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轉過來後,崔封發現,自己這一覺睡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數個真時。
夕陽斜掛在天邊,崔封消化着方纔夢境之中看到的公孫元芝的記憶,自語道:“看樣子,這公孫家的人,果然與公孫三石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回想起公孫元芝對着那名男修所做出的一系列事情,崔封頭皮一陣發麻。但一想到他自己現在也算是繼承了公孫三石“衣鉢”的人,他臉色就變得哭笑不得了起來。
沉寂下來後,崔封開始計劃自己應該如何度過這十天的空隙時間。在經歷了與公孫元崇、公孫元芝兩具血屍的戰鬥之後,他發現自己對於這種節奏迅速的廝殺還是不太適應,一個疏忽,眨眼之間,便會落得悽慘的下場。
在修真界中,修士之間的對決,一直就遵循着一個規矩,那就是誰也不會輕易動用自己真實的實力,總是會互相試探一番過後,雙方再各自尋找時機使出殺手鐗。
倘若一出陣便傾盡全力,沒有殺招暗藏,在戰鬥之中將會處於極大的劣勢,這是任何一名擁有鬥法經驗的修士都極力避免的事。
當然了,在擁有絕對實力凌駕於對方之上的情況下,那無論施不施展全力,對方也都會被轟殺。
然而,這個修真界中的至理,落在與血屍的戰鬥之上,便完全失去了權威。
崔封親身經歷過兩場與血屍的戰鬥過後,他深深地明白,血屍這種類似於傀儡,但又比傀儡更具優勢的死物,根本不會按照真正的修士步調來戰鬥。
無論是血屍抑或是傀儡,它們在開始戰鬥之後,便會毫不客氣地釋放出自身全部的力量來,尤其是在不具備痛覺的情況下,這些死物更是勇猛兇殘,根本不會考慮後繼無力的狀況。
“看來,下一場戰鬥,我得改變戰鬥的方式了。”一直被壓着打的崔封,心中也是生出了不小的怨氣。他準備在下一場戰鬥中,師夷長技以制夷。
十天時間,匆匆而過。
崔封睜開雙眼,沉浸在修煉中雖說枯燥無味,但好在時間也流逝得相當之快。
“第三重,啓。”似乎一直在暗中觀察着的存在,在崔封起身做出準備好的姿態後,便非常合乎時宜地傳來了一道神識波動。
崔封心中一動,他抱着試一試的心理,再一次朝着四面八方放出一道道神識波動:“這一次,能否多放些血屍出來,一重一重來,實在太慢了。”
這道神識波動的內容,倒不是崔封自大驕狂,他想試試看,這道每次都憑空出現的神識波動,能否與之交流。
而且,在與公孫元芝的戰鬥中,三個月時限,他僅用了一天不到便擊敗了對方,雖說有取巧之嫌,但這也讓崔封意識到,如今的自己,單純地面對一具血屍,已不能讓他生出壓迫感,唯有多具血屍,才能重新激起他心中的惶恐、驚懼。
他想要在巨大的壓力之中迅速成長!
不過,傳出這道神識波動來,崔封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心中倒也並未懷揣着什麼希望,畢竟這要求實在太荒謬了。
且不論那隨時降臨的神識波動是否會回覆崔封,光是按照這賭鬥場的嚴格規矩來審度,崔封這個打破規矩的舉動,怕是都已然犯了大忌。
然而在崔封傳出神識波動後不過數息,那道虛無縹緲的神識波動乍然垂落,在崔封頭顱中掀起一陣遽厲洪音:“第三重是最後一重。”
崔封一怔,愕然間,他也連忙傳出一道神識波動問道:“你究竟在什麼地方?爲什麼要設立這樣一個場所來考驗我?你是誰?”
情急之下,崔封一連拋出了三個問題,事實上他還有很多事想要詢問,但一道神識波動,所能承載的訊息不多,他只得言簡意賅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
而這一次,他的神識波動,是徹底泥牛入海了,音信全無。
這時,崔封身後,忽地傳來一道破空之聲,一道黑影從他身後的一條甬道內疾速飛掠而出,剛猛的風嘯之聲讓崔封脊背不禁發涼。
這一次,他能感知得到,這最後一重釋放出而的血屍,比起公孫元崇的力量要強、比起公孫元芝的速度要快!
崔封連忙轉身,閻羅姿態迅速開啓,九幽龍影也在眨眼間覆蓋在他周身,他猛地彈身而起,迎着對方騰飛而去。
一道人影與一道龍影狠狠地撞擊在一起,崔封肉軀狂震,周身的九幽龍影竟是在一個照面的衝擊之下,就顯露出了潰散的趨勢。
而那道人影在撞上了九幽龍影后,身形一滯,迅速朝着白石地面墜落。崔封勉力控馭着九幽龍影掉轉頭顱,可他還未看清對方的形容,那道纖瘦的人影便再一次化作一抹炫目的血芒,橫刺長空,再度朝着崔封襲來。
血紅色光華濺染在周遭的虛空之中,強橫無匹的勁氣自那道血紅色的人影體內迸發而出,讓闢層階的崔封心中劇震。
血光一閃而逝,如同一顆從地面炸起的流隕般,赤色光暈宛如火焰,吞噬着四周的空氣,將崔封的化真龍術徹底擊散!
