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金永真完成使命,回到家裡。這次絲琳寬沒有跟着,兩面都在靜候崇聖大教區的戰報。
蘇吉拉納和金子淇很想聽金永真講他在矇昧區的見聞。不料這孩子卻問養母,當年她帶學生實習的真實動機是什麼?
“絲琳寬說您當年是在實踐聖行,是這樣嗎?”
金子淇望望蘇吉拉納,後者點點頭,金子淇開了口。“其實,曾經當過真理教徒的會員都知道我是在實踐聖行。只是爲了不讓學生們誤解,學校老師不會這麼解讀。”
因爲當年那些弟子很有出息,在預備學校裡面,金子淇那件事被當成壯舉到處傳揚。老師們解釋她的行爲動機時,也只說是在帶隊實習,彷彿那是養成院的日常功課。
其實,一種行爲被教會定義爲聖行,肯定是因爲它不容易複製。即便在養成院,絕大部分教師只是在課堂上帶着學生讀經。這樣輕鬆省事,又無風險。想模仿金昌由美這種聖行,教師必須要照顧好每個學生。萬一誰在實習中被野獸咬死,或者有學生突然發病,死在途中,教師都要擔責任。
“如果按照養成院的規則,我那次做得並不好,四個學生在海禁時死亡。無論用什麼標準,那都是我心裡永遠的疼。”
金永真又問道:“所以,無論按真理教的標準,還是大會的標準,您當年做的都是絕對的善行,對嗎?”
蘇吉拉納插了句話:“孩子,你究竟想問什麼?
“我想說,你們真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除了對科學的態度不同,很多善惡標準雙方並沒有太大差別。”
蘇吉拉納笑了。確實,共和國的很多法令和真理教那邊沒有區別,比如欠債要還,殺人償命等等。“是的,仇恨不是由我們挑起,但我們可以先去化解。”在兒子面前,他不怕說出心裡話。
晚上,幾個孩子一起吃飯。看到全家人都在,帕塔把自己要做的一件事講了出來。“我想去個很遠的地方實習。”她已經選修了環境科學。由於不是漢族,不用參加志願軍。現在暫時沒有其它戰爭動向,她便開始選擇實習內容。
“去哪裡?危險嗎?”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金子淇自然而然地多一份擔心。
“嗯……”帕塔一向心直口快,從來沒這麼猶豫過。金子淇覺得自己剛纔隨口提問,可能不小心堵住了孩子的嘴,便用目光示意丈夫去問。
“你學環境科學,出遠門實習也很正常。”蘇吉拉納接過話題。“這次你想去哪裡?”
“南極洲!”
全家人都說不出話來,這根本不是學校課程安排的內容。
在這個時代,地圖上仍然標註着南極洲,大體輪廓與科學時代相差不多。但那只是在抄襲舊地圖,人類已經有八百多年沒踏上南極大陸。蓋婭真理教宣稱離開南極洲是維護生態平衡的要求,靠帆槳動力,普通船隻想闖到那裡也很困難。
最重要的是,世人已經知道那裡沒有地可種,沒什麼資源可以靠手工操作來開發,又不再有科學探險的興趣,誰願意冒着生命危險跑到那裡?
“這是誰組織的?大會不可能批准這種經費。”金子淇又忍不住開了口。
“爸、媽,先聽姐姐把事情說完。”金永真給帕塔助威。
帕塔向弟弟挑了一下拇指,繼續解釋:“探險由穆安達發起。他說,大會把錢都放到實用技術上,會讓人們忽視基礎科學的重要性。他要搞一次探險,重振基礎科學研究。從良心島往正南方向,可以到達現在的南磁極。穆安達先生組織這次探險,就以南磁極點爲目標。他要組織三艘機動船,一百人的探險隊伍,除了他們家的人,也有不少會員,我報名給海洋專家當測繪助手。探險經費來自募捐,曼德爾捐了兩艘舊船,阿爾貢捐了一艘。而且,穆安達先生親自帶隊。總之……總之不會有太大危險。”
南磁極不像南極點,本身漂浮不定,科學時代末期它還在南大洋的海里,現在已經飄到南極大陸邊緣。這意味着探險隊要踏上南極大陸,再往深處走幾十到一百公里。這麼大一個探險計劃,蘇吉拉納夫妻並沒有在大會裡聽誰說起過。不過,探索自然的興趣燃燒在許多會員的心裡,隨時都可能釋放出來。
“永真,這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知道,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任務,我就和姐姐一起去了。”
“好吧,我先和你媽媽商量一下。”
夫妻二人走進裡屋,商量起這件事。放手讓帕塔去參加這次探險,不光有安全問題,她是會長的養女,教育部長的親生女兒。她參加探險隊,以穆安達爲首的那些獨立科學家會不會藉此作宣傳?如果不讓去,晚輩們是不是會笑話他們保守?
足足一個小時,夫妻二人才又走出來。金子淇把女兒拉到身邊:“孩子,你是科學人,探索發現是你的本分。所以,我和你爸爸雖然很擔心,還是咬咬牙支持你去。只是你這次全程要化名參加,無論事先事後,穆安達都不能公開你的身份。我們就這點要求,可以辦到嗎?”
帕塔緊緊抱住媽媽。“謝謝您,我還以爲過不了您這關呢。”
“怎麼會,把我當成村婦是吧?”金子淇扭着女兒的鼻子。“不過出發前的準備工作,你得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