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之中猶如被無數鋼針扎穿,崔封散去周身的九幽靈力,解除了化真龍術之態。
雙足一沾地,崔封身子就不受控制地一陣搖晃,此刻,他已越過了不少修士,來到這座礦山的邊緣地帶。
但是,周遭的礦脈,也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不斷有巨石從山上滾落,讓崔封心驚肉跳。
顧不得許多,崔封將儲物袋中最後兩顆續骨丸拿出,餵了一顆給斗笠男子後,自己服下了另一顆。
續骨丸一入肚,先前戰鬥時受到的些許輕傷及身子上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少。
待到丹田中的苦楚稍稍緩和了一些後,崔封馭使起青莽靴與騰蛟束。掠出千米距離後,崔封見到身側隆起的山巒開始崩塌,上百號修士如潮水般從山坡上滾落,景象十分壯觀。
而就在這時,崔封感知到一道充滿敵意目光將自己鎖定,他別過頭去,只見身後不遠處,青衣客騰空而行,正滿臉寒霜地凝視着自己。
一瞬間後,青衣客便消失在了一處山石斜坡後,崔封回過頭,心中總覺得不妥,思索了一陣,他將李牧與虎煞祭出,繼續前行。
兩尊兇魂環繞在崔封四周,雖然極爲顯眼,但能察探到附近的動靜。在兩尊兇魂的提示下,崔封避過了一塊塊從天而降的巨石,免於化爲肉醬。
目光一瞥,崔封又望見先前所在的礦山之上,一道白光熠熠的人影騰空而起,而那道人影手中,還提着另一道魁梧的影子。
崔封一眼便看出,那是寧衝與太龍子,兩人最後戰況如何他無從得知,但見到寧衝無事後,他便安心了不少。
忽然之間,一道影子驀地出現在崔封面前,李牧與虎煞同時向崔封傳出了“危險”的訊號。崔封扛着斗笠男子,空出來的一隻手握着九幽靈彈,便朝着那人影的頭顱拍去。
誰知,那人影輕描淡寫地避過了崔封的這一擊,冷笑了一聲後,便與崔封錯身而過,朝着某個偏僻的方位奔行而去。且這道人影在離去之時,足不沾地,如一張紙似的“飄”離。
崔封汗毛卓豎,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悚然之意,在面對雲中尊、青衣客等人的時候,他都沒有感覺到如此之大的壓力。
“這個人……不受這裡的陣法鎮壓?!”崔封心中,浮現出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荒誕滑稽的想法,“可是……那道人影的修爲氣息,明顯超越了煉氣期極限……”。
數個念頭掠過崔封的腦海,他瞬間覺得,這象羅礦山,還有不知多少他根本不瞭解的東西。而那道人影出現在他眼前的緣由,也讓他毫無頭緒。
思索了一陣,崔封得不出任何結論,便不再深思。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是取回肉魄,然後離開這個地方。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回到先前莊瑤所在之處,去將莊瑤帶走。
有驚無險地越過數道山嶺後,崔封腳下的地面終於不再搖晃,耳邊的隆隆之聲也逐漸平息。
站在一塊巨巖上,舉目眺望,能看到靈山礦脈的邊緣地帶,靈山礦脈邊緣地帶前方,則是無垠的翻滾着的翠綠波浪。
礦山的崩塌,同樣波及到了那片森林,其中的飛禽走獸四散奔逃,因而引起了種種異動。
視野盡頭,大片雲霧瀰漫,崔封依稀能從朦朧之中隱約看到建築物的輪廓,他心頭一動,明白那裡必定就是象羅宗遺址了,強烈的同宗同源的氣息,從那個方向傳來。
崔封躍下岩石,朝着前方一座礦山翻越而去,他雖對肉魄無比渴求,但心中對莊瑤的擔憂同樣濃烈。
在攀越的過程中,崔封手中的斗笠男子甦醒了過來,他用力一掙,從崔封手中掙脫了下來。
崔封望着對方,止住了前進的身形。
而那斗笠男子看了看自己先前被貫穿的肩膀,又打量了一番懸浮在虛空中的一黑一白兩道影子,緩緩開口道:“你究竟有什麼目的……爲什麼先前想取我性命,後來又拼命救我?”斗笠男子疑惑萬分,他思緒萬千,揣測崔封的想法。
崔封看着對方,淡笑道:“我想要你的虛空夢軸。”
“呵,你早有機會可以拿走,完全不必救我。”斗笠男子寒聲道,忽地,他想起了當日在東籬驛酒肆中發生的事,繼續問道:“還有當初,在東籬驛時,我見你與那女子分明打算離去,爲何你又突然出手,一副拔刀相助的模樣?難道,你認識我?”
