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宗鋒逼音成線,出聲提醒道:“你楊師叔曾經有過一段情殤,對不憐香惜玉的男子格外仇恨,你莫要與她相悖,順着她應承幾句就罷了!”
崔封猶若未聞,一點也不退讓地看着楊輕煙。
悅菊樓中,氣氛霎時間沉重起來。大長老吳庸眉頭微皺,打圓場道:“崔封,你對那江芸出手的確過重了,彼時再去登門道歉,過往的恩怨就都一筆勾銷了罷。”
“登門道歉?”崔封笑容更盛,眸子深處冷光涌起:“那個賤人,死不足惜。師尊,還有諸位師叔,皆待我不薄,我也不妨將話先撂在這裡。”
“無論是那江芸,抑或是那什麼被稱爲宗門希望的何椽,他們兩個,必死無疑!”這一刻,崔封鋒芒畢露,口中說出的話語,已經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此話一出,鄭宗鋒再也無法保持表面上的平靜淡然,他站起身來,驚怒地盯着崔封,叱聲道:“大膽!這種同門相殘之事,你也敢想?”
刑罰堂堂主甄鳴輕嘆一聲,寒聲道:“親傳弟子崔封,忤逆犯上、觸犯宗規,罰斷雲崖面壁思過五日。”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方纔,崔封身體深處,那猶若地底熔岩般的憤怒噴發而出,這才一股腦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一來,他想試探試探,這一衆東籬宗高層,究竟會如何取捨。
二來,他的確是對楊輕煙那一番話嗤之以鼻,按捺不住心頭的不屑與鄙夷。
憐香惜玉?難不成一個女子害得自己流離失所,被衆人唾棄,自己還要對其既往不咎、善待有加?
“呵……”
一聲鄙薄的輕笑,此時最能體現崔封的心情。
楊輕煙氣得渾身發抖,陳鴻才也面露不愉,他的弟子唐順麟,雖然得益於崔封帶來的挫敗,在心性上進行了一次昇華,但極爲護犢的他,依然對崔封有着一絲不快。
鄭宗鋒無奈地看了崔封一眼,東籬宗馭人之道極爲寬鬆,但並不代表着就可以任由弟子胡作非爲。
尤其是,崔封想屠殺的,還是那宗門未來的希望,同樣還是宗主親傳弟子的,何椽。
斷雲崖禁閉十日,其實算得上是非常輕鬆的懲罰了。崔封掙扎着起身,毫不掩飾面龐上的冷笑,臨走之際,對着楊輕煙道:“四長老,別讓那愚蠢迂腐的思想左右了你的判斷,不然的話,你或許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住口!”鄭宗鋒神色難堪到了極致,他閃電般出手,將崔封擊暈了過去,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過激的話來。
崔封昏睡過去後,鄭宗鋒疲憊地搖頭長嘆了一聲。
劉甲平徐徐說道:“看來,此子與何椽兩人的仇怨,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輕易化解吶……”
“依我看,當日崔封此子敢向唐順麟出手,多半也是因爲見到了江芸。”鍾碧黎若有所思,說了一句。
許鈞捋了捋白鬚,道:“何椽畢竟是數百年來,唯一一個領悟了那無名心法的人,我們不能失去他。”
“崔封此子擁有玄色靈力,還掌握有鳴法之技、靈彈連珠術這等古靈術,潛力同樣巨大無比。”甄鳴開口分析道。
楊輕煙平復下自己的心緒,出聲道:“我觀察過,江芸此女,極有可能是‘體質修士’,對我東籬宗來說,一樣不可或缺。”
“偏偏崔封與這二人有着生死仇怨……唉,該如何是好吶……”吳庸長嘆一聲,本以爲東籬宗將迎來史無前例的輝煌時期,沒想到內部卻多矛盾齟齬,這着實令他頭痛無比。
這時,陳鴻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道:“撇開這些不談,咱們還是先商討這個吧。”
一陣沉寂過後,吳庸等人讀完了信函的內容,他面露震驚之色,訝異道:“如此看來,青水派,這是想要拉攏我們了?”
“平陽州五大名門,素來摩擦不斷。或許,青水派未雨綢繆,想要將諸多微宗小派,綁在他們的戰車之上,以待在即將到來的大清洗中站在巔峰。”二長老許鈞沉吟道。
陳鴻才思忖道:“信函中明確提到,想要讓我東籬宗遣派五名最傑出的弟子,前往青水派修煉,這固然是好事,但就怕彼時,那些學有所成的弟子,都不願歸來了。”
“青水派,底蘊雄渾,誘惑比我們東籬宗大太多了。”
“那該如何是好?難不成就放棄這個機會麼?”鍾碧黎皺眉道。
衆人默然,忽地,劉甲平開口道:“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想法。”
“將宗門內與崔封有過嫌隙的傑出弟子,全部遣派過去。”
此話一出,楊輕煙立即出聲否定道:“其他人我不管,但江芸絕對不行,她與崔封有怨,爲何不讓崔封到青水派去?憑什麼要讓江芸離去?”
“師姐,你且聽我將話說完。”劉甲平微微一笑,開口說道:“目前看來,江芸與崔封勢同水火,他們兩個的仇怨如今被擺上了檯面,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傳出江芸或崔封的死訊。”
“既然如此,何不讓他們暫時分處兩地,待到宗主出關後,再做定奪。也或許,到了那時候,事情有出現其他轉機呢?”
“況且,青水派乃是貨真價實的‘千年門庭’,此次來我宗要人,我以爲,這對那些弟子來說,是天大的機緣。將這份機緣送給江芸,她難道還會覺得東籬宗虧待她麼?”
楊輕煙冷哼一聲,道:“萬一江芸心灰意冷,不願再歸入我東籬宗了,又該怎麼辦?”
鄭宗鋒直直地看向楊輕煙,沉聲道:“師妹,難道,你對自己青睞有加的弟子,就這麼沒信心麼?”
楊輕煙語塞。
這時,甄鳴深思熟慮後,答道:“我以爲,還是將江芸派往東籬宗較好。畢竟崔封此子,親手殺了那名青水派的修士,恐被對方看出什麼端倪來。”
鄭宗鋒也擁護道:“崔封現在身爲親傳弟子,我們怎麼可能將自己宗門的未來,送到其他宗門手上去?”
楊輕煙臉色鐵青,姣好的面龐蒙上了一層陰霾。
“說起那名被擊殺的青水派修士,又該如何掩蓋此事?”許鈞岔開話題問道。
劉甲平靈光一閃,笑道:“這倒不是一件難事,東籬宗距青水派隔着千山萬水,路上難免會出現點意外。”
吳庸會意,慶幸道:“還好現在已經將所有知曉此事的修士都囚禁起來。”
幾人又將一些細枝末節探討了一遍,其間楊輕煙神色不愉,始終反對將江芸送往青水派。
“既然如此,就先如此決定吧。彼時若有變故,再隨機應變就好。”許久之後,吳庸一錘定音,起身宣佈此次會議結束。
楊輕煙面無表情,一個人徑直離去。鍾碧黎苦笑一聲,連忙緊隨其後,準備去開導勸解。
陳鴻纔來到鄭宗鋒身旁,緩緩說道:“師弟,莫要讓那小子心生過大的怨懟,還有,將象羅礦山的事告知於他,他可是此次的人選之一,你要事無鉅細地交代清楚。”
鄭宗鋒微微點頭,抱起崔封,與衆人辭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