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空聞穩住身形,伸出手一把抓住紅塵僧的肩膀,低聲道:“提顱古佛,大師兄,不可如此,若是傷到了江施主,鳳霞谷只怕是會將這筆賬算在我空悠門頭上的。”
空聞身旁,一名臉生橫肉的和尚開口道:“提顱古佛,大師兄還請三思,我們的禪靈力有着獨一無二的特徵,若是在江施主身上留下了禪靈力的痕跡,彼時鳳霞谷那邊定會借題發揮,從我空悠門內榨取油水!”這說話之人,乃是空悠門實力拍在第三位的修士,法號空見。
紅塵僧身上的氣息歸於平靜,可另一邊的崔封,卻是不依不撓了起來,他看着紅塵僧氣急敗壞的模樣,想起此前對方嘲諷自己的神色,於是以同樣的神色笑道:“你這出家人吶,居然被我三言兩語就激成了這樣,連你門中那些內門弟子都不如。就你這樣的心境,還想求什麼空靈無我,簡直就是不經之談!”
崔封一邊侃侃而談,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了寧衝的樣子,昔日寧衝極盡挖苦之能事,能將人氣得想要一頭撞死,崔封現在只不過是在有樣學樣而已。
果然,紅塵僧一聽到崔封的話語,心中的暴怒直接將他天靈蓋燒穿,可他也清楚,只要江探瑤在對方手上,他就無法施展拳腳。
他眸子變得陰鷙起來,死死地盯着崔封,無盡的煞氣在其中匯聚,一個本應信奉清靜、平和的出家之人,此刻卻彷彿嗜血如狂的兇獸,一字一句地說道:“崔封,有生之年,我必屠盡一切與你哪怕有一絲牽連的人,你,好自爲之。”
這番話,紅塵僧說得極爲平靜,平靜得讓崔封脊背升起了一股涼氣。
空聞與空見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憂慮與無奈。
然而,這個時候,遊蘭蕁清朗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你說你要殺盡與崔封有牽連之人,可你不就與崔封有牽連麼?難道你要自盡?”
原本,崔封聽到紅塵僧賭咒發誓般的話語,心底深處還隱隱多出了一些擔憂,結果,在聽到遊蘭蕁這一席話後,他忍俊不禁,嘴角情不自禁地向兩邊翹起。
紅塵僧聽到遊蘭蕁的話後,呆滯了一瞬,隨即惱羞成怒到了極致,他有一種錯覺,自己方纔說出那些威脅的話語之時,就像是“倉啷”一聲抽出了腰間的利劍一般,結果,本應瑟瑟發抖的對手,卻滿不在乎地說道:“你拔個劍,居然將自己褲腰帶切斷了,褲子都掉下來了。”
這種羞辱,紅塵僧自出生到現在,還從未蒙受過!
乍然間,紅塵僧身形在崔封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崔封瞳孔縮如針尖,他極力捕捉着紅塵僧的身形,卻只看到一抹淡淡的軌跡。
“小心!”崔封大喝一聲,他沒有料到,紅塵僧竟是渾然不顧,徑直朝着遊蘭蕁衝殺了過去。
與此同時,遊蘭蕁只覺眼前一陣刺目的金光亮起,緊接着她便感覺到雙耳之中,似乎有無數張嘴巴在同時呢喃着一些她聽不懂的音節。
紅塵僧踩着玄虛的步法,朵朵金蓮在其腳掌下方綻放凋零,金色的禪靈力猛然間涌入他手中的一個鉢盂之中,他將鉢盂底部以五指緊抓,對着遊蘭蕁的頭顱狠狠地倒扣而下!
遊蘭蕁雪白色的長髮亂舞,水銀般的銀色戾芒環繞着她的身軀,禪靈力帶給她的不適頓時消泯。手持鉢盂的紅塵僧見狀,下意識地驚呼一聲:“體質修士?!”
這時,鉢盂之中涌出五彩霞光,直直地照射在遊蘭蕁身上。遊蘭蕁發現自己的身子被禁錮住,動彈不得。
紅塵僧驚訝了一瞬之後,臉上露出興奮的笑意,大喝道:“體質修士我也照殺不誤!”
千鈞一髮、火燒眉頭,崔封早已邁動腳步,朝着遊蘭蕁所在之處衝去,可這一刻,他實在是無法趕上。
遊蘭蕁被五彩霞光禁錮住,實力施展不出半點,只能瞪着一雙杏眼,看着紅塵僧逼近。
“唉……”一道蒼涼的嘆息聲響起。
崔封腳步一滯,萬分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紅塵僧手中的鉢盂掉落在地,五彩霞光頓時消散,他身子急速向後拋飛,在空中留下一連串殷紅的血液,旋即,他的身子重重地砸落在空聞等人面前。
此時此刻,紅塵僧丹田內的禪靈力像是陷入了泥潭,似是被某種力量封印了。他色若死灰,牙齒不住地顫抖,目光驚恐交加地看着前方。
“我將你的丹田封印住了,過不了多久,那封印就會解開,你不必擔心。”嘶啞蒼老的聲音,從遊蘭蕁身邊傳出。
崔封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晏,看着這個形同枯槁的老者:“前……前輩,你剛纔……是怎麼……”
姜晏拄着柺棍,不斷咳嗽,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嘆道:“真的是老了……我只不過在他丹田裡佈下了一個暫時的封印陣法而已,算不得什麼……”
“可是您不是……”遊蘭蕁怔怔地望着姜晏,下意識地說道。
姜晏依舊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可崔封與遊蘭蕁對他的印象,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先前那一瞬,紅塵僧眼看就要將遊蘭蕁頭顱拍碎,姜晏還站在十米開外,只在不到一瞬間內,也未見他擺出了什麼架勢,那副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軀體,就無比迅疾地來到了遊蘭蕁身旁,還順手在紅塵僧的丹田之中佈下了一個陣法,然後將其擊飛。
一系列令人瞠目的動作,卻硬是被這個風燭殘年的老者施展了出來!先前還將姜晏當作毫無戰力的尋常老者的崔封兩人,此刻心中的震動可想而知!
