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婦的屋子裡響起了小孩兒的哭聲,我們三個人立馬一怔,老朱臉色一變,大叫道:“奶奶的,那小陶人又他孃的活過來了!”
王寡婦一聽老朱這句話,當即驚訝道:“你們知道我幺兒的事?”
老朱哼哼道:“豈止是知道,我們就是聽那小妖精的話才趕過來的!”
我本以爲王寡婦會勃然大怒,誰知道,她竟然漏出了傷心的神色,道:“我的幺兒是個好孩子,他不是妖精。”
情急之下,我大喊道:“行了行了,先別管什麼幺兒了,趕快想想辦法,我看那驢肚子的傢伙就要鑽出來了!”
我的擔心是有理由的,此時此刻,那驢肚子裡的劉老太爺已經探出了腦袋。
我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那劉老太爺眼神發直,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毛髮,滿臉血污從鑽出驢肚子,左右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只見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刀口,兩側的肉外翻,看上去極爲可怖。
王寡婦也不管這院子裡的情形,只是衝回屋子裡,唸叨着說:“不行,我得先去照看我的幺兒。”
老朱氣的大罵一聲,道:“這老孃們兒他媽的瘋了,非得認一個陶人做兒子!”
一旁的嶽麻子道:“你們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要亂說,眼下當務之急是收拾了這糉子。”
按照嶽麻子的說法,這驢肚子裡的東西不同於喜神。喜神本身並無害人之心,可眼前這糉子卻身中造畜之術,怨氣極大,嗜血如命。
老朱倒是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從院子的角落裡找來一把斧頭,罵道:“管它什麼嗜血如命,老子連妖種都鬥過,還會怕他?”
說完,拿着斧頭就衝上前去要劈砍那劉老太爺的屍體。
宮二在後面大叫制止,但爲時已晚,只看那老朱手起刀落,一斧子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了劉老太爺的腦門兒上。
大概是這劉老太爺剛死不久,所以屍體還沒有完全僵化,老朱一斧子下去,頓時腦漿迸裂,噴了老朱一身。
我原以爲事情的進展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許多,但沒有想到,那劉老太爺的屍體照常不誤,繼續往外爬,反倒是那老朱“哇呀”一聲鬼叫,倒在一旁,拼命地喊道:“草他姥姥,燙死爺爺我了!”
嶽麻子大叫道:“身中造畜之術的屍體血液裡有秘製的藥水,不能沾到身體上!”
我恍然大悟,心說怪不得那劉老太爺渾身毛髮盡光,再看那老朱,已經退到院子的中央,雙手捂着臉,哀聲大叫,渾身發出“嘶嘶”的怪聲,像是被潑了硫酸一般。
我和宮二立馬衝到老朱的身前,問嶽麻子怎樣才能化解。
嶽麻子道:“用水!水就是最好的解藥!”
水?!我和宮二一愣,心說這個解藥好找,現在漫天下着瓢潑大雨,找水還不簡單麼!於是趕忙掰開老朱的胳膊,讓雨水打在他的臉上。
一開始老朱還在鬼哭狼嚎,可時間一過,他漸漸不再感到疼痛。我低頭再一看他,不禁“噗”的笑出聲來,只看那老朱的髮際線生生倒退了兩公分,眉毛、鬍鬚全都被溶解了,看上去十分滑稽。
老朱見我大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大罵道:“張小川!你個狼心狗肺,老子大老遠過來幫你找陳藥師,受了這麼大的傷,你他孃的還嘲笑我!”
正說話間,只見那劉老太爺的屍體此時此刻已經完全從驢肚子裡面爬了出來,那驢也終於不堪折騰,倒在地上斷了氣。
嶽麻子在一旁提醒我們,道:“你們三個小心點,那糉子鑽出來了!”
我們幾個回頭一看,果不其然,那劉老太爺的屍體此時此刻正窩在蓄畜欄裡的地面上,在地上匍匐着衝我們爬過來。
我跟宮二趕忙把老朱抱走。
我道:“既然這劉老太爺中了造畜之術,他身體裡的藥液不能碰水,那他應該不能再雨裡行走吧?”
這話我剛一說出口立馬就像扇自己兩個耳光,只見那劉老太爺已經赤身裸體地從蓄畜欄裡面爬了出來,豆大的雨水大在他光禿禿的身體上,他雖然感到疼痛,但是卻並沒有受到過多阻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衝我們幾個走了過來。
老朱見狀,驚訝道:“我的老天爺,不是吧?這腦袋都被我劈開了,怎麼還能走動?”
我道:“甭管他走不走了,眼下得趕緊想想辦法!”
