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眉一挑,表情古怪的盯着那樣東西,那是一支紋飾特別,木色純正光潔的木簪。先是一喜,這支簪子看起來落落大方,清素簡潔也不失特別,正對了她好的那一口。但是下一刻江浸月又懷疑了起來,他怎麼知道自己喜歡木簪?他怎麼想到要送自己木簪?難道是要拉攏自己?還是犒勞?還是先給點甜頭再幹盡壞事?
“……送我?”她口氣生硬了起來。
花瑟眼裡沉澱着一團壓抑着的情愫,那黑如星辰的眸子明亮而虔誠的盯着江浸月,聲音一如當初那股細水長流般綿延低柔直抵她心扉,“送給你。”
她心怦怦直跳,臉又紅了起來,整張臉頓時柔媚了下來,花瑟心中一動,鳳眼裡散落驚豔,嘴邊的笑卻淡如清風:“你這倒是害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江浸月握拳怒嗔,:“去你的害羞,你哪隻眼看見老孃害羞了,我這不是正在思考要不要接受,你猴急個屁啊!”說完她才發現,自己臉不臉紅,花瑟應該看不出的,他不是看不見顏色麼?
花瑟笑一滯,臉上汗三滴:“……”
沒過一會兒,江浸月伸手將木簪往自己袖中一攬,然後後退一步,笑吟吟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倒是給個好理由讓我聽聽。”
花瑟莞爾,頗爲正經道:“相公送娘子東西何須理由。”
江浸月當即就翻了個白眼,剛想打斷他的話卻反被花瑟打斷了,他眼波一轉,深深的看了江浸月一眼,然後嘴角微翹緩緩道:“若娘子你非要個理由得個心安理得,那你就當是定情信物如何?”
他笑裡有朦朧詭辯,有溫婉溼潤,有流光四溢,唯獨沒有江浸月期料的揶揄嗤笑,她幹瞪着眼與他視線相交,定情信物?是她與他定情?浸月覺得那雙閃爍的星瞳望進了自己心裡,似有柔光照進她空白的心底般,澄清了一片渾濁,那一剎那,她恍惚覺得眼前之人與烈火滾滾相融合
了起來,吞噬了他也灼傷了她的記憶。
火?怎麼會有火?!江浸月皺眉,眼中一片渙散,開始喃喃道:“你不是看不見顏色麼?怎麼會知道那個簪子色澤好?”
花瑟瞳孔微縮,口吻變得淡淡的,“我雖看不見,但觸摸觀聞都較靈活。再者我只是看不見色又不是看不見物。”
怪不得只能送我木簪。江浸月嘴一撇滿不在乎的點了點頭,全然就當導致他如此與自己無關一般一樣,轉身欲走人,這個距離,花瑟不可能拉住她。她也不喜說就此別過的話,便一言不發的擡腳走人了。
她毫不淑女的走姿讓身後望着她的花瑟不禁臉上勾起淡淡一抹笑意,片刻,那張精緻素淨臉依稀垂落了些許失落,“是後悔當初不明白,沒有答應你,如今就算想看你着紅裝的模樣也看不見了。”
“紅兒,紅兒,紅——……?”江浸月大大咧咧推門而入的時候,才發現裡面收拾得很乾淨,不是平時的那種整潔,而是一種令人徒生起惡寒之意的一塵不染。
浸月四處喚了幾聲也不見紅綃的身影,她的梳妝盒也跟着消失了,整個屋子有關於紅綃的東西全部消失了。這般似是離家出走,但是卻不見任何書信。
柳眉不安的皺了起來,這個時候紅綃不可能出屋子,倘若出去也一定會留下什麼書信說明自己的去向,可如今……怎麼回事?這麼毫無預示的失蹤,讓江浸月心底籠罩起了一層陰影。她突然害怕了。沒錯,江浸月害怕了。
而浸月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城北柳府一趟。
跑出納蘭院的時候又一次撞見了花瑟。她壓抑着自己不安定的心,上前一步拉住花瑟的衣袖。
花瑟一愣,回頭見是江浸月更是有些意外,見她有些狼狽不安的模樣,他沒有掙開握着自己衣袖的手,反倒是冷靜問道:“出什麼事了?”
浸月皺眉,表情變得有些陌生,聲音撅起一層嘶
啞,反問道:“紅綃呢?!”
“紅綃?她不在院內?我剛剛與她對過弈。”花瑟臉色也有些微變。看來也不知道紅綃不見了。
浸月沒有擡眼看他,一味繼續問道:“剛剛?你確定?”她雖這麼問,卻知道花瑟說的是實話,因爲她腦海中突然想到剛纔在亭廊中的兩次與人相撞,除了花瑟那一次,還有一次是一個書生。這個書生……她似乎從來就沒有見過!
“你方纔在亭廊那有沒有看見一個瘦弱的書生?”浸月緊緊拽着花瑟的衣袖,她臉上沒有喜怒哀樂,唯有嘴脣緊張的抿了起來。
這一幕,讓花瑟想起三年前,林鄂走的那日,她也是這般表情,只不過那時候她跪下給他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磕得頭破血流。
那一刻,立在邊上的他終於正眼打量起了這個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七年的女子。她不小巧,不端莊,不溫柔,容貌清麗卻也算不上美人,墨色一般的眸子裡流淌着一股鏗鏘不羈的江湖兒女氣概,青絲隨意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起,可以說放浪形骸,也可以說風情獨佳。這些東西全部加起來,都沒有那三個響頭磕得痛決。
那個時候他記起了林鄂生前對他說她的點點滴滴,雖然囉嗦的沒完沒了,但卻沒有比這個時候,站在他下葬前,更懷念他的囉嗦和大道理了。
“沒有。”花瑟眯起眼看着眼前的江浸月,緩緩伸手前去握住了她指節泛白的右手,她敏感的想要抽掉,但是不想這傢伙竟然握得甚緊,浸月臉一黑,慍怒道:“沒有就沒有!握什麼手!”
花瑟低眉一笑,“娘子你真不識趣,爲夫這是再給你打氣。紅綃的事,不如你先與你那幾個兄弟商量一番,我留在納言院打聽一下,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江浸月眨了眨眼,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有難當頭夫妻聯心?……嘔——翻了個眼皮,沉聲道:“好——,記得是那個瘦弱的紅脣書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