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甲奔跑速度極快,四隻蹄子揚起漫天塵埃,眨眼間,座安城便已化作視野盡頭的一片黑影。
崔封緩緩起身,回頭看着那一臉輕佻的白袍男子。
“拿出來吧,你連修士都不是,要這儲物袋有何用?莫要爲了身外之物,而送了性命。”白袍男子笑容一斂,露出漠然的神色。
白袍男子左右,各有一個嬌媚的女子,她們衣着暴露,獸腑內一些大腹便便的商賈,不時朝她們投出熾熱的目光。
其中那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女子,趾高氣揚地笑道:“還不快快將儲物袋交出來!白公子或許還能饒你不死,倘若你執迷不悟,下場就只會是橫屍荒野了。”
另外那交疊着一雙玉腿的女子,一雙狐媚的眸子不斷眨動,也是面帶譏諷地說道:“看你穿戴普普通通,渾身無一絲靈力波動,將儲物袋掛在腰間,還大搖大擺地上了遁甲獸,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麼?也不知是從哪裡偷來的儲物袋,趕緊交出來吧!說不定白公子一喜,還能在白家給你個管事的位置坐坐。”
崔封盯着三人,嗤笑一聲:“好一個欲加之罪!搶奪我的東西,還要先給我潑上髒水。你們兩個,姿色上佳,卻自甘墮落,淪爲他人玩物!本可傲骨留芳,卻偏偏要行下賤之事!你們兩個卑賤之人,與那賣弄風騷的妓女,有何區別?”
“而你,白家?哈哈!狗仗人勢,沒了你身後那個家族,你算什麼東西!你那白府盡出敗類麼?若不是王朝律令約束,你那一族的敗類,我真想將之剁碎了扔去喂狗。”
一席話罵完,白袍男子三人呆若木雞。獸腑內其餘人,也瞠目結舌。
座安城白府,但凡有些地位的,誰人不知?可眼前這白府的公子爺,卻公然被一個無名小卒羞辱,這無異於大張旗鼓地抽了白府一個耳光!
那兩個女子回過神來,姣好的面容驟然變得狠厲猙獰。白袍男子同樣滿面怨毒,即便是他爹孃,也從來不敢對他說一句重話,可今日,一個螻蟻般的存在,竟然當着衆人的面,給了自己響亮的一巴掌!
“呃啊啊啊……你找死!”白袍男子舉起手掌,掌心靈氣吞吐,一道靈波劃破虛空,將腑壁上掛着的字畫吹得狂抖不止。
崔封目光一凝,一把抓過身旁的木椅,擋在身前。靈波轟擊而來,木椅四分五裂,崔封身子向後倒飛而出,口中溢出一連串的鮮血。
“喪家之犬,也敢狂吠!”白袍男子面露得色,走向崔封,想要將之狠狠踏在腳下。
崔封手在腰間一抹,光華一閃,一杆鬼魂幡便出現在他手中。白袍男子面容一僵,神色連變,喝問道:“你是誰?!爲什麼會有陳泓瑜的東西!”
“若不是我掩住了要害,只怕方纔那一下就會要了我的命吧。看來,王朝律令,在你這裡也只是狗屁而已。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崔封將嘴角的鮮血擦去,手持鬼魂幡,口中唸唸有詞。
白袍男子面沉似水,崔封答非所問,他心中萌生出躊躇之意,“竟然連口訣也會,難道是陳泓瑜的至親?”,他神色變幻不定,盯着那鬼魂幡。
“這鬼魂幡,我垂涎已久,今日就這樣出現在我眼前,難不成是上天眷顧……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殺!”白袍男子下定決心,陳泓瑜這杆鬼魂幡,在座安城中,名氣不小,因爲,它是一柄初階淬靈器!
