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闌珂無奈的搖頭:“如今你自身難保,還有心思去見她?何況當前我們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做,你就不能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
“商闌珂,你是不是在耍我?”祁墨望着他的眸子突然變得冷厲無比。
商闌珂笑了笑,擺了擺手:“怎麼會,我有必要嗎?好吧,既然你執意想要見她,那我便將地址告訴你好了。不過,她似乎並不想要見你。你到那之後,偷偷看看她便回來吧。”
祁墨點了點頭,商闌珂便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紙條給了他,然後轉身走了。
將紙條打開,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大字:東嶽故地,蕭家宅邸。
該死!他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蕭雲涵最有可能去的便是她的故國,她的家鄉啊!將手中的紙條揉成一團,丟棄在地上,祁墨也快步走下了山嶺。
沿着原路下山,才一進院門,就見柳岑一穿着一件草綠色的斜襟襦裙,披着一件月牙白的暗花斗篷站在院子裡,正朝自己望着。他的腳步漸漸緩了下來,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停下,而是換了個方向,向內院走去。他要抓緊時間將風雲壇中的大小事宜告訴許大力和其他兩位舵主,自己好抽身去一趟東嶽舊地,見一見蕭雲涵。
“墨哥哥......”
柳岑一的聲音像一股清風一般,輕輕柔柔吹進了他的耳朵。
內心稍作猶豫,祁墨還是停下了腳步:“什麼事?”
“你今天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我有些擔心......”柳岑一還是柔柔弱弱的語氣,關心、又似是試探。
“不過是去後山轉轉,你多慮了。要是沒事的話,就趕緊回房間吧,外面冷。”祁墨淡淡的回答。話中雖然有柳岑一的關心,但是語氣卻絲毫沒有關心的樣子,冷冰冰的,好不敷衍。
“我......”柳岑一還想要說什麼,卻被祁墨的話噎在了喉嚨。但是,她很快又道:“墨哥哥,早膳我已經備好了,你多少去吃點吧。我知道你不想見我,那就過去廚房吃。身體要緊,如今你的事情這樣多,岑一不能爲你分憂,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這話說的好不乖巧體貼,恐怕任何男人見了柳岑一這樣嬌弱美麗“懂事”“識大體”的女子,都會不忍心拒絕吧。但是,祁墨卻只是搖了搖頭,回答道:“不了,我還有事,一會兒便走,你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墨哥哥你要去哪?”柳岑一朝他的方向追了幾步,但最終沒敢靠近。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祁墨似乎對她更加冷淡了,不但沒有一個笑臉,就是話都儘量少說。
“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你只要老實呆在這裡就好。”祁墨淡淡看她一眼,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柳岑一呆呆的望着他遠去的背影逐漸變小,最後消失在內院的拱門處,心臟突然抽搐着疼痛起來,她知道,由於
自己之前愚蠢的做法,她已經徹底失去他了。她突然覺得無比的後悔,如果自己之前沒有被嫉妒衝昏頭腦,沒有去做陷害蕭雲涵的事情,那麼現在,她就還是他的好妹妹。哪怕,永遠都只是妹妹而已。
東嶽舊地。蕭雲涵誕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留在姜婆婆那裡養好身體之後便離開了。帶着孩子一起回了蕭家宅邸。原本青桃想要跟蕭雲涵一起離開的,但是被她勸住了。姜婆婆畢竟年紀大了,身邊需要人照顧,青桃是她的徒弟自當留下擔任起這一責任。而她自己,反正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自己帶個小嬰兒,還是沒有問題的。
青桃和姜婆婆之間的誤會在蕭雲涵的調解下已經化解。其實當初青桃執意跟隨赫宇文去了南陵,也沒有得到所謂的愛情。好在赫宇文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帶她也不薄,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做了貼身侍女,又是大丫鬟,平日裡又特許她看些醫書,這些年倒是沒受什麼委屈,醫術也沒有扔掉。姜婆婆得知這件事情之後,倒是沒有生氣,而是更加心疼起她來了,更是不想她在回去南陵,繼續給赫宇文當什麼大丫鬟。所以蕭雲涵便趁機成人之美,將青桃留在了姜婆婆身邊。
回去蕭宅,是商闌珂護送她們母子回去的。當日巍峨雄壯的宅邸此時已經破敗不堪,不過好在房子搭建的還算結實,收拾收拾便勉強能住。就在蕭雲涵搬進去不到半月的時間,商闌珂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力氣,竟然又將竹芽找了回來,送到了她的身邊,繼續伺候着。闊別多月,主僕再次見面,均是淚眼朦朧。原來,祁王府被封之後,竹芽也和其他的丫鬟一樣被送進了宮中,分到了一個大臣家繼續當婢女,商闌珂打聽到她的下落之後,便花錢把她贖了出來,送到了蕭雲涵身邊。
這一日,天氣晴朗,天空萬里無雲,蕭雲涵抱着剛出生的孩子坐在院中曬着太陽,竹芽盡心的在一旁侍候。
“王妃,您瞧這孩子長得多可愛啊!拿眼睛簡直跟您的一模一樣,都那麼有神,水汪汪的。”竹芽站在一旁一邊爲蕭雲涵剝核桃,一邊笑眯眯的說道。
蕭雲涵伸手逗着懷中的孩子,也跟着笑了:“就你嘴甜,出去一趟別的沒學會,就學會貧嘴了。”
“哈哈,奴婢說的是事實嘛,您瞧瞧這小鼻子,多像祁王爺......”她突然不說了,低下頭去只顧剝着手裡的核桃,也不敢看蕭雲涵一眼。
蕭雲涵深深嘆了口氣,白玉一般的手指輕輕磨砂着懷中嬰兒小巧的鼻頭:是啊,多像祁墨,可是,祁墨人呢?如今又在哪裡?
