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巨熊的身軀微微顫抖,它想要掙扎着站立起來,但已是無力迴天。暗黃色將巨熊貫穿後,就如力竭一般消散。
那頭施展出了暗黃色匹練的犀牛,邁着蹣跚的步子,緩緩走來。崔封眼看着巨犀徐徐靠近,而後艱難地轉過頭,看向莊瑤。
只見她衣衫襤褸,腳踝被猿猴佈滿尖刺的尾巴纏着,如沙包一般被來回揮舞,摔砸在地上、石沿上,血珠拋灑在虛空之中。
此情此景,瞬間點燃了崔封的怒火,他的心臟幾乎快要炸開。可他現在連站都很難站起,更遑論上前出手解救莊瑤。
“我還有一張銀鍾符可用!”崔封靈光一閃,驀地想起自己儲物袋中殘存的最後一張符籙,隨即,他忽然發現,自己現在是連催動一張符籙的靈力都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我就要葬身於此了麼?”
暴怒轉而化爲惶恐,繼而又變成了不甘,他還未報仇,他還未弄清自己的身世,他還有許多人沒有來得及見上一面……他現在對修煉充滿了熱情與慾望,想要走到“路”的終點,想要攀登到巔峰。
可眼下,一切都化爲了泡影。
這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之感,乍然間化作一注冰冷到極致的水流,從崔封的天靈蓋一直流淌向他的腳掌心。
顱宇中,閻鴟發出了一聲輕嘆:“唉……罷了,眼下只有這個辦法了……”
驟然之間,崔封雙目暴瞪,一道精芒自他眼底掠過,他聳動了一下鼻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乍然間撲入他的鼻中。
這股香味,瞬間讓他精神充沛,原本疲累到了極致的肉身,也突然間稍稍恢復。
崔封頭顱轉了回去,巨犀沉重的前蹄越來越近,大地微微震顫,蹄上的力量,足以將他的頭顱踩爆。
不過就在這時,崔封忽然發現,那股香氣的來源,就在眼前,那頭倒地不起的巨熊體內!
剎那間,崔封回想起,之前的某個夜晚……
眼前,忽地浮現出了井井有條地羅列着三十六個頭顱、三十六顆心臟,他正襟危坐,儒雅地拿起一顆心臟,一口咬下,頓時鮮血四濺,口感清香甘甜,讓他將近乾涸的軀體煥發了生機。
月明星稀,就着淡淡的月華,眼前擺滿的腥血之物,仿若龍肝鳳髓。他大口咬着多汁勁道的心臟肉脯,不時端起削開的頭顱,就像是端起了玉觴,仰頭痛飲其中的腦髓美酒!
這一幕幕歷歷在目!
回想起這些的同時,崔封撐起身子,一把扯住了巨熊的頭顱,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他猛地將巨熊沉重的身軀拉向自己,而後一拳將其頭顱砸裂,將其中的腦髓一飲而盡!
瓊漿玉液!
滿口醇香順着喉嚨流如腹中,崔封腑腔內的傷勢如同枯木逢甘霖般,迅速地恢復着。原本枯萎的身軀,也像是受到了春雨的滋潤一般,逐漸恢復至巔峰!
“力量涌上來了!”
崔封繼續動手,一把抓住了巨熊胸前覆蓋的鐵甲邊緣,用力一掀,直接將其生生掀飛,令崔封詫異的是,這鐵甲之下,竟然是巨熊的五臟六腑!
紅白色的肌肉、經絡臟器骨骼等,直接暴露在崔封的視野之中!
容不得他多想,他一把抓住那顆碩大的紅色心臟,塞入自己的口中。如同咬住了傳說中的仙桃一般,崔封兩口便將兩個拳頭大小的巨熊心臟嚼碎吞下。
一股更加狂猛洶涌的力量席捲而來,他本來血紅色的肌膚,此刻變得更加鮮豔,漸漸地,有白色的霧氣從其體表的毛孔之中冒出。
“好熱!”
崔封猛地彈身而起,他現在丹田內依舊沒有一絲靈力,但他的肉身之中,卻是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獨角犀牛見崔封忽然間站起,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眼前的人影便驀地消失,緊接着,它便感覺到自己頭上的尖角,竟是被眨眼間拔起!
崔封將犀角丟向一旁,揮舞着拳頭,砸在了犀牛先前被戌牙貫穿的地方。
巨犀龐大的身子被崔封這一拳砸得整個撲倒在地,地上泥土翻飛、塵埃飛揚。崔封乘勝追擊,衝上前去,擡起腳狠狠地朝着巨犀的頭顱踏去。
一聲悶響,巨犀的頭顱被崔封踩得嵌入到了泥土之中去,四肢不斷掙扎。
崔封轉過身,他現在體內就像是點燃了無數座熔爐一般,強烈的溫度化作力量充滿了他軀體的每一個角落。
猿猴以佈滿尖刺的尾巴纏着莊瑤的腳踝,崔封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體內的熱浪與力量將怒火燒得正旺!
殺!