說到最後,斗笠男子的語氣已然變得森冷無比,似乎他的身份,是一種禁忌。
崔封搖了搖頭,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搪塞對方,他不可能坦誠相告,說什麼我覺得你以後會成爲我的一大助力,幫助我完成許多事情。
而顱宇中的閻鴟,此時像是死了一般,陷入了完全的寂靜之中,引得崔封在心中咒罵。
崔封絞盡腦汁一番後,還未張口,那斗笠男子察言觀色,說道:“先前你刺了我一劍,讓我失去了戰力,後來又從牛頭馬面手中救了我,這算是兩相抵消了。之後山脈接連崩塌,你又救走了我,算起來,是我欠你一份人情了。”
斗笠男子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從腰間掛着的一塊不起眼的玉墜上撫過,一個十釐左右長的小巧卷軸,出現在他手中:“這個虛空夢軸,是釜垣城黃家與雲宗共同掌握的秘辛,我此次到象羅礦山來,就是爲了此物,拿去吧。”
斗笠男子隨手將虛空夢軸扔給了崔封,而後又從玉墜中拿出了一個瓷瓶:“這裡有幾顆化青丹,算是還你的續骨丸。”
崔封接過,收到了儲物袋中。
“你準備去哪裡?”崔封見斗笠男子轉身欲要離去,出聲問道。
斗笠男子頭也不回,傳出聲音:“先將傷養好,然後離開這裡,畢竟我只是爲了這虛空夢軸而來,不過得到之後,我發現我並不需要,送給你就當是順水人情了。”
崔封躊躇了起來,他想邀請對方與自己一起行動,但話到嘴邊他又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時,顱宇中的閻鴟倒是復活了過來,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在幹什麼小子,還不快挽留他?你放心!他不會認爲你有龍陽之好的!”
經閻鴟這麼一說,崔封愈加尷尬了起來,眼看着斗笠男子走遠,崔封終於還是打消了顧慮,也不管是否唐突,開口道:“不然與我一同前行吧,救命之恩,可不是那麼容易償還的。”
斗笠男子按了按頭上的斗笠,停下腳步,沉默了良久後,徐徐開口道:“莫非……你想讓我以身相許?”斗笠男子的語氣中,漸漸涌出了幾分調侃戲謔。
崔封聞言,嘴角一撇,他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揶揄,不以爲意,道:“若說當初我救你的原因,或許是,當時見你一人坐在角落獨酌,那種孤寞的氣質感染了我,讓我想要交你這個朋友吧。”
斗笠下,傳出一聲嗤笑:“我覺得,你跟我應該是同一類人,我姓周,名乞,乞丐的乞。同行就不必了,以後有緣的話,自然會相見。”
崔封啞然失笑,撇開閻鴟的“推波助瀾”,他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名爲周乞的人,的確不是尋常之人,三言兩語的交談,就讓崔封有一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覺。
周乞摘下斗笠,將整張臉露出,那是一張約莫二十歲左右的面龐,與面如冠玉等詞語沾不上邊,但卻有着一種難以言明的吸引力,尤其是那雙眸子,乍看之下如一潭死水,細細一凝,卻又能在其中發現許多變幻無常的東西。
看清了周乞的面貌後,崔封微微點頭:“記下了。”
周乞將斗笠戴起,身形一動,朝着另一個方位離去,崔封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在顱宇中說道:“這個人的脾性,倒是涇渭分明。”
閻鴟優哉遊哉道:“你與這個人交好,有利無害,此人的心性,你剛纔也見識到了,恩怨分明,行事風格雖然與常人迥異,但爲人的準繩還是位列上乘的。”
崔封點頭,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容樂觀,在找到莊瑤後,他準備覓一個地方,將身體恢復到巔峰狀態。
正默思之時,虎煞突然間傳來了一道神識波動,崔封聞訊,連忙將騰蛟束與青莽靴催動到極致,朝前方疾掠而去。
在崔封離開十數息之後,數道人影出現在先前崔封所在之地,這些修士統一穿着血紅色的袍服,身上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方纔這裡明明有靈力波動的氣息……繼續追!不把那崔封的屍體掛在山門之上,我們血湖莊的恥辱就永遠無法洗刷!!”爲首一名侏儒男子,厲聲喝道。
這時,一個略帶徵求的忐忑聲音說道:“師兄……不然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那幾座礦脈垮塌之後,似乎有未知生靈從中甦醒了……”
那侏儒男子反手一巴掌扇在那出聲之人的臉上,語氣輕蔑道:“懦弱之輩,就給我滾蛋!!血湖莊可不需要你這種只懂龜縮的下流之徒。”
在侏儒男子的喝罵之時,崔封已經來到了當初他與莊瑤分別之地,然而,讓他惶惑的是,這裡空無一人,唯有山風呼嘯,陽光炙烤。
崔封感知到,身後數道氣息追擊而來,刻不容緩,他拳頭握緊,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留在原地,只會陷入一番苦戰。
深思熟慮了半晌,崔封將李牧與虎煞喚回鬼魂幡中,終是朝着肉魄氣息傳來的方向奔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