說完,我把頭轉向了嶽麻子,畢竟,在我們幾個人當中,他跟屍體打交道最多,而且還是一個趕屍匠,沒準用個什麼符籙就能把劉老太爺的屍體給定住。
可沒想到,那嶽麻子卻說:“你們幾個別看我呀!這一路我就帶着三個喜神,也就準備了三道鎮屍符籙,連同捆屍鎖,都用在了喜神的身上了。”
我心中暗叫不好,這屍變的劉老太爺血液裡滿是王寡婦秘製的藥液,不能近身,我們身上又沒帶槍支,眼下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宮二這個時候提醒我道:“小川,你看小白!”
我心中一愣,低下頭一看小白,只見它渾身炸毛,體型看上去簡直擴大了一倍,次嘴獠牙,蓄勢待發,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盯着劉老太爺的屍體看。
宮二對我道:“我看,沒準小白能夠制服那劉老太爺的屍體。”
我心中滿是疑惑,連老朱那皮糙肉厚的主都害怕那造畜的藥液,小白能堪此重任麼?
我正猶豫間,卻發現小白擡頭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在對我說:“交給我。”
我心中一動,心說,那就試試吧,於是衝小白喊道:“小白,上!”
那小白狐極通人性,聽了我的指揮,後腿一蹬,立馬閃過一道白影,直衝到劉老太爺的屍體前。
劉老太爺見到了活物,張開大嘴就衝小白撲過去。但那小白身手敏捷,劉老太爺一下子撲了個空,小白側身跳到了劉老太爺的後背上,張開一口鋒利的小白牙,狠狠地在他後脖頸子上咬了一口。
按說殭屍這種東西,應該沒有痛感,可那劉老太爺被小白這一咬,竟然猛地哀嚎一聲,拼了命的要甩掉小白,但那小白一雙利爪死死地扣住劉老太爺的肩膀,撕咬的力道沒有絲毫減弱,就看見濃稠的血汁噴的小白滿臉,但它卻絲毫不受影響,讓老朱看的目瞪口呆。
嶽麻子也嘖嘖稱奇道:“這小狐狸竟然不懼造畜藥液,當真是一條靈狐呀!”
宮二也在一旁流露出羨慕的神色,道:“小川,看來,狐仙墓這一遭,你撿了一個大便宜。”
我搖頭苦笑,就看那小白上躥下跳,跟那劉老太爺鬥得不可開交,過了半響,竟然生生地把劉老太爺的腦袋咬斷了下來。
一番惡鬥之後,劉老太爺的屍體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兩下,不再動彈。而小白則是窩在一旁,滿嘴血污,一臉滿足的樣子。
“怪哉!怪哉!真是怪了!”嶽麻子瞪大了眼睛道。
宮二卻說:“嶽師傅,咱們先別在這裡感嘆了,那王寡婦到底是什麼人?造畜之術又是怎麼一回事?”
嶽麻子道:“你們去看看那死去的驢,就全明白了。”
我們幾個一愣,就往蓄畜欄裡走去。地上的那頭呆驢此時此刻已經斷了氣,肚子上露出一個大窟窿。
我們幾個順着窟窿往裡一看,原來,這頭驢子裡面的五臟六腑除了必要的器官保留以外,其他的內臟都已經被掏空了,連腸子都剪斷了一大截。
嶽麻子走上前去,說道:“造畜之術,其實說白了,就是把人的屍體藏在牲口的體內,是一種古時候流傳下來的邪術。湘西地區,有些惡人,貪人錢財,把人殺害以後,割開喉嚨,灌進去秘製的藥液,讓其渾身的毛髮脫落,然後取一頭半死的牲口,剖開肚子,取出不必要的器官以騰出空擋,把人的身體藏進去而已,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神奇。”
我連忙道:“可是之前我們並沒有見到這頭驢呀。”
嶽麻子解釋道:“精通造畜的人,一般都會準備用來造畜的牲口,這些牲口本身出於假死狀態,所以容易藏匿,等到用的時候,再使湘西秘術將其救活再加以使用。”
我對嶽麻子的解釋並不是很認同,但他畢竟只是一個趕屍匠,造畜秘術究竟用什麼辦法能把人的屍體藏在牲口的體內,一定有其自身的原理,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如果每一個人都能懂得這些秘術,那它也就不能被稱之爲秘術了。
老朱恨恨道:“老子對什麼造畜不造畜不感興趣,我就知道,那王寡婦殺了劉老太爺,這個心狠手辣的妖婦,看我當面好好質問她一通,咱們今兒路過此地,也算是爲民除害!”
我看着老朱那張滑稽的臉,雖然知道他說的在理,可就是忍不住想笑。
嶽麻子卻是一臉嘆息,道:“其實,那王婆娘也有自己的難處,她原本是這村裡的神婆,怎奈她是一個天煞孤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