“竹芽,這孩子還沒有名,咱們給他起個名字吧。”半晌,蕭雲涵伸手捏了一顆核桃放進自己的嘴巴咀嚼着,核桃仁很香,嚼到最後卻有一絲苦澀。
“好,王妃有什麼好的想法嗎?”見蕭雲涵臉上的神色又恢復如常,竹芽這纔開口說道。
然而蕭
雲涵卻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眼神飄忽的望着蕭宅的紅漆大門。巨大沉重的鐵門,因爲時間的關係上面已是鏽跡斑斑,門上鑲嵌的鉚釘也被磨得光禿禿的,失去它原有的金黃色。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朝那足有半人寬的門縫望去。剛剛有一瞬間,她怎麼,好像看到了祁墨的臉?!還有他經常穿的,那墨色金線鑲邊的長袍。剛剛彷彿就從門縫裡飄了過去!幻覺,一定是自己太想念他而出現了幻覺。蕭雲涵自我解嘲着,苦笑兩聲,搖了搖頭。
“王妃?您想到什麼了?”竹芽好奇的看着蕭雲涵一會失神,一會苦笑的樣子,十分詫異的問道。
蕭雲涵回過神來,淡淡扯了扯嘴角:“沒什麼,我想到名字了。”
“叫什麼?”竹芽一聽來了興致,瞪大眼睛看着蕭雲涵懷裡熟睡的男嬰,問道。
“就叫祁兒吧。”蕭雲涵低頭看着懷中的孩子,水汪汪的眼眸和自己深似,但是鼻子和小巧的脣,都是那麼像祁墨,就叫祁兒吧,如果今生他們都沒有緣分在一起,那這名字便可作爲一個紀念。讓她將祁墨永永遠遠記在心底。
“王妃還是放不下祁王爺。”竹芽輕輕笑着,也嘆了口氣。
她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最清楚。蕭雲涵當時雖然憤然離開,但是如今心中還是惦念着祁墨的。她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但是僅憑着這份執着不變的牽掛,兩人應該是可以破鏡重圓的吧。
蕭府的高牆之外,祁墨倚靠着那高大沉重的紅漆鐵門,坐在那裡,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自從蕭雲涵離開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自己到處尋找都沒有找到。如今終於見到,竟然無法抑制的溼了眼眶。還在蕭雲涵依舊是之前那副淡然微笑的模樣,人似乎瘦了一點?想必還是吃了不少苦。懷裡那孩子真是可愛的緊啊,那是他的兒子。雖然隔着一層厚厚的鐵門看不真切,但是他的心可以感覺的那孩子靈活的躍動,那是他的骨肉,是和蕭雲涵一起孕育的結晶。
此刻,他距離自己最愛的女人和自己的孩子是那麼的近,但是卻無法觸碰,也無法擁抱他們;鐵門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卻又遙遠如同天涯。
聽着門內蕭雲涵和竹芽的談話,談論着孩子,談論着他,祁墨就覺得自己的心臟在一點點的揪扯,他是多麼想要闖進去,這樣就可以一家團聚了。但是他不能,如今北齊局勢動盪,他自己又是朝廷追殺的對象,他不能連累蕭雲涵,更不能連累他們剛出生的孩子。
驀地,他握緊的雙拳,在心裡默默道:雲涵,你等我,等我扳倒了裘千仞,打敗林天駿,一定還給你一個完整的東嶽,重建蕭府。到那時,我就接你進宮,我做皇帝,你便是皇后。
這一世,終究是我欠你太多,好在我們還有餘生,我還有可以彌補你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