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這麼多修士,都是來看熱鬧的麼?”一名修士透過林木的間隙,遙遙看到前方人頭攢動的景象,驚歎道。
此刻,天穹之上有薄薄的雲層,不復前幾日的晴空萬里、天朗氣清。
“聽說,這座祭壇,是從前附近一個村落裡的人,拿來祭祀這片山林之中的某尊‘生靈’用的。”一旁,有修士眉飛色舞地解釋道。
“話說回來,這次象羅礦山開啓引起的騷動,當真是古往今來最爲宏大的一次。不僅無人看守,連礦山內都不斷掀起波瀾,令人心情激動!”
“我就想看看,莊瑤到底長什麼樣,據說她以前還是她們宗門內榜上有名的大美女,只是後來容貌被毀了,現在臉上恐怖得很!”說話的是一名相貌平平的女子,她臉色不時浮現出幸災樂禍的神情,似乎對自己的容貌頗感自信。
“那東籬宗這次也是震驚八方,一個百年宗派都不是的宗門,派出的三名弟子,竟然一個比一個驚才絕豔,真是……”
“聽說,昨天五大名門的強者,還有磐硫城四大家族,以及一衆百年宗派的修士,圍剿崔封,都失敗了!”
“連雲宗內門第一都敗了吶。”
“我就說,只不過是繡花枕頭罷了!”
枝葉稀疏、影子斜映,茂密的林木變得少了起來,一片空地慢慢展露開來。此刻,已經有數百名修士聚集在四周,大小勢力的修士駐足於此,議論紛紛。
空地中央,有着一座遺棄破舊的祭壇,其上站着十數道人影,以及一道跪倒在地、頭籠黑布的影子。
祭壇之上的十數道人影中央,一名身着血紅色袍服的修士,淡淡地微笑着,他見各大勢力之中舉足輕重的修士來了,便縱身躍下祭壇,向着那些名聲在外的修士走去。
“他就是血玉子!!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之近地看到他!”有女修士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臉上浮起兩抹紅暈。
“打扮得不男不女,整個就是一妖人!”也有修士不屑一顧。
“聽說此人嗜血成性,每次斬殺敵人後,都會將對方的鮮血一飲而盡!”有人擺出一副駭人聽聞的模樣說道。
“你這完全就是在危言聳聽,血玉子師兄待人非常溫和,尤其是在牀榻之上……”這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不是血湖莊的修士。
血玉子抿着紅得發亮的嘴脣,首先來到了青水派修士面前,“翁博兄,好久不見。”
青水派修士領頭之人,一襲素色長袍,頭束綸巾、面容溫雅:“血玉兄客氣了,崔封那賊子,也算是我青水派下屬宗門內出的一個孽徒,若是能引他現身,我們也定會出手相助。”
“那就有勞翁兄了。”血玉子森白的面龐皮笑肉不笑,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便飄然離去。
“大崆龍洞的蘭妮子,還有王罕兄、景山兄,九龍洞子來了三位,我可受寵若驚了吶。”血玉子走向大崆龍洞的修士們,笑道。
蘭紅衣羞赧地笑了笑,嗔怒道:“血玉兄又取笑人家了,人家明明是男兒身,你卻偏要叫人家蘭妮子。”
王罕、呂景山則淡淡地對着血玉子點了點頭。血玉子嘿嘿一笑,朝着五大名門之中的另外兩個勢力走去。
這時,四周圍觀的修士忽然騷動了起來,血玉子眯起狹長的眸子,淡笑道:“有失遠迎,想不到雲兄也來了啊?”
一道渾身瀰漫在雲霧之中的人影徐徐走來,他在雲宗修士聚集之處停下,“血玉子,無須客氣,我是爲了列缺燭龍錘來的,不管是誰,想要染指我雲宗的東西,只有死路一條。”
“年輕人,說話不要這麼無法無天,這裡是勝京王朝,王朝地域上出現的東西,要王朝說是你雲宗的,纔是你雲宗的。”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讓瀰漫着雲霧的人影微顫。
血玉子冷冷一笑,目光投向另一個方位:“血玉子代血湖莊弟子恭迎李都管。”
雲中尊沉默了兩三息,以古井無波的語氣朗聲道:“雲中尊代雲宗弟子恭迎李都管。”
而後,在場大大小小勢力的領頭之人,都開始恭迎這位“李都管”。
“這李都管是誰啊?”梟虎門修士末尾,周儀問道。
一旁一名修士解釋:“此人的來頭說起來可就大了,諸如磐硫城這種二星城鎮,一般都會配備有靈樞院與真衙殿等王朝監門,以便監督、扶持城主府,維護城鎮的安定與懲戒違反律令的修士。”
周儀點頭道:“這個我知道,磐硫城真衙殿分殿地位最高的人,是巡衛長官,而靈樞院分院地位最高的人,則是院長。”
“沒錯,而平陽州所有二星城鎮的真衙殿分殿,則是由一名‘白衣都管’來統一監督管理的。”
周儀望着那緩步走來一襲白衣的中年男子,輕聲道:“這麼說來,這位李都管,就是平陽州所有二星城鎮真衙殿分殿的頭子了?”
