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看着雲渚士兵再次向他殺來,不由心中一凜。這一次,是四面八方合圍而來的架勢。士兵們奔騰而來,腳步所過之處,揚起一片灰塵。
這裡剛剛被那片火海肆虐過,留下了一地灰燼。有些灰燼之中,還帶着猩紅的火星,彌留着不甘熄滅的溫度。
那些士兵踏過,濺起了不少浮塵。
陸離看着灰燼,靈機一動。
他先用腳踩了兩下腳底下差不多三四寸厚的灰燼。然後踢了一腳。灰燼被揚到空中,散成了一片煙塵。
陸離嘴角含笑,他有了脫身的辦法了。
雲渚士兵已經來到近處,最接近陸離的那幾個士兵相互對視一眼,已經打定了主意。在他們靠近陸離身邊大概三四步的距離之時,他們藉助奔跑之勢,直接一個飛撲,就像陸離撲來。而跟在他們身後的其他士兵,也是快步趕上,同樣撲了過來。
追着陸離而來的二十幾條漢子,想用身體壓服陸離。他們想堆積成一座人山,將陸離鎮壓在山下。一旦將陸離的行動限制住,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他們的想法很好,計劃也很好。但是陸離並沒有讓他們如願。
陸離粗暴地將非天扔到了地上,然後他右手持刀下垂,左手上揚,腳下微微錯開。這個姿勢,有些像出鋒的刀勢,但是又不完全像。已經躍起在空中的雲渚士兵向陸離所在的位置落下。
陸離頭也不擡,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踏出的這一步,帶動了陸離的腰。陸離腰腹之力,順着踏步的姿勢,往左一旋。釋刀在空中畫出了一道平直的線,這是釋刀的軌跡,亦是釋刀的刀罡。
一道罡氣脫離刀身而去,直接斬向了空中的雲渚士兵。
那些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陸離做了什麼,只覺得身上一痛,然後鮮血似乎就被吸引着,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陸離這向天上的一刀,將向他撲來的雲渚士兵全部砍傷。最慘的是其中有一個倒黴蛋,直接被陸離這一刀腰斬。鮮血迸濺,直接灑落到地上的灰燼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陸離的錯覺,他覺得在見血的瞬間,釋刀之上,似乎有紅芒閃過一下。陸離一下就想起了非天所說的,關於釋刀會引人墮入殺戮的話語。
自己剛剛殺意已起,此時的確是有着一股想要殺戮和破壞的衝動。
這讓陸離猛然警覺,自己難道真的已經被釋刀影響到了如此地步?
陸離不敢細想,他左右看了看,然後以破軍一式,直接出刀。他出刀的方向,則是地面。這一刀帶着罡氣,掃在地面之上。
地面之上堆積了灰塵,如果我們要去掃,應該怎麼做?
最好的辦法,是在掃之前,先灑點水。因爲如果沒有灑水的話,灰塵會因爲掃的動作,而四處亂飛。
陸離的破軍,就是掃。雖然不是像掃帚一樣用來掃地,但是這一掃,還是讓陸離身周的灰燼直接飛舞而起。陸離眼見此法有效,繼續施展。一刀又一刀,全部都是爲了揚起灰燼。
灰燼騰起空中,於是便成了煙霧與飛塵。灰燼是黑色的,化成煙霧之後,就變成了黑煙。
用黑煙來阻礙視線,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
“不要亂!守住陣腳!不要讓敵人逃脫!”黑煙之中,陸離正抱起非天,聽到麻將軍的呼喊,心中有些嘀咕,這個人反應也算是快。
麻將軍作爲雲渚的領導之人,他的話就是命令。戰場之上的士兵,大多都是聽命。而有他存在的地方,士兵們的士氣也會莫名地提高一兩成。有他發號施令,雲渚士兵在黑煙之中,根本沒有散亂的跡象。
而沒有靠近陸離身邊的士兵,則是直接將整片花田包圍了起來。不給陸離一絲逃走的機會。
黑煙是陸離施展刀法,故意騰起。範圍不算太大,持續時間也不會很長,所以麻將軍打算這黑煙消散之後,再讓士兵衝鋒。因爲之前看陸離與自己麾下的士兵交手,麻將軍已經深刻地認識到陸離的武力到底達到了什麼地步。
想要對付這個人,只能靠人數去取勝,靠士兵的性命去換。
黑煙是那個傢伙騰起的,他肯定藏身在黑煙之中,想要渾水摸魚。自己軍中士兵,麻將軍大多都清楚,哪怕是精銳的雙熊軍,也沒有幾個人可以與陸離這種江湖人士媲美。所以他不想讓跟着他的普通士兵損失太多。畢竟正面戰場之上,還需要他們。