修士,首重財侶法地,其次便是法器、丹藥、符咒等物。
修士所用的兵刃甲冑,自然不可能是普通凡材可以製造出來的。以天地間種種珍稀的金屬礦石、木材毛皮,製造出的器物,才能承受得住修士加持的靈力。
而這些法器的等階,自古便分爲淬靈、胎元、蘊神、虛梏四個大層次,每個層次間橫亙着無法跨越的天塹鴻溝,每一個層次,都細分爲初階、中階、高階,每一個臺階間,都有着雲泥之別。
淬靈器,能承受靈力奔涌,凡間最鋒利、最堅硬的兵刃,也只能與淬靈器中墊底的存在相比。削鐵如泥、吹毛立斷,不過是淬靈器的最低標準。
胎元器,器衍靈胎、物生命元。胎元器,形態大小能自由地幻化,認主後,持有者還能與之進行簡單溝通,挖掘出其特有的“元技”。
蘊神器,誕生神識,能自行修煉,得到晉升,相當於一個隱藏在暗處的超強幫手。
虛梏器,詳情不明,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鬼魂幡,初階淬靈器,雖然只是法器中最低級的存在,但“旗幡”這類並不能拿來當作兵刃或是甲冑的器物,在同階之中更顯珍貴。
譬如一把初階淬靈器的利劍,它至多隻是一把兵刃,與人戰鬥時,敵人一目瞭然,這定是用來攻伐的兵器,便已洞徹了它的用途。
但如若你腰間懸掛着一個葫蘆,它同樣是初階淬靈器,在戰鬥之時,敵人便會捉摸不透,這葫蘆究竟有什麼用處?武器?護甲?裝有毒霧,還是能化作山嶽落下?
這樣一來,敵人捉摸不透,不敢輕舉妄動,自己就能伺機而動,佔據上風。
陳泓瑜這柄鬼魂幡,便是初階淬靈器中的佼佼者,不僅因爲它外形爲旌旗一類,可以迷惑對手。更重要的是,這鬼魂幡,因其獨特的構造,從而孕生了一些令衆多修士眼紅的神效。
那便是“馭魂”。
人之七魄,由三魂主導。所謂“魂飛魄散”,便是講的精魂磨滅,肉身消泯。而馭魂,便是拘禁即將消散的精魂,並以爲己用。
馭魂的方式多種多樣,最爲常見的,便是以法器爲載體,一物聚萬魂,怨氣沖天,殘魂澎湃而出,甚至可以越級擊殺對手!
白袍男子明白,崔封又何嘗不知。昨夜,關於這鬼魂幡,陳泓珀便對他講了許多,包括催動這鬼魂幡的口訣,以及操控鬼魂幡時,神識震動的韻律。
崔封花了半個真時,便掌握了使用鬼魂幡的方法。
“嗷吼……”
裹挾着無盡怨恨與不甘的咆哮,自鬼魂幡中傳出,一團團肉眼可見的黑影,彷彿拖着粘稠的墨汁,從鬼魂幡中魚貫而出!
白袍男子目光沉靜以掩飾內心的震動,要知道,想要馭使一件淬靈器,首先要掌握其獨特的“器韻”,而後讓神識震動出同樣的韻律,纔算是真正地能使用這件法器。
“你能催動鬼魂幡,算是勉強脫離了螻蟻的行列。但想要將鬼魂幡威力發揮到最大,則必須要對神識有着嫺熟的控制能力!就憑你,能發揮它十之一二的威力,就算是不錯了!”
“而我,並不畏懼你這雕蟲小技!”
白袍男子嘴角噙着冷笑,崔封在他眼中,就像是揮舞着神兵利器的孩童,暴殄天物!
“發揮到最大……是這樣麼?”崔封心念電轉,神識震動,不再只是模仿着鬼魂幡的器韻波動,而是徹底與鬼魂幡的器韻同步,共鳴!
鬼魂幡陡然發出一陣黑光,它掙脫崔封的手,飄浮到他胸前,獵獵作響,比方纔多了不知幾何的黑影,魚貫而出!
如同開閘泄洪般,無數張猙獰的鬼面爭先恐後,張牙舞爪地朝着白袍男子撲去。
白袍男子襠中一熱,他被駭地失禁,面如死灰,心中仍難以置信,呢喃道:“這一定是夢!鳴法之技!不可能!”下一息,他便淹沒在了殘魂浪潮中,連慘嚎聲都來不及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