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施宸那裡看清了所謂的“召喚術”的真容過後,崔封平復了許久的心緒,而後對着翻身騎上幽湮,對着施宸吩咐道:“我現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其實不用崔封說,施宸心中也明白對方要自己去做什麼,不過他還是佯作不知地問道:“少主請吩咐。”
“如今你已選擇了臣服於我,這樣一來,我與異人族修士最大的矛盾其實就已經消失了。石人王那邊,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讓他幫忙剿殺我,自然也能讓其就此罷手吧。”崔封輕聲說道。
不出施宸所料,他自然知道,眼下的局勢,異人族的聯盟已然分崩離析,而鑄成這一大錯的種種,皆是一些極爲詭異的“巧合”,可謂是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不過,施宸仔細一想,自己之所以會淪落到今天這個處境,最大的原因其實是自己的這個對手,實在是太過妖孽,推翻了他一直以來對人族修士的印象。
在施宸的印象中,來到這九重方塔第三層的人族修士,皆是一些天資聰穎、稟賦卓絕的修仙寶材。
但這些人族修士,大多妄自尊大、不可一世,以輕敵之心面對一切,最終丟掉性命的比比皆是,在這方異域中諸多生靈看來,皆認爲人族修士恃強而廢,有了些微末伎倆便目空一切,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荒謬可笑之極。
可崔封的出現,着實讓包括施宸在內的諸多生靈,狠狠地吃了一驚。崔封自小山村中走出,自小便嘗受着擠兌欺凌,痛失至親後他性情大變,曾做下過濫殺無辜之事,還未自己埋下了禍根。
直到現在,崔封的性格之中,其實已然烙下了深深的暴戾,只不過在平日之中,這些恐怖的情緒被掩蓋得嚴嚴實實,不露分毫。
相較於那些宗派、世家中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崔封必定在許多方面有所欠缺,光是靈丹妙藥、符籙法器,他就拍馬也難以企及。
但是,比起那些嬌生慣養的天之驕子,崔封擁有着至關重要的優勢,那就是“鐵血”。
他能夠在強硬之時強硬,在謙遜之時謙遜,時而義正言辭,時而出爾反爾,又或心腸慈悲柔軟,又或手段暴戾冷血。
在修真界中踽踽獨行,崔封早已摸索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生存準繩。而這一點,讓大多異族生靈對人族修士的看法一變再變。
聽到崔封的吩咐後,施宸雖早有預料,但卻並未有何表現,他現在需要的,是越低調越好:“少主,石人王那邊,我會搪塞過去的。”
崔封點頭道:“你就說我近期準備開始攀登桓均峰了,那樣一來,你們自然再沒有剿殺我的機會。”頓了頓,崔封嘴角翹起,補充道:“還有,你可千萬別試着讓石人王助你取出你頭顱中的傀蠱,雖然這話有些傷感情,但我是爲了你的性命着想。”
施宸看着崔封眼中閃動的光芒,他還有些不習慣被人當做奴僕的感覺。
“那你即刻動身吧。”崔封輕聲說道,心中則暗想:“你已經做出了數次錯誤的抉擇,現在好不容易對了一次,可不要將之摧毀了啊……”
施宸躬身,而後晃動着森白色的身影迅速離去。崔封默默地望着對方離去的背影,沉思了一會兒後,翻身騎上了幽湮,招呼了一聲易嵐青:“青姐,坐上來,我們現在要朝着你的故鄉出發了。”
“我的故鄉?!雲耳崖?你的意思是……”易嵐青一雙丹鳳眼不由自主地瞪大,臉上的血色也褪了幾分。
崔封回頭看向易嵐青,神情平淡地說道:“翼人族與虎人族正值動亂,我們當然要把我住這個時機……”
“斷絕後患!”
……
五日後,雲耳崖。
雲耳崖是翼人族修士棲居之地,坐落在一座巍峨高山的峰巔之側。這裡常年籠罩着氤氳雲霧,日月精華化作濃郁的靈氣,讓雲耳崖上百花爭豔、新綠吐芳,諸多靈藥神材皆在此生長。
而正是這麼一個鐘靈毓秀之地,此刻卻是飄浮着愁雲慘淡的氣息。
雲耳崖修築的最高最高的一座樓閣,玉柱金磚、雕樑畫棟,看上去美輪美奐,頗有些金碧輝煌之勢。
可此時此刻,十數名翼人族修士,正懸浮在樓閣四周,披麻戴孝,一臉哭喪的神情。不過,仔細觀察之下,卻是能夠發現,其中有幾名翼人族修士臉上的悲慟神情下,明顯還夾雜着其他的情緒,似是某種蠢蠢欲動。
“今天,我翼人族所有修士在此,爲翼人王入殮。如今,我翼人族已然迎來了一個極度危險的時期,羣龍無首太久,滅頂之災就不遠了。翼人王逝世,這份仇恨我們必須要深深地刻在心中,但眼下,我們不能一蹶不振,必須要儘快選出新的翼人王來引領我們!”
