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靈軀術?!”
遠處,黑毛雄獅一瞬之間說出了崔封施展的靈術。其餘幾隻異族生靈也紛紛露出震驚之色,它們的壽命加起來有數萬年了,對人族歷史上許多烜赫一時的靈術都刻骨銘心。
靈軀術,便是其中之一!
陸近月看着崔封施展出了靈軀術,她波瀾不驚的面龐上,泛起了一抹微笑。
場中,崔封一把握住了七彩麋鹿的前蹄,而後在對方駭然的目光中,五指一動,一道清脆的骨骼斷裂之聲頓時響起。
黑毛雄獅見狀,渾身毛髮乍然豎起,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這一切。
下一瞬,崔封猛地站起身來,身上的傷痕已然被九幽靈力強行封住。電光石火間,崔封手臂如怒龍般探出,一把扼住七彩麋鹿的脖子。
七彩麋鹿瀰漫在周身的紫氣錚錚作響,但卻遲遲無法激發出刀光劍影。崔封手掌一用力,七彩麋鹿只覺氣息猛地被斷絕,九幽靈力的撕絞之力開始拼命拉扯它的皮毛,它肌膚下的筋肉已然劇痛不已。
崔封冷笑着看了一眼七彩麋鹿臉上的痛苦萬狀,他伸出另外一隻空着的手,一巴掌抽在了七彩麋鹿的臉上。
這一巴掌,直接一下子將對方周圍的繚繞的紫氣拍散!
七彩麋鹿險些暈厥過去,境況的劇變讓它又驚又怒又懼,它強振精神,死死地盯住崔封,聚集體內殘餘的靈力,想要掙扎反抗。
崔封眸子一眯,戲謔道:“哦?還想掙扎?”話音落下,他高舉起那泛着黑亮光澤的手臂,而後用力朝着地面砸落,七彩麋鹿被他握在手掌之中,根本無法動彈,只能任由身子與大地撞擊在一起。
“嘭!”
震聲響遏行雲,崔封緊接着又是一拳捶向七彩麋鹿另一隻前蹄。一拳之威,直接將它另一隻前蹄的骨骼也給打斷。
七彩麋鹿痛得想要發出一道悽慘的鳴嘯,怎奈崔封的手掌如同鐵鑄,扼着它的脖子,讓它呼吸都成問題。
被斷去雙腿之後,七彩麋鹿已是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它體內僅存的靈力,全部用來維持自己那微弱的生機了。
崔封譏誚得笑了笑,緩聲道:“現在,我說我要殺了你,你還覺得不可能麼?”說完,崔封隨手一拋,將七彩麋鹿的身子拋在地上。
而後,他邁着悠然的步子走上前去,手腕翻動間,已然將一顆九幽靈彈握在了手中:“你對我的敵意,來得莫名其妙,不過我也能理解,你不過是想要讓我代替人族付出代價罷了。”
“可惜,到最後,你依然還是要死在一個人族的手中。”崔封輕輕拍了拍七彩麋鹿的頭,這種舉動,讓七彩麋鹿三尸暴跳,只是它現在已經被崔封強勢凌厲的攻擊打得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七彩麋鹿提起所剩無幾的力氣,朝着崔封吐出一口血水。崔封一動不動,任由那攤血水拍在自己臉上。
用袖口拭去臉上的血水,崔封玩味的神色變得漠然了起來。七彩麋鹿心中一顫,一股濃郁殺氣如涼水便將它緊緊裹縛了起來,這是它從未有過的感覺。
惶然、無助、暴怒、不甘……
種種情緒掠過七彩麋鹿的心間,它看着崔封俯視自己的眼神,一陣恍惚。數息之前,它與對方的位置,明明還是交換過來了的……
這時,崔封的聲音再度傳了出來:“人族,在你眼中全是骯髒與污穢,你的憎恨爲你招來了殺身之禍。不過,比起這個,我覺得你的可悲之處,遠不止這些。”
七彩麋鹿聽着崔封諷刺的話語,迴光返照似的,心底涌起一股力氣,憤然出聲道:“那也比你這種靈魂深處被醜惡與腥味填滿的人族要好!”
崔封忽然露出了憐憫的目光。
七彩麋鹿身軀一震,它平生最爲厭惡這種眼神,當這種眼神從一個人族身上投向它自己時,這種厭惡達到了頂點,“你那是什麼眼神?!要殺便快殺了我!你們人族的心狠手辣,現在不正是表現出來的時候麼?!”
“我頭上的鹿茸,我身上的皮毛,都能讓你修爲猛然暴增!怎麼?動心了吧?快動手啊!!你那噁心的眼神,快給我收起來!!!”
最後一句話,七彩麋鹿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我可憐你,同時覺得你咎由自取,不用你刺激我,我肯定會殺了你的。你的主人也說過了,你與我,能活下去的只有一個,你不必誤會我對你的憐憫是心慈手軟,我只是覺得你這一生,過得窩囊而……可笑。”崔封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看着七彩麋鹿,說出來的話似乎也變得更有了分量。
“可……可笑?!你……”
“或許是既可笑又可悲吧,你只不過是把你那不知來自哪裡的戾氣,一次次施加在了一個個無辜的人族身上而已。”崔封打斷七彩麋鹿的話,平靜地說道。
崔封神色越是平靜,七彩麋鹿便越是激動,它感覺自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直接發出了獅虎般的咆哮聲來:“我們這一族,被你們人族屠戮得幾乎滅絕!!我爲同族而戰,可笑?可悲?你有什麼臉面說自己無辜?我不殺你,你就要殺了我!!”
