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萬里之外的磐硫城。
陶府,家主後院中,坐陶家第二把交椅的陶瀚河,此刻正顫顫巍巍地匍匐在地,他面前不遠處,一個容光煥發的鶴髮老者,神色滄桑。
這名老者,正是那位得證元嬰道果的修士,陶修雲!
而他,同時還是,磐硫城四大世家之一陶家現任家主陶瀚才的玄祖!
“現任家主,都已經輪到我的玄孫來當了麼……物是人非……”陶修雲目露追憶之色,喃喃道:“記得當初我閉關之時,陶凌川那小傢伙,纔出生吶……”
陶家二老爺陶瀚河噤若寒蟬、冷汗直冒,陶凌川,乃是上上任陶家家主,也就是現任家主陶瀚才的爺爺。
“我閉關了九十八年,今年已有一百五十八歲,一出關就有如此多的熱鬧事,當真是老天有眼啊……”陶修雲目光平靜,望向遠方。
陶瀚河不敢出聲,只得連連點頭。
“我陶修雲蹉跎半生,閉生死關參破了生死,一舉凝聚了‘蓮臺’,踏足元嬰之位。今夜我破關而出,正是要宣告天下,我陶府,從此要登堂入室了。”
“瀚河,方纔你所言,是真的麼?那列缺燭龍錘,再度現世了?”陶修雲緩緩開口道。
陶瀚河站起身來,低垂着頭顱道:“稟玄祖,雖不確切,但八九不離十,有人目睹到了,一頭龍首生靈,被囚入到了一柄小錘之中,應該錯不了!”
陶修雲捋着自己的白鬚:“看樣子,兩百年前雲宗丟失的東西,今次終是再次出現了。這柄法器,就由我來保管吧。”
話音一落,陶修雲袖袍一展,一抹流光向着夜空之中飛去,化作了一艘巨舟。
“走吧,去看看。”
陶瀚河等一干陶家嫡系人物,皆緩緩飄浮起來,向着那巨舟之中飛去。
而與此同時,陶修雲神識一動,雙手一託,磐硫城城主、鳳霞谷長老、五大名門之人,以及諸多在磐硫城佔據了一席之地的大人物,全部被拘禁到了虛空之中,朝着巨舟緩緩飛去。
“諸位莫慌,老朽有些事情,還要向諸位請教。”陶修雲一句話,便讓這些修士,不敢再有異動。
羣修落在巨舟上後,陶修雲屈指一彈,一團光華沒入到了巨舟的甲板中去,而後,一陣轟隆傳來,巨舟立即飛馳起來,速度快得驚人。
巨舟啓動之後,舟身四周響起陣陣音爆之聲,一團團絢麗的音爆雲朵炸開。
城主府中,馮雲峰怔怔地看着牀榻旁的立櫃之上,因巨舟發出的音爆聲而被被震碎的琉璃燈盞,以及案几之上,擺着的一個個化爲碎片的瓷器,陣陣失神。
……
無名山林中,崔封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無垠曠野、寸草不生。
“我怎麼又回到這裡了?”崔封瞪大雙目,繞了一大圈,竟是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這裡正是當晚楊輕煙、寧衝與那龍首生靈激鬥之地。
循着記憶中的方向,崔封輕嘆一聲向着前方奔行而去。
山霧與塵土瀰漫,奔出兩三裡後,忽然間一陣勁風颳來,所有塵霧即刻被吹散。崔封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三道人影靜靜地站在原地,似是等候崔封多時了。
崔封雙目中精芒暴盛:“兩位赤紅雙堡的長老,居然也在這裡。”眼前三人之中,有兩人正是當日與崔封打過照面的李岱與楊子淑。
李岱微微一笑,拱手道:“崔小友現在可是名聲大噪,我們能在這裡遇到你,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說完,他與楊子淑同時向後退去。
兩人身爲赤紅雙堡的長老,此刻卻一副以剩下那名青年男子馬首是瞻的樣子。
“你……就是崔封?”青年男子雙臂上筋肉隆起,渾身似乎繚繞着血氣一般,一雙眼眸中兇芒連閃,宛如隼鱷。
崔封微微點頭,那男子立馬輕蔑地咧嘴一笑,道:“血湖莊孔瑾,孔鈺的哥哥,你將我弟弟廢了,我也只好將你這小雜種廢了。”
聞言,崔封面無表情道:“你一個築基期修士,也真放得下臉來,與我一個煉氣期修士鬥?”
“激我?我知道你頗有些手段,連煉氣九層的修士都有好幾個栽在了你的手上,但是,在我面前,你比螻蟻都不如,我呼出一道鼻息,便能將你吹得灰飛煙滅。”孔瑾慢條斯理地說着,一層暗紅色的光芒已是覆蓋在了他的身上。
“你放心好了,我會留你一命,到時候讓我那可憐的弟弟,親自將你羞辱至死!”說到這裡,孔瑾的神色猛然間變得狠戾起來,臉上的笑容也癲狂了許多。
話音一落,孔瑾腳下“嘣”的一聲傳出,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印痕。拖拽着紅色的影子,孔瑾如一頭撲殺的虎豸,咆哮着朝崔封衝去。
“給我去死吧!”
“凝棠血手!!”