十數名修士中,一位最年長翼人族男性修士沉聲道。
三日之前,雲耳崖上養傷的翼人王易龍,竟是因運轉心法之時心浮氣躁,導致經脈鬱結,最終壓抑不住神識的崩散潰亂,形神俱滅。
如此大不幸,自然給翼人族帶來了巨大的衝擊。易龍身死這件事,翼人族的修士們選擇了全體保密,另外幾族對此事一無所知,就連翼人族中的普通翼人,也全然不知。
好在,如今翼人族中還有一位金丹期的守護者存在,因而一衆翼人族倒也沒有人心惶惶。
那位先前說話的最爲年老的翼人族修士,便是翼人族的守護者之一,易峻。
現下聚集於此的翼人族修士,全部是築基期以上的大修士。在翼人族中,也只有修爲達到了築基期的修士,才能被編配入翼人族的戰力之中。
易峻話音落下後,另一名翼人族修士便緊隨其後出聲道:“此言非虛,翼人王之死有蹊蹺,但我們已然遣派了人手,去徹查此事。因此,當務之急,是需要我們選拔一個新的翼人王出來,坐鎮我族,以穩族心。”
這時,易峻身旁,一名翼人族老者捋了捋眸上修長的白眉,道:“我認爲,我族五大天衛之首的易湘依,可以勝任此位。她跟隨在翼人王身邊的時間最久,乃是翼人王最重要的心腹,作爲族王的種種事務,她也略知一二,彼時上位後也能更快地適應。”
這名老者說話之時,站在他旁邊的一名身形高挑的女性翼人,挺了挺傲岸的胸膛,渾身上下散發着嬌柔魅惑之意,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捎帶着些許撩人的意味。
待到這名翼人老者說完話後,這名女性翼人族修士便嗲聲嗲氣地說道:“多謝前輩的青睞,我不敢多言自己有何德何能,我只能說,待我成爲族王后,我必定會竭盡所能,殫精竭慮地讓我族崛起,不僅在異人族中站穩腳跟,而且還要在其他異族面前挺直脊樑!”
易湘依嗓音天生柔軟,這一襲鏗鏘有力的話語,從她嘴中說出,倒也有着一種別樣的莫名意味。
不過,一道不合時宜的冷哼聲響起,衆翼人修士循聲望去,只見另一邊,一名身形高大威猛的翼人男子臉上寫滿了嗤笑之意。
他對着易湘依擺了擺手後,聳了聳寬闊的肩膀,以渾厚的聲音道:“五大天衛之首這個稱號,何時輪到易湘依了?一直以來,我翼人族五天衛中,最強者的始終是我的兒子易林,他纔是名副其實的五天衛之首!”
這名說話的魁梧男修,拍了拍身旁一名翼人族青年男修的肩膀,這名翼人族青年男修,自然便是那五大天衛中的易林了。
只見這易林抱手於胸前,虎背熊腰的身軀散發着不容置疑的氣息,他神色不善地望着易湘依,易湘依自然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這時,沉默了一陣子的翼人族守護者易峻,清了清嗓子,十數名竊竊私語的翼人族修士,瞬間鴉雀無聲。
“這些時日我翼人族局勢動盪不安,連族王都死得似乎有些貓膩。在這種境況下,我們本應團結一心,一致對外,可族王之位不定,我族始終難以上下一心。既然如此,我決定,就從即刻開始,來一場爭奪族王的比鬥,參與者僅限於五大天衛。”
易峻這一番話的意思,就再明顯不過了:既然你易林與易湘依都想成爲族王,那你們就用拳頭說話,誰拳頭硬,誰就能夠獲得這族王之位。
易峻作爲翼人族的守護者,話語的分量毋庸置疑,就連族王,也要對其敬重三分,在場自然沒有人敢反駁。
易林雙目一眯,立馬開口應允:“既然易峻前輩都這麼說了,那我易林便以實力,讓某些人啞口無言!”
“哼!癡人說夢!”易湘依上前數步,遙望着易林。易林也飛身而出,與易湘依遙遙相對。餘下的十幾名翼人族修士則環繞一圈,將他們包圍在中央。
一圈圈幽綠色的光華自易林手腕邊緣盪開,天地間的氤氳水霧朝着四面八方推移,這片虛空被狂涌的靈力掃得清明瞭起來。
易湘依扇動雙翼,紛亂揚起的鞭狀靈力,抽擊在虛空之中,爆發出陣陣震人耳鼓的清脆之音,恐怖氣息極爲濃郁。
氣氛劍拔弩張,靈力波動來回穿梭,兩名築基期澆靈階的翼人修士,皆在尋找最佳時機,準備着閃電般的出擊。
而就在這空氣都幾乎凝固的時刻,一道悠然得彷彿來自外域的聲音驀地響起:“如果是翼人族五大天衛之一才能參與這族王爭奪之比的話,這裡還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