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
這是對申帥所做壽司的一種侮辱。
完美?
不夠準確,有點不尊重的感覺。
華美?
還是有點語言匱乏的意思。
應該是?
美輪美奐,入眼勝畫。
黑色的海苔,所包裹的是顆粒圓潤的米飯,粒粒清爽,顆顆碧綠,猶如翡翠一般,橘紅欲滴的鮭魚子如晶瑩剔透般的小珍珠點綴其,顯得珠光寶氣,熠熠生輝,真是雍容而旖旎,絕倫而璀璨,色彩和諧而充滿創造力,卡挖咦(可愛)而又爺拔喲(韓語:美麗),看着就令人愉悅。
“優嘎達、優嘎達(太好了,太好了)......”
一陣老母雞下蛋的聲音從日本人嘴裡發出。
“他們在說什麼?”慕容問。
“他們說的是太好了,簡直美極了、棒極了,真是k頂呱呱。”申帥笑着說。
慕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申帥:“咯噠噠噠...以後我讓你天天給我做這個。”
“行啊,只要你每天下一個蛋,我天天都做給你吃。”申帥開玩笑道。
“想死,看我的鐵砂掌...”慕容舉起手臂,看了看周圍,終究又放了下去。
造型只是視覺上的一種享受,食物的最終歸宿是要進入口,好吃纔是美食的終極目標。
申帥所做的壽司味道如何呢?
由於小野二郎做的是握壽司,一定要在米飯還有體溫時吃掉,這時的壽司才具有最好的味道,所以,他連握了十幾個,都被大家一搶而空。
申帥自然是先品嚐,稍稍蘸了些芥末醬,然後整隻放入口。
米飯的醇香正好壓住芥辣的衝勁,甜美的醋飯和新鮮的三魚,很好地搭配一起,軟糯、潤滑、清爽、鮮香,完全達到了完美的境界,因爲新鮮,握壽司的生命如同櫻花般的短暫,申帥頓覺香味縈繞,頰齒留香,彷彿舌頭都快要被融化掉。
“k,一級棒,能吃到二郎先生幾十年一握的壽司,不虛此行。”申帥心悅誠服地豎起了大拇指。
小野二郎面有得色的一笑:“阿里嘎多(謝謝),衰神君做出的壽司比我的好看呢...”
“壽司之神”當然不會因申帥做的壽司精美華麗就馬上下斷語的,他一生追求的是原料的極致新鮮和簡約,絕不是那些外表花裡胡哨看不吃的食物。
歸根到底,還是口味。
申帥做了個請的手勢,小野二郎清洗了手,然後用清水漱了漱口,表示對對手的尊重,然後才捏起申帥所做的其一個壽司放到了口。
這修爲不是一天兩天才能養成的,大師之所以讓人敬仰,是因爲他總是把自己壓得很低。
噢喲西(好吃),不錯啊。小野二郎剛把壽司放入口就感覺到與衆不同,但馬上就繃住了嘴。
首先是香,三魚豐腴的脂膏香...然後是放入口的連續迷你爆炸,“噗”的一陣響,脆生生地已然是鮮美漫溢...之後是濃稠的鮭魚子醬的微微流動,略帶點鹹味的海洋氣息不情願似的在他嘴裡延展再延展...最後是甜,嚥下之後微醺的回甘...啊?怎麼還有一股櫻花的芬芳?好像自己就漫步在茂盛的櫻花林裡,彷彿看到漫天的櫻花,臉上輕拂着春風,是那樣的從容悠閒,是那樣的心情舒暢...
其他人見小野二郎陶醉的樣子,也紛紛去搶申帥做的壽司,先是觀賞了一下,接着塞入口,然後,那些吃到壽司的人紛紛露出驚愕的表情。
但沒有一個人發表意見。
因爲,一說話那鮭魚子醬就會流出來,更是因爲,想要那一份美味在口多停留一會。
半晌。
“雅蠛蝶、雅蠛蝶...”日本人傻笑着叫了起來。
“撒庫拉呀、撒庫拉呀...櫻花呀,櫻花呀,暮春三月天空裡,萬里無雲多明淨,如同彩霞如白雲,芬芳撲鼻多美麗,快來呀,快來呀,同去看櫻花...”
那些日本人竟唱着《櫻花之歌》翩翩起舞了起來。
片刻,小野二郎才拉着申帥的手,讚許道:“這是我吃到的最好的壽司,謝謝你衰神君,你讓我懂得了壽司的另一個境界,如果說我是壽司之神的話,你就是壽司之仙...”