遠處,陸近月神色不變,黑毛雄獅露出了複雜的神色,一旁的棕色巨熊語氣低沉地嘆道:“小鹿它……對當初那件事依然耿耿於懷……果然……”
“它心智的異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兇羅天蛛輕嘆一聲,而後對着陸近月說道:“公孫大人,難道你真的要眼看着崔封將小鹿殺死麼?”
陸近月冷漠地開口:“我實話告訴你們吧,這一次不僅是對崔封的一次考驗,同樣也是對小鹿的一次考驗。你們也看到了,崔封已經通過了你們的考驗,取得了你們的認可,現在輪到小鹿了。”
黑毛雄獅等異族生靈與七彩麋鹿情誼深厚,它們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七彩麋鹿被殺。但有陸近月在場,它們稍有動作,恐怕就會被就地轟殺。
進退兩難!
崔封周身涌動着真實的殺意,聽完七彩麋鹿的話後,他臉上揚起一抹笑意:“你果然很可悲。”
“你說什麼?!”
“我聽聞當今勝京王朝皇室之中,豢養着一頭七彩麋鹿,以鎮壓國運。你的同族說好聽點是給王朝帶來祥瑞福緣的吉物,說難聽點,不過是一頭被囚禁飼養的畜生!”
七彩麋鹿雙目瞪得滾圓,它想拼盡最後的力量,一口咬碎崔封的喉嚨,可它前蹄盡斷,連支撐起身子都無能爲力。
崔封嘴角翹起:“而你,身爲同族,在這裡過着清悠舒逸的日子,抓着我這個人族,大言不慚地說什麼爲同族而戰……”
說到這裡,崔封忽然打住了話頭,待到他看見七彩麋鹿震顫的目光後,他加重語氣,擲地有聲:“你不覺得這很可笑?你的同族遠在中州皇室,而你在這裡想要殺我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你不覺得你那同族很可悲?”
“什麼狗屁爲同族而戰?只不過是你爲了繼續享受這安逸的生活,所找出來的藉口罷了。而殺了我,只不過是你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幌子而已。撕開你那虛僞的說辭,我真的……”
“憐憫你。”
“所以,我送你這最後一程!”
崔封腳步一動,瞬間向後退出數十步距離,而後手一揚,將這顆開啓了靈軀術下凝聚出的九幽靈彈,甩向了七彩麋鹿。
一抹烏光綻開,黑毛雄獅等異族生靈心中劇震,它們聽不到崔封與七彩麋鹿的對話,本以爲崔封遲遲沒有動手,事情或許還有轉機,結果猝不及防間,七彩麋鹿癱軟在地的身子,便被重重疊疊的九幽靈力包裹。
崔封若無其事地走向陸近月他們,身上的靈軀術也早已解除,在反噬的痛苦降臨之前,他咬着牙對陸近月道:“放心,我留了它一口氣。”
話音剛落,崔封便“噗”的一聲跪倒在地,肉軀深處傳來的痛苦讓他恨不得將皮肉撕開。而黑毛雄獅等異族生靈驚訝莫名地對望了一眼,而後一個個迅速跑向七彩麋鹿。
九幽靈彈落在了七彩麋鹿身旁,雖然也讓它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但顯然沒有直接命中的傷害慘烈。
雪翼鵬雙翼一揮,一股白色的氣流將昏迷過去的七彩麋鹿承托住,而後兇羅天蛛噴出一縷縷泛着晶瑩光澤的蛛絲,將七彩麋鹿包裹了起來。
兩隻血脈尊貴的異族生靈不遺餘力,自然輕而易舉便將七彩麋鹿的性命穩住。
而遠處的崔封,強忍着劇烈的痛楚堅持了一陣子後,終於是輕鬆了下來。他汗水淋漓地起身,小腹與肩部被七彩麋鹿重創的傷口開始拼命冒出鮮血。
陸近月屈指彈出一道光束,霎時間便讓崔封的傷口凝固,一陣麻癢過後,崔封被洞穿的小腹以及被劈砍得皮開肉綻的傷口,都結出了傷疤來。
“你的腸子被捅穿了幾根,這幾天你還得好好休養才行。”陸近月用她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
崔封道了一聲謝,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陸前輩,我的意圖你或許早就看明白了,不知你是否會怪罪於我。”
陸近月盯着崔封看了三息後,展顏一笑:“我怪罪你什麼?我得替小鹿感謝你纔是,我的話它根本不會聽,你用這麼激烈的手段讓它直面自己的心靈,這或許是唯一讓它掙脫枷鎖的方法。”
“……”崔封默然不語,今天這一戰,戰到最後,他爆發出來的殺意,並不是裝出來的,若是換在三年前,他必定毫不猶豫地動手。
可如今,他歷經了許多事後,看到很多,也體會到了很多。
陸近月正欲繼續開口說話,可隨後,她苦笑着閉上了嘴巴。一旁的崔封,已然倒在地上,閉着眼睛大睡了起來。
“這份心智……真是難得吶。”陸近月上前,抱起崔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