“我的確是活不了多久了,方纔能那個樣子,也是拼了老命才辦到的。恐怕,就這麼一下,我這條老命,就得少去一大半嘍……”說着,姜晏突然咳出了一口鮮血。
崔封連忙上前,拿出一顆化青丹來,讓姜晏服下。姜晏擺擺手,道:“你還是給我一顆養水丸吧,這化青丹的藥力,用在我這具身子上,也是浪費。”
姜晏吞下一顆養水丸後,蠟黃色的面龐之上涌起了一抹紅潤,“你們兩個小傢伙,心地還真是挺善良的。先前你們數次幫我抵禦住了靈力逸散的波及,這一次,就算是我還你們的了。”
這時,數十米外,空聞沉重的聲音傳來:“提顱古佛,敢問前輩究竟是何方神聖?還請你將我大師兄的封印解開,我們自會離開此地,決不再打擾前輩。”
姜晏咳了幾聲,看向空聞,笑道:“比起你那位大師兄,你的心性可要好多了,我還沒有無聊到欺騙你們幾個小輩,不需太長時間,他身上的封印自然會解開。”
滿臉橫肉的空見冷哼一聲,喝道:“你知道你護着的那人是誰麼?他是被王朝皇廷登記在緝魔令上的修士!老傢伙,你若冥頑不靈,執意與我們爲敵,彼時王朝那邊清算起來,你可逃不了干係!”
空聞定定地看着姜晏,他與空見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目的就是爲了探探姜晏的虛實。
誰知,姜晏聽到空見的話後,看了崔封一眼,對着他和藹地笑道:“這樣看來,我們兩個身上的共同點還挺多的。”說完,姜晏看向空見,淡然道:“如果他們敢來,早就來了。這個地方,再高的修爲也會被壓制在煉氣期極限。”
空見目光炯炯有神,一雙眸子有力地瞪視着姜晏。姜晏還以微笑,說道:“你們快離開這裡吧,不然再過一會兒,你們想離開這裡,都離開不了了。”
空見臉上橫肉一緊,他正想擡起手臂指向姜晏,空聞一伸手將他攔住,在空見不解的目光中,空聞對着姜晏雙手合十道:“提顱古佛,打擾到前輩,十分抱歉。我等馬上離開這裡,敢問前輩還能提點一二麼?”
“提點一二?”空見心中嘀咕。
姜晏臉上的笑意一收,看着空聞說道:“這大概就是你們‘佛道’修士所說的‘慧根’了吧,我……咳咳……沒什麼可以提點你們的了,趕緊離開這裡吧,最好朝着象羅礦山的入口逃去……”
姜晏輕描淡寫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僅是空聞、空見兩人面露震驚之色,連崔封、遊蘭蕁也驚詫地對視了一眼,而後怔怔地看着姜晏。
空聞再度雙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誦了佛號,而後道了聲:“多謝前輩。”與空見等人將已經昏迷過去的紅塵僧攙扶而起,沿着來時的道路返回。
“這老頭的話可信麼?”空見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總覺得自己是被姜晏誆騙了,“他的意思是象羅礦山即將封閉了對吧?可天空之中還沒出現異象,往年不都是異象出現,才代表着這裡即將封閉麼!那老頭是不是在唬我們?”
空聞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提顱古佛,先離開這裡,大師兄現在施展不出一絲靈力,若是被其他千年門庭的人知道,你覺得他們會放過這個機會麼?不論那位前輩是否欺騙了我們,我們趕緊護送大師兄離開這象羅礦山,的確纔是當務之急。”
空見面露恍然之色,他一心想着與姜晏、崔封等人的對峙,卻忘了思索眼下的局勢了。紅塵僧一倒,他們空悠門瞬間變得弱勢起來,如若他們不離開此地,先前收穫到的不少寶物或許保不住也倒罷了,他們幾人的性命生死,都還得兩說。
空悠門一衆修士離去後,崔封急忙問道:“前輩,你方纔那句話的意思是……”
姜晏搖頭,咳了幾聲,說道:“你們也趕緊離開這裡吧,朝着象羅礦山的入口去,別再問那麼多了……這次象羅礦山開啓,如此多的修士涌入,已經破壞了某些‘規則’,那些‘生靈’,或許會提前行動……”
崔封一頭霧水,繼續問道:“前輩,到底是什麼意思?還請明示!”
姜晏定定地看着崔封,輕嘆了一聲,道:“我隱約感覺到,但是也無法斷定……咳咳……這象羅礦山的‘封禁’,或許……會突然降臨……”
ps:第三章!!兌現承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