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後的第二日,天朗氣清,雨水洗滌後的山林,新風駘蕩,花草林木的清香之味,瀰漫在每一寸空氣之中。
崔封看着面前坐着的象人族,他仔細打量起了對方來。
象人族修士體型都異常龐碩,崔封眼前的這名象人族修士,身高三米有餘,胸腹之上滿是橫肉,而臂膀與雙腿之上,則異常肥厚,看上去充斥着力量感。
象人族的頭顱,趨近於人族。頭顱兩側生有蒲扇般的耳朵,一條長長的鼻子懸在其嘴巴上方。上顎伸出兩根潔白的象牙,是公認的煉製法器的絕佳材料。
“你將我囚困起來,到底有什麼目的?”象人族修士名叫相承,經過一夜的休息過後,他身上的傷勢稍稍彌愈了些許。見崔封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神情戒備地出聲問道。
崔封輕笑道:“你不必對我如此戒備,一開始,是你們主動想要殺我,而我留了你一條性命,你心中也明白,我不會再對你不利。而且,你不是也已經主動將你的名字告訴我了麼。”
相承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他感覺到頭顱中那不時會蠕動一下的傀蠱,心中始終盤桓着一種絕望之感。
而在桓鈞峰力場之中,他感覺自身實力被壓落了許多,即便想要以武力威逼對方解除自己的危機,也根本沒有機會。因爲,他深深地明白,眼前這個人族修士的實力,是他難以望其項背的。
“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相承面沉如水,開口問道。
崔封手中拿着一把通體橙黃色的蕉果,遞給相承,說道:“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然後好作打算。至少,我需要知道你們異人族修士,下一次襲擊會是什麼時候。”
相承嚥下一口唾沫,他身爲澆靈階修士,早已不需要食物,但埋藏在他骨子裡的天性,還是讓他不免對這把蕉果升起了垂涎之意。
再者,眼前這個人族修士已然在自己大腦中種下了那種陰毒之物,完全沒必要再在這蕉果之中動手腳。
相承一口將蕉果吞下,沉聲道:“我象人族不喜歡拐彎抹角,我這個象人也完全不在意所謂的面子與尊嚴。沒了性命,那些狗屁東西與我而言也毫無意義。你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
崔封一愣,他倒是沒料到眼前這名象人族修士脾性如此直接,一時之間,他倒是不急於詢問對方關於異人族生靈圍剿自己的事情了,而是問出另一個他好奇的問題:“我還以爲,你們異人族對人族始終是不死不休,想不到你倒是這麼輕易便看清了事情的本質。”
相承嘴角一咧,笑道:“如果我腦袋裡面沒有那個鬼東西,我或許還會與你拼一拼命,但我能感覺得到,你沒有騙我,那鬼東西的確很霸道,即便我不去動它,它都會時不時讓我痛不欲生。”
說到這裡,相承眸子中毫不掩飾地掠過一道怨毒:“相信我,如果有機會殺死你,我會毫不心軟將你碾成肉泥!但我現在是階下囚,我沒資格宣泄我的殺意,與對你們人族的仇恨,我只想保住性命,一切待到來日再清算!”
“你倒是條漢子!”崔封由衷地讚了一句,“不過你這麼說,就不怕我利用完你過後,直接將你殺掉?要知道,傳說之中,你們象人族的象牙,價值可是堪比‘珠牙金象’象牙的存在。”
相承冷笑一聲,輕蔑道:“果然,你們人族修士的書籍裡面,記載的盡是爲何要殺戮我們異人族的理由。不瞞你說,我們象人族的古籍之中,也記載着,你們人族修士的腦髓與心臟,通過煉製過後,可以達到靈丹妙藥的功效。”
晨曦灑落在崔封肩頭,他聽到相承的話後,愣了一剎,而後哈哈大笑道:“這一點我倒是贊同,人族的心臟與腦髓,的確有着神奇的功效。”
木屋外的空地上,那頭還在酣眠的赤紋野豬被崔封的笑聲吵醒,它擡起眼皮看了崔封一眼,而後又搭下眼皮,繼續呼呼大睡。忽地,赤紋野豬猛地睜開雙眼,它這才發現,在崔封的對面,還有着一道體型龐大的影子。
赤紋野豬霍地站起身來,心花怒放地跑向相承。
崔封止住笑聲,新奇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相承側過頭,神色疑惑地看着這頭興沖沖跑向自己的赤紋野豬,看得出來,赤紋野豬的神色頗爲親暱,甚至比面對崔封時的神色都還要殷切與親近。
就在崔封與相承疑惑之時,赤紋野豬已然跑到相承面前,然後,令崔封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一幕出現了……
赤紋野豬猛地擡起前肢,將一雙鐵蹄搭在了相承那三米高的肩膀之上,而後,赤紋野豬的腰身開始用力地挺動,口中則發出呼哧呼哧的粗重氣息。
相承臉色驟變,一層濃郁到幾乎滴水的翠綠色佈滿他的面龐,他現在重傷未愈,當時與崔封戰鬥之時,他的雙臂被九幽靈力撕絞得直接露出了森森白骨。
不過,強烈到幾乎快要化作火焰燃燒起來的憋屈與憤怒,直接將相承的理智焚燬,他現在只想將面前這隻赤紋野豬生吞活剝!