“轟”的一聲,崔封身形暴掠而出,那猿猴正一臉亢奮得意地甩動着尾巴,那頭獵豹則在一旁踱步,彷彿是在等待猿猴玩膩了之後,再將莊瑤撕碎。
可就在猿猴即將再一次揮舞尾巴之前,它倏然間發現,它感覺不到自己的尾巴了……
它轉過頭,只見自己的尾巴已經被生生扯斷,斷口處鮮血狂流,被扯斷的尾巴,則握在不久之前還奄奄一息的那個人類手中。
崔封將手中的尾巴重重地扔在地上,他兩隻手掌上佈滿了血洞,在掰扯這猿猴的尾巴之時,他的手掌也被其上的尖刺給刺傷了。
但崔封此時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那猿猴彷彿也是如此,尾巴被扯斷後,眼中掠過茫然之色,便躍到了渾身眼睛形狀斑紋的獵豹旁邊。
崔封神識一動,將僅剩的一顆七星丹拿出,喂入到了莊瑤的嘴中,而後將其身子緩緩放下。
七星丹乃是二品丹藥中相當珍貴的存在,擁有兼治內外傷勢、固本培元、韌筋堅骨的效用。
崔封看着對面的獵豹與猿猴,開始細細地打量起它們來。
那猿猴除了擁有一條佈滿細密尖刺的尾巴之外,胸口處的毛髮顏色,像極了一張人面的圖案。而那頭獵豹,全身的斑紋如同一顆顆眼珠子般,其脊背之上則冒起了一根根尖銳細長的骨刺。
兩種生靈皆與外界任何豹類、猿類生靈的特徵不相符合,包括那頭巨熊與巨犀,崔封都無法辨別出它們的種族名稱來。
一念之間,不足一息,崔封眸子一動,率先動手!
眸紋豹邁着鬼魅般的步伐,飄忽不定,它憑藉着極致的速度、光影的明暗,使自己遊走在“虛”與“實”的邊緣。
而那隻刺尾猿在失去了尾巴之後,連騰挪身形之時,都險些失去平衡,崔封決定先將之放在一邊,全神貫注地對抗眸紋豹!
眸紋豹身形閃滅之間,陰冷的氣息愈發濃郁,崔封體內有如火山律動,炎熱的氣息瀰漫在他四肢百骸中。
奔跑出數米之後,眸紋豹驀地出現在崔封斜前方,崔封注意力本就高度集中,自然順理成章地捕捉到了眸紋豹的形跡。他握緊拳頭,臂膀處肌肉的血管之中,像是有萬千條江河同時洶涌澎湃了起來一般,巨大的力量順着肱骨、尺橈骨、腕骨、掌骨、指骨,凝聚在了拳頭之中!
眸紋豹幽綠色的眼眸之中,光芒一掠而過,崔封眼眸瞪大,他確信對方不可能在如此之近的距離還能避開,但他下意識地覺得,情況不妙!
蘊含着強大力量的一拳,在擊中眸紋豹的瞬間,崔封便心涼無比地察覺到,眼前的眸紋豹,竟是隻是一道殘影!
去勢不及收,崔封的身子被手上的力量帶着朝前傾倒,就在此時,他後背之上傳來陣陣涼意,他知道,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劃出了數道口子來。
崔封撲倒在地,化拳爲掌,雙臂一撐,他下半身藉着反震之力,雙腿瘋狂旋轉,穩穩地踢中了一個重物。
在一息之間做出這一系列動作後,崔封自己也頗感不可思議,他連忙起身,發現眸紋豹正翻倒在不遠處,他縱身一躍,對着眸紋豹的頭顱踏去。
可他還是小覷了眸紋豹,忽然間,眸紋豹悶吼一聲,渾身的斑紋亮起。逼近的崔封頓時感到周身有如刀割,一道道細小的血痕不斷出現在他身上。
不過,崔封此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血痕帶給他的不過是心靈上的憂慮,他無視理性,抱着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決心,索性繼續朝着下方踏去。
眸紋豹身上的光斑越來越亮,崔封身上的傷口則逐漸變得寬深起來。
此刻,崔封心中掠過一縷疑惑,擁有此等實力的生靈,卻沒有相應的靈智,無論是巨熊還是獨角犀牛,以及那隻刺尾猿,都沒有表現出一隻生靈基本的靈性。
這頭眸紋豹也是,面臨如此情景,它最應該做的,是騰挪身形,利用自身的靈敏矯健擊潰敵人,可事實上,它只是原地不動,施展某種類似於靈術的能力來對付崔封。
崔封身子墜落,腳掌狠狠地踏在了眸紋豹的頭顱之上,雖然地面是鬆軟的泥土,但崔封依舊將它的顱骨踩得變了形。
眸紋豹身子顫動了幾下,便失去了意識。
而崔封所受到的傷勢,也只能用慘烈來形容。他雙腿被切割得露出森森白骨,臉上、身上也滿是傷痕,袍裳早已破爛不堪,若不是有破損的玉犀甲護着,只怕他的腸子都流了一地了。
最後,只剩下那刺尾猿,崔封轉過頭,一眼便看見了它,它直直地看着崔封,準備一躍而起,給予崔封雷霆一擊,可是它似乎忘記了自己斷了尾巴的事實,身子在空中飛出了數米後,便摔落在了地上。
崔封雖感覺不到疼痛,但被重創的身體已經開始不聽從他的使喚了,他好不容易來到了刺尾猿的身前,想要一拳揮出,卻只能打出一記輕飄飄的拳頭。
崔封“噗”的一聲摔倒在地,刺尾猿對着崔封嘶吼,張嘴便朝着崔封的脖頸咬去。
存亡之際,崔封繃緊神識,鳴法之技施展而出,戌牙迅速地飛舞到了崔封身前,劍尖朝上,沒有一絲九幽靈力的裹附。
撲來的刺尾猿,一口咬向了戌牙的劍尖,頭顱被這柄初階胎元器貫穿。
至此,四隻來歷不明的生靈,全部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