崔封喉頭一甜,身形倒飛而出,他身子還在空中向下拋落,那道血紅色的身影便又一次蹬踏虛空,足底盪開一圈圈血色漣漪,凌空而出,如同一隻鷹隼狠戾無情地撲殺獵物。
充滿銳意的風浪將崔封的袍裳颳得布屑紛飛,後者目光一凝,那道模糊不清的血色光影,化作無形的死亡陰影,籠罩在了崔封的上空。
崔封驀地想起,不久前,那道神識波動宣佈這第三重開啓之時,似乎並沒有如前兩次那般一樣,加上“三個月”這三字。
直到這時,崔封感覺到不遠處那具氣勢一往無前,渾身繚繞着殺氣的血影,才幡然醒悟,這最後一重,沒有所謂的時間限制。
換言之,對方,隨時可以對自己下死手!
想到這一點,崔封猛地被澆上了一盆冷水。他起先還準備虛與委蛇,畢竟與修士戰鬥的那一套,已經侵入到了他的骨子中,遇到的陌生的對手,他總是會抱着試探的心態去面對。
可眼下,他如果還秉持着那種心態,唯有一條死路!
而此時此刻,崔封也漸漸明白,這個賭鬥場,想要讓他得到的,不僅是與三場血屍的戰鬥經驗,更爲重要的,是想讓他掌握那一顆殺伐果斷、傾盡所有的忘我之心!
一念至此,崔封瞬間將心中的種種顧慮思索拋卻腦後,這一剎,他氣勢大變!
自從晉入築基期以來,他自身的實力每一天都在暴漲,尋常固宇階大修需要三五年才能勉強達到的闢層階,他只不過用了數個月,這讓他對自己的實力生出了一種信心,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在他心中種下了慎重與冷靜。
這對於任何一個修士來說,都再正常不過,修爲越是高深的修士,對自己的性命便越是看中,思維也越是縝密。
可這個賭鬥場,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一具具只知戰鬥廝殺的血屍,一次次地讓崔封陷入被動,屈居下風。而這一次,崔封更是在眨眼之間,就陷入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也正是在這種高強如山嶽深淵般的壓力與危機面前,崔封覺醒了自己身處煉氣期時的那股子蠻狠之心!
丹田一動,崔封軀體的每一寸、每一個角落,瞬間被九幽靈力充盈!
一層黝黑髮亮的色澤,霎時間遍佈崔封的肌膚,他整個人依然在向下墜落,但這一剎,他已然從一個人,變成了一件“器”!
無堅不摧的“器”!
“靈軀術,給我展!”
心中咆哮一聲,崔封倒飛而出的身形猛地停滯,他身軀凝在半空中,而那道血紅色的影子視若無睹,依然迅猛至極地撲殺下來。
崔封瞳孔縮如麥芒,眼下的他,全身的經絡、血肉之中,無不遊弋着狂猛暴虐的力量,連同着他的理智,也被體內怒濤般的重重剛力給遮蔽了許多。
血光撲面而至,崔封一腳跺在空氣之上,一團白色的氣流乍然出現,砸落在白石地面之上,直接在地面上留下數道裂痕。崔封那烏黑髮亮的身軀,則飛速逆空而上,悍然與那血影撞擊在了一起!
兩枚拳頭嚴絲合縫地抵在了一起,一拳紅黑色交纏着的光圈蕩向四周。一道沉悶的聲響,震得整個賭鬥場的牆面碎石簌簌抖落。
崔封一拳定住了對方的身子,心中涌現出許久未有的瘋狂與暴虐,這一刻,他彷彿回到了當初在座安城陳府中肆虐的時候。
他收回拳頭,一把捏住對方那血管肉眼可見的手腕,而後猛地朝着自己身軀的方向一扯!
電光石火間,那血色人影擡起肌肉虯結的長腿,踢向崔封的腦門!
崔封伸出另一隻手,一拳砸向對方踢來的腿,與此同時,他扣在對方手腕的手,兇狠地一握,那力道足以將一名築基期大修的頭顱捏碎!
那血色人影的手腕直接變形,那隻左手直接被廢掉,五根手指頭動彈不得。
在靈軀術的加持下,崔封有如那《罪煞錄》中載錄的“肉魔”附身,一舉一動,皆充斥着狂猛的力量!
拳拳到肉,兇威浩蕩的戰鬥,才正要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