崔封在一旁瞠目結舌,他愣了半晌,發出了一陣幸災樂禍到極點的笑聲。他看着赤紋野豬那不斷聳動的身子,又看着相承那張完全變綠了的臉,他忽然覺得,讓這隻赤紋野豬白吃白喝了兩個月,相當值得!
相承擡起手臂,一抹象牙白輝從他肩膀騰起。崔封見狀,連忙動身,一巴掌便將赤紋野豬從相承身上拍飛。
赤紋野豬在地上翻滾了十幾圈,剛一穩住身形,便又如飢似渴地朝着相承撲了過去。
崔封一邊暢快地大笑着,一邊擋在了赤紋野豬面前。結果赤紋野豬渾然無懼,毅然決然地朝着崔封衝撞過去,似乎在這一刻,它是在爲了自己的信念而行動,那股決絕的氣勢,讓崔封都爲之動容。
斂起臉上的笑意,崔封神色一肅,看着瘋狂奔行而來的赤紋野豬,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小赤,你想忤逆我麼?”
赤紋野豬眸子中的狂熱一清,它迅猛的身形倏地停止了下來。在它的認知之中,它已然將崔封當成了自己的主子,而且,它也始終記着,當時自己主子大殺四方的情景。
而眼下,赤紋野豬驚覺,自己主子的眼神,與那個時候蹂躪蒼陵狼時的眼神,一模一樣,它覺得自己若是再向前一步,或許就會變成烤架之上的“金黃之物”。
赤紋野豬醒悟過來後,開始極力抑制自己體內奔走狂涌的那股洪荒之意,同時,它想起當初自己奄奄一息時,崔封沒有將它殺了果腹,而是將自己救活了過來,光是看在這份恩情的份上,它也不能忤逆眼前這道瘦小的人影!
崔封見赤紋野豬面露掙扎之色,眉宇間盡是瑟縮之意,他心中感覺頗爲欣慰的同時,也察覺到了強烈的古怪。
方纔,赤紋野豬衝殺過來的氣勢,崔封現在想起來,竟然感覺有些心驚肉跳。不過,轉念一想,赤紋野豬爆發出那種高昂的鬥志,竟是爲了去騎在相承這個象人族身上,崔封就感覺自己臉頰上的肌肉都笑得酸脹了起來。
不一會兒,赤紋野豬終於將體內暴走的那股洪荒之意按捺了下來,它溫順得拱了拱崔封的身子,而後對着相承投去了目光。
這一次,赤紋野豬將相承的形容看了個清晰,它身上的毛髮瞬間豎立起來,它想到方纔自己的舉動,頓時胃中涌起一陣酸意。
然後,在崔封與相承震驚的目光中,赤紋野豬腹部一陣蠕動,竟是就地開口嘔吐起來!
崔封神色怪異地看着眼前這一切,他轉過頭看向相承,發現相承擡起的手掌僵在空中,臉色比之前還要差。
“如此卑賤的生靈,欺辱到我頭上來……現在居然還自己先開始噁心起來了……這……這……”相承眼皮狂跳,牙齒也開始顫動起來,都是被氣的。
崔封感知到相承身上真切的殺意,出聲勸道:“這是我的靈寵,方纔它體內出現了一些問題,誤將你當作其他生靈了。”
相承眯起雙目,兩根象牙之上寒光凜冽,他下定決心,若是能夠擺脫崔封的操控,他必定要將眼前這頭赤紋野豬碎屍萬段!
這一刻,他對崔封的恨意,甚至都驀地減小了許多。
赤紋野豬嘔吐了一陣後,對着相承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而後回到了木屋前的空地處,趴伏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鬧劇打斷了崔封與相承之間嚴肅的氣氛,崔封抿着嘴角問道:“你現在有何感想?”
“殺了它。”相承毫不猶豫地答道,不過緊接着,他冷着臉看向崔封:“但你肯定會阻止我,放心,我不會趁你不備殺死它。恐怕它死了,你會讓我陪葬。一萬隻赤紋野豬的性命,也不配與我相提並論。”
崔封笑而不語。
相承沉聲道:“繼續之前的話題。你問我,就不怕被你利用後殺死。我覺得,比起利用我,你恐怕更希望的是,讓我臣服於你吧?”
崔封眉梢一挑,道:“何出此言?”
“因爲……”相承罕見地露出了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容,擡起自己的長鼻,指了指崔封身後。
崔封一回頭,只見那名身材豐腴的翼人族女子,正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崔封面露苦笑,轉過頭對着相承說道:“看樣子,書籍上說,異人族生靈智慧低下,完全是胡說八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