那名回答她的修士點了點頭,補充道:“另外,平陽州所有三星城鎮真衙殿分殿的首腦,則是‘紅衣都管’,四星城鎮真衙殿分殿的則是‘黑衣都管’。你以爲若是遇到這些都管級別的人物,可一定要把眼睛放亮,不要去招惹。”
周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身着白袍的李都管,踱步至血玉子、雲中尊二人身前,他面無表情,目光銳利:“這次象羅礦山開啓,出了如此之多的事情,磐硫城的真衙殿與靈樞院又陷入了癱瘓,我收到上頭的命令,特來此維護當地安定。”
“你們要爭要搶,我不會橫加阻攔,但切不可違反王朝律令!不得自相殘殺!莽神國虎視眈眈,道炎王朝的雜碎整日在嵐州邊疆挑釁,我勝京王朝急需人才,容不得你們濫殺!”
“李都管說得是!”血玉子不陰不陽地答了一句。
雲中雲沉默不語,他籠罩在一片雲霧之中,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待會兒那崔封若是來了,奪得列缺燭龍錘後,需要先上交給我,待到皇廷決斷後,再宣佈歸屬!”李都管聲色俱厲起來,他身後一衆披堅執銳的兵士,沉凝的氣息宛如磐石,凌厲的目光仿若利刃。
這羣兵士,有的徒步而行,有的則騎着虎豸、刺脊獸等生靈。
“聖上萬歲!”忽地,一道激昂的聲音傳出,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騎在猿猴身上的男子,臉色漲得通紅,雙目之中跳動着火熱的情緒。
李都管訝異的神色一閃即逝,旋即,他微微點頭,也高喝了一聲“聖上萬歲。”周遭的修士們,也跟着高喊起來。
孟原看到李都管朝自己投來了青睞的目光,暗自信息。
李都管命令自己帶來的兵士,將祭壇圍住,而後他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肅穆地平視前方。
血玉子只當沒看見四周的兵士,繼續朝着空悠門的修士走去。
“提顱古佛。”一名膚色黝黑的和尚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血玉子定定地看着對方,臉上的笑容變得森冷起來,“空聞大師,別來無恙吶。”
黑膚和尚目光平穩地看着血玉子,道:“提顱古佛,血施主如今的性情,想必有所好轉了吧?”
“呵,空悠門年輕修士之中,名副其實的第二人,五大名門之中,也只有你讓我吃過虧啊……”血玉子神色愈發森然,暴虐的氣息盪開在兩人之間。
“提顱古佛,能化解血施主心中的兇戾,讓你‘去兇存善’,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
血玉子眼角抽搐,按捺住自己心中狂暴的殺意,他知道,在這象羅礦山中,他不能施展超越煉氣期極限的力量,即便想要斬殺對方,也很難成功。
“提顱古佛,看得出來,血施主現在的確是收斂了不少,連被人踩着腦袋踏過,都能欣然接受,貧僧感到甚是欣慰。”空聞神色不變,繼續說道。
血玉子聽到這話,臉上的冰冷忽地僵住,眨眼間,他整張面龐之上,鼓起密密麻麻的青筋,眉開眼笑起來。
如此怪異的表情,讓空聞身後的空悠門修士不寒而慄。
剎那之間,血玉子纏繞着血色光芒的五指,已經朝着空聞的頭顱抓去,旁觀的修士們眼中,血玉子的手掌直接化作了一隻筋肉暴起的深紫色鬼爪。
空聞口誦佛號,平淡的神情驟然間變得凌厲起來,他身上的袈裟猛烈的鼓盪起來,一圈圈光暈掃開,他握緊拳頭,隔空揮出,一團圓潤的金色光芒,像極了一個木魚,朝着血玉子的指爪轟去。
血玉子身上的血色長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手臂上幻化出的鬼爪將那木魚金芒生生撕碎,發出鏗鏘刺耳之聲。
“禪靈力還真是不堪一擊啊!”血玉子獰笑,揮舞着鬼爪繼續朝着空聞的頭顱拍去。
空聞舌綻春雷,伸出右手,五指屈伸,一朵巴掌大小蓮花出現在他手中:“那就來嚐嚐這個吧。”
巴掌大小的金蓮乍然間放大,一下子將血玉子包裹。
血玉子眼前一黑,手上的鬼爪虛影直接被碾碎,一股灼熱而鋒銳的氣息朝着他的七竅之中瘋狂涌入。
“哼……”血玉子嘴角微挑,手腕一抖,一把通體血紅色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他在一瞬之間連揮數十次,把這朵禁錮着自己的蓮花劈碎。
脫困後,血玉子不再動手,他將血紅色長劍收起,語氣無比輕蔑:“你也就敢在這象羅礦山裡與我這般說話了,到了外界,我閉着眼睛都能殺你上百次,可笑。”
空聞斂去渾身的金色,氣勢平息,再度恢復到先前那種無喜無悲的狀態:“提顱古佛,血施主煞氣還是如此之重,看來得多讓人踩幾腳頭顱才行。”
空聞身後,明清“撲哧”笑出了聲來,五短身材的明塵板起一臉橫肉,叱道:“嚴肅點!”說完,他自己也“嘿嘿”的笑了起來。
明緣無奈地撇了撇嘴。
血玉子眯起雙眸,森白的面龐滿是陰霾,“在死之前,盡情地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