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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陵流釗臉色一沉,臉上頗爲玩味的盯着他,冷聲道:“怎麼,四弟難道想抗旨不遵?”
東陵弈桀似笑非笑的勾了勾脣,眸中閃爍着讓人無法猜透的銳光,沉聲道:“臣弟不敢,只望皇上聽臣弟一言,此事是我一人擅作主張,其後果也當由我一律承擔,懇請皇上不要累及臣弟的家人。至於海軍統領戰風,乃是奉臣弟之令行事,軍命難違,情有可原,臣弟希望皇上能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流陵流釗面色一冷,只覺這話明明的求情的語氣,可是帶着莫大的威迫感,海軍統領戰風早年與他征戰殺場,兩人早已是生死之交,若是將之嚴懲,只怕戰風手下一干將士,也不會袖手旁觀,而朝堂之上,他的人脈甚廣,這牽一髮而動全身之舉,他現在斷然不會這麼做。
不過,他卻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竟沒有費大多的氣力,便將他降制住。
他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過去那個狂妄不羈的男人,似乎更加的深沉內斂,這讓他更爲忌憚,這種威脅感不除,他一日就無法安寧。
只是,他現今之舉,是緊密部署之後,有了必勝的把握,纔開始行動,爲的就是確保萬無一失,何況,他已經掌握住他的弱點,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夜幕漸漸降臨,遠遠的一輪近似透明的彎月,悄悄的掛在樹梢,一旁依稀留着幾顆閃爍微星,昏暗的閃爍着,顯得那麼的清冷、孤寂。
寒王府凌雲閣的正廳內,雲沁雪坐了一桌子的好菜,滿心期待的等着東陵弈桀回來,她坐着房裡等了又等,從霞落等到天黑,直到滿菜餚都已涼透,人卻還沒有回來,她無奈嘆了口氣,喚來下人,吩咐將桌上的菜細溫一遍,這才皺眉着坐下。
這時,外響起一連串的急促的腳步聲,琴兒率先衝了進來,臉上是她不曾有過的慌張,看得出她已經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這才低聲說道:“王妃,大事不好了,宮中剛纔傳來消息,說王爺犯下重罪,被皇上打入了天牢,性命難保。”
雲沁雪猛地站了起來,黑色的瞳孔一陣收縮,失聲叫道:“你說什麼?”
慌亂之中,她手邊還沒收拾的酒杯,被她寬大的衣袖拂過,倏地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那刺耳的聲音,不禁扎得她心中一痛,全身不禁漫過徹骨的寒冷,如果不是琴兒眼急手快的上前攙扶她,她只怕早就倒了下去。
琴兒擔憂的望着她,低聲叫道:“王妃,你沒事吧!”
雲沁雪搖了搖頭,恍惚的眼神有了焦距,面色依舊蒼白,但是,人已經鎮定了許多,她緩合心中翻涌的情緒,這纔開口說道:“琴兒,你馬上去準備,讓人打點好一切,尋個靠個住的公公,讓我去見王爺一面。”
琴兒聞言,大驚失聲的叫道:“王妃,萬萬不可,你這樣過去,無疑是給皇上有可趁之機,只怕現在就尋着機會,將王妃您……”
雲沁雪閉上眼眸,緊緊的揪住琴兒的手,大聲的喊道:“我知道,一切我都知道,可是,如果不確定他是否完好,我怎麼能安心離開,難道,要我看着他死,而一個人獨活嗎?”
琴兒心神一震,十分爲難的看着她,半晌,才低聲道:“王妃,你稍等片刻,我去找流雲和隨風他們商量一下,我們會盡快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切莫衝動!”
雲沁雪點了點頭,這才讓琴兒不再扶着她,緩緩的站定住,她不想他爲了保全自己,連性命都不顧,倘若一定要死,那就讓他們死在一起。
牢房裡陰暗潮溼,散發出一種腐臭的氣味,周圍的牢房皆空,四周寒氣襲上來,只覺陰冷的似要沁到骨子裡。
雲沁雪通過層層嚴謹的關卡,遠遠就見東陵弈桀一身黑色錦袍,立在最盡頭的鐵欄之中,腕上粗大的鐵鏈,順着手臂垂下來,一直延伸到腳邊,嵌進漆黑的牆壁裡。
牢中陰暗,唯一的小窗戶處,投出如霜冷光,照到他血跡斑駁的衣上,泛起霜雪一般的反光,她心口忍不住一窒,額心滲出細細的冷汗,全身的寒意似將血肉骨髓都凍結。
這樣的屈辱,恐怕他這罪子,都從未受過,一時心酸,竟不敢再上前半步,高傲如他,怎會願意,讓她見到此幅狼狽的模樣?
福公公的眼眸微微一閃,只躬着身子笑道:“寒王妃,到了。”
似是察覺到有人,東陵弈桀這才緩緩擡起頭,半張俊