孔瑾腳步一頓,右臂朝前伸出,一拳擊在了虛空之中,此時他離崔封尚有十餘米遠,這一拳打在了虛空之中,一團燃着的血火噴薄而出。
崔封毛骨悚然,視野之中,燃燒着的血色火焰在空中綻放爲一朵海棠,妖異至極,轉瞬間,這朵血色火海棠便已掠到了崔封眼前。
“糟糕!!”孔瑾身爲築基期修士,打出的一記靈術讓崔封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只得硬扛了。”光華一閃,崔封自儲物袋中將浮蘭淨瓶拿出,鳴法之技也在一瞬之間催動,一層冰霧擋在面前。
血火海棠寸寸散滅,浮蘭淨瓶四周的冰霧,則驀地散去。而控制着浮蘭淨瓶的崔封,驟然間感覺到神識劇痛,身子也倒飛而出,噴出一口鮮血。
“擋得住我第一擊,你以爲你擋得住我第二擊麼?”孔瑾一躍而起,在空中連踏數步,,縱身來到還騰飛在空中的崔封身旁,一腳踏下!
崔封雙目暴突,感覺腸子攪成了一團。孔瑾這一腳並未動用半分靈力,完全以肉身力量轟擊,目的就是爲了戲耍崔封。
“不管你在煉氣期有多麼驚才絕豔,但面對築基期修士,你也只能跪下來,磕頭求饒!”
崔封被孔瑾踏得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坑來,孔瑾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將其提了起來。崔封頭顱無力地垂下,嘴角淌下一縷縷黏稠的血液。
“還沒死麼?來,快給我跪下。”說着,孔瑾將崔封放下,想讓其跪下。
崔封半睜着眼睛,氣若游絲:“我……我不跪。”
“哦?你可真有骨氣!我欣賞!”說着,他擡起手掌,“啪”地一巴掌扇了崔封一耳光:“我真的愈發欣賞你了。”
“是……是麼?你可以……再將……將我折辱得兇狠些。”崔封嘴角一挑,神色間沒有半點惶恐,一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樣子。
孔瑾目光冰冷:“死到臨頭,你還能裝出這副神情,真是令人作嘔。既然你不願意跪,那我就先將你手腳斷了吧。”
“呵呵……”崔封笑出了聲來。
孔瑾太陽穴上青筋鼓起,他放開了崔封的領口,改爲扼住他脖頸,獰笑道:“笑?有什麼好笑的?你可千萬不要再挑釁我,我會忍不住將你直接撕碎的。”
“是……是麼……我可……沒有挑釁你……”
“你什麼意思?”
“我……我跪……”崔封臉上露出了苦笑。
孔瑾喜笑顏開,手上的力道鬆了幾分,拍了拍崔封的臉頰,冷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就是需要出爾反爾,才當得上‘小雜種’這三個字嘛!”
說着,孔瑾將崔封放下,一手壓在他的肩膀之上,將他向下按去。
崔封雙膝一彎,就要跪下。
崔封的雙膝眼看就要與大地接觸,就在這時,一道神識波動突然之間迴盪在了這方天地,在場四人,都聽到了一道氣勢如虹般的聲音。
“我認可的人,誰也不能跪!”
孔瑾面色“唰”的一下變得煞白,李岱與楊子淑二人也被驚得疾步後退,滿臉惶恐驚慌。
崔封咧嘴一笑,打出數道法器文字,道:“你終於肯助我一臂之力了?”一道暗紅色的光芒,自崔封儲物袋中騰飛而出。
“想不到,我竟然栽在了你這種孱弱的修士手上。”那道暗紅色的光華逐漸顯露出真容,正是那柄暗紅色小錘!
崔封站起身來,將暗紅色小錘握在手中,道:“列缺,先助我將眼前這幾人清理了吧。”
“哼!這是我第一次幫你,也是最後一次!此後我便會陷入沉睡。”暗紅色小錘傳出一道神識波動。
與此同時,孔瑾回過神來,方纔那道神識波動,他從中感受到了莫大的生命威脅,他再沒有半點戲耍之心,五指之上“噌”的一聲躥起火苗:“灼焰爪!”
崔封伸手一揮,這一刻,他一掃之前頹靡之態,凌厲鋒銳的氣勢自其身體深處升起,那團暗紅色的光華,陡然間光芒大盛。
天地之間,一道雷鳴之聲驟然響起,將九霄雲庭震得直顫。
狂風呼嘯,崔封袍服獵獵作響,他黑髮飄舞,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熱神情,他感覺自己彷彿握住了天地間的“脈搏”一般,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引動無盡天地“大勢”將一切生靈轟殺成渣滓!
等身高的錘形紅芒,出現在崔封的手中,其上光焰流動,錘身四周的空間微微扭曲,夜空之中天雷每響一次,那暗紅色的光焰便狠狠地搖曳一陣。
孔瑾五指燃燒着散發着超高溫度的火焰,但他的肉身卻冰冷無比,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發,屈指、彎臂、展骨,動作行雲流水,蘊含着濃郁火靈力的一擊,抓向崔封的心口。
“知道這是什麼嗎?”崔封忽然問道。
“什麼?”孔瑾答道。
崔封雙手一揮,暗紅色的光芒彷彿連接着天上的雷霆,裂痕般的熾白色光芒,在夜空中勾勒出了一張龍首的輪廓。
“列缺燭龍錘。”崔封輕聲答道。
緊接着,孔瑾便只能看到,視野中充滿了暗紅色的光芒,而後,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