這個評價很高,“神”是什麼?無非是形容手藝的出神入化、神乎其技,而“仙”則是世外高人,天外之物,可遇而不可求。
“先生誇獎,小輩所做的只不過是花拳繡腿,而您做的纔是真正的壽司,吃到嘴裡滿滿都是一個“愛”字啊。”申帥誠懇地回道。
“不是花拳繡腿,絕對不是花拳繡腿,無論從造型上還是口感上,你做的壽司都略勝我一籌。”小野二郎實話實說道。
“僥倖,僥倖,我只是在壽司的視覺效果上和選材上取了巧,如果咱們都做同樣的食材,我肯定不如您。二郎先生做的壽司雖然很簡單,但不管多平凡的食物,只要肯下功夫,就會變得不平凡。”申帥也如實地說道。
“唉,說來也慚愧,自從出名以後,壽司行業所有的功勞都被我一人佔盡了,其實,一個壽司到了我手上,已經完成了95%,我只不過是握了幾下,慚愧,慚愧...”小野二郎謙虛地說。
“不,先生您謙虛了,您這是“讓”,是一種寬容。一個壽司的完成,要分解無數個步驟,您把每一步都“讓”給其他人來做。您捏了幾十年的壽司,每天5點到晚上10點,一年只休息一天。也就是說,在人生的漫長旅途,您把世界上大部分有趣的事情都讓給別人做了,也把飲食世界的其他品種讓給別人做了。這種大度,這種品質,這種堅持,纔是我們年輕人要學習的呀...”申帥由衷地說。
“啥也別說了兄弟,緣分哪...來,上酒,今天高興,和兄弟整兩盅...”小野二郎高興拉申帥坐了下來。
“二郎先生,您會說漢語?”申帥驚訝地問。
“以前有個東北銀當過我一段時間的徒弟,沒事xia了兩句。”小野二郎說。
“您是桃李滿天下啊。”申帥恭維道。
“別整那些虛頭八腦的詞,以後沒事到俺們東京那疙瘩裡喝酒。”小野二郎豪氣地說道。
“那必須地。”申帥高興地說。
“這你媳婦?”小野二郎指着慕容問道。
“女...朋友。”申帥不好意思地說。
“那傢伙,不一回事嘛...”小野二郎拖着長音說。
“哈哈...”申帥和慕容哈哈大笑起來。
很快,幾瓶清酒上來。
小野二朗拿着酒瓶說:“會划拳不?”
申帥想着自己身後還有一位死鬼“拳王”呢,於是點了點。
兩人扎開架勢划起了拳:“哥倆好,五魁手,八匹馬呀六六六...”
酒桌上的氣氛很好,喝到盡興時,小野二郎拍着巴掌打着節拍又唱起了歌:依呀嗨,蘭索蘭索蘭索蘭索蘭,嗨嗨,聆聽那海哭聲聲在歌唱呀在歌唱,勇敢的漁民愛海洋愛海洋,呀薩嘿,恨你呀,薩諾多寬秀哦,多寬秀、多寬秀...
唱的是《拉小調》,其他喝酒的日本人一聽,也拍起節奏來附和着,頓時,河豚店變成了演唱廳,喧囂叫嚷,歌聲紛雜,鬧騰是鬧騰,但這種輕鬆的氛圍倒給人一種親切感。
小調唱完,小野二郎提議道:“請衰神君也來一首歌吧。”
申帥自知五音不全,爲難地推辭着。
“沒關係的,喝酒嘛就是要開心,來一曲吧,給大家助助興。”小野二郎鼓勵道。
沒辦法,申帥清了清嗓子:“好吧,唱的不好大家多包涵啊,我就給大家來一首水滸傳的主題歌《風風火火闖九州》。”
“是九州島嗎?”小野二郎問。
“不是,這是國宋代時的九州,泛指整個天下。”申帥解釋道。
“好,歡迎。”小野率先鼓起了掌。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申帥唱了起來。
“嘿嘿嘿嘿、參北斗哇...”慕容唱着副歌。
“雅蠛蝶、雅蠛蝶...”日本人們鼓掌喝彩道。
“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嘿嘿嘿嘿、全都有哇...”
“雅蠛...蝶...”日本人的臉上開始抽搐起來。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闖九州哇...”慕容也扯着喉嚨喊道。
“雅...”日本人都張大了嘴,眼神流露出一絲恐懼。
“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
申帥一連串的高音出來,河豚店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再一看,店裡的客人都跑光了。
河豚店老闆哭喪着臉,悄悄拉了一下小野二郎:“二郎先生,客人都跑單了。”
小野二郎也忍受不住了,拉着申帥說:“衰神君,好了,好了,今天我們都喝了不少的酒,天色已晚,爲了你們的安全,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申帥一看店裡沒人了,忙說道:“哦,是哦,都打烊了,老闆買單。”
小野二郎忙拉住申帥:“你是客人,怎麼好讓你買單呢?”
申帥掏出一沓日幣,數也沒數,啪地往桌子上一扔:“今天高興,算我請二郎先生的,以後先生有時間到國的話,我請你吃滿漢全席。”
申帥扔這錢是有目的的,他的任務還沒完成,東方殷的死因還沒查清,他要給河豚店老闆一個好印象。
河豚店老闆臉上的褶子都擠成了一朵花,暗自想到,媽蛋的,看走眼了,沒想到這小子是土豪啊:“喲西,這,阿日嘎多溝砸依嘛蘇,能交個朋友嗎衰神桑,我派人開車送你們,以後請務必多光臨小店...”
“二郎先生,我們後會有期。”申帥向小野鞠躬告別。
坐到車上,申帥說了住處,小車朝着郊外開去。
申帥和慕容坐在後排,慕容用胳膊捅了捅申帥,用頭示意着申帥去看那司機。
申帥擡頭一看,不禁愣住了,司機頭上扎着個小辮,隱隱約約還能看見脖子的一側有個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