所以,麻將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守株待兔,等陸離自己脫出黑煙的範圍。
而陸離呢?陸離此時身在騰起的黑霧灰燼之中,灰燼中有些是沒有燃盡的黑灰,落到眼睛裡挺刺眼,吸進鼻子裡也會有一股焦黑的味道。所以他很乾脆地撕下一隻袖子,用布片捂住了口鼻,至於眼睛,他也只能眯起來。
遮蔽視線的地方,往往會成爲陸離的主戰場。因爲陸離有感知的能力。他察覺得到麻將軍的按兵不動,對此,他十分歡迎。因爲陸離製造黑霧的本意,就是爲了脫身。
脫身?往何處脫身?陸離已經想好了答案。
陸離又故意在原地釋放出自己的罡氣,以罡氣攪動灰燼,讓黑煙變得越來越多,籠罩的範圍,也在慢慢擴大。陸離原本所在的位置,就從彼岸花海的那個通道,往花田神廟大概十五丈的距離。這段距離是因爲陸離剛纔陡然加速,想要撤離才走出的距離。經過老巴圖還有云渚士兵的攔截,陸離此時的位置倒是與花田神廟不遠。
而陸離的選擇暫避的位置,就是花田神廟。他抓起非天,在煙霧之中,緩慢向花田靠近。
黑霧的騰起就像是沒來由地刮來一陣風暴,擴散開來的煙霧讓在場的雲渚士兵都覺得嗓子有些乾澀。看這模樣,一時半會還平息不了。老巴圖看着騰起的黑霧,倒是有些後悔建議麻將軍放火了。
“嗯?那人在移動?”老巴圖是能夠通過捨身蠱來感知到王蠱的。因爲王蠱會對捨身蠱造成壓制,所以反過來,老巴圖可以通過這絲壓制的感覺,去探測王蠱的位置。
“將軍,那人想走。”老巴圖立刻把這個消息傳給了麻將軍。麻將軍聽着老巴圖那不太順溜的雲滇話,眉頭一皺,“想跑,他們能跑到哪裡去?裡面外面都是我們的人,他們能跑去哪?”
“來人,脫下衣甲,扇扇風,將這煙霧吹散了去。”麻將軍想了個辦法。
老巴圖見麻將軍沒有太過留意自己的消息,也不勉強。畢竟他只是一個來投靠的巫蠱師,不是爲麻將軍效死的雲渚士兵。有些話,該是忠心的臣子說的,有些話,身爲客卿一般的人,點到爲止就可以了。
人心之物,不管走到哪裡都相差不多。老巴圖做族長做了近三十年,對於這一點,他是很通透的。
於是,他悄悄退下,自己一個人跟上了陸離的腳步。
陸離就這樣靠近花田神廟,神廟什麼樣子,他現在完全看不見。但是他回憶着絕仞峰下的花田神廟,大致推斷出此處神廟的模樣。自己的感知在告訴自己,花田神廟的門口也守衛着兩個人。陸離決定以速度繞過他們。
那兩人的視線也是受阻,陸離又有感知幫忙,倒是十分容易。
陸離一踏入花田神廟的大門,就發足往前奔去。花田神廟之中完全是黑暗的存在,陸離憑藉着感知之利,往深處行去。陸離已經發現了此處的不同,絕仞峰下的花田神廟進門就是大殿,沒有那麼長的甬道。不過,陸離現在只能憑藉這裡的地勢脫身了。按照絕仞峰下花田神廟的佈置,此處神廟或許也有地下空間。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麼陸離就有足夠大的空間來迂迴了。
陸離揹着非天往前跑着,然後他聽到了一個聲音。“這是哪啊?”
老巴圖雖然沒有陸離那樣的感知,但是他通過觀察自身捨身蠱的反應,察覺到了陸離的動向。他站在了花田神廟之前,眯起眼睛這個動作,讓他臉上的皺紋更加糾結。這花田葬廟,他本不應該踏足。
可是,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寄人籬下,受人驅使。原本自己的風光早已不見,而自己的死對頭伽舍已經快要一統大荒山的巫族,重現昔日巫王的榮光。
而讓自己回到原先那個地位的契機,就在那個年輕人身上。有王蠱的存在,絕對可以讓自己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老巴圖想了想,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邁出了前往花田神廟的腳步。
而外面的麻將軍,則是讓士兵扇去了遮擋視線的煙霧。煙霧散去,視線變回清澈,可他失去了陸離的身影。此處已經被雲渚的士兵包圍,陸離若是離去,肯定會被手下士兵察覺。
既然反應回來的消息是沒有,那麼很容易推斷人去了哪裡。
那人又不是什麼神仙鬼怪,不會突然消失的。那麼在這個地方,只會有一個去處。
花田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