亡，就是他忍不住把這糟老頭給掐死。
然而卻不見，就在他出門那一瞬間，原本還罵罵咧咧的連老，表情變戲法般一收，面上平淡無波，眼神清冷，似乎又恢復了孤寂老人的形象。
盯着秦明遠去的背影，意味深長，口中喃喃道：“煉體四重，玄劍入體，千年輪迴，天脈終於快要開啓了。”
話音一落，悄無聲息間，連老的身體突然如同鏡像破碎般四散開來，而後化爲虛無，從房間內消失殆盡……
遠離書庫的地方，秦明低頭緩緩走着，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自言自語道：“鬼話連篇，戲份真差，看來要多加防備了，這麼多人算計，日子不好過啊，玄劍，神道之器，有趣……”
一老一小變臉之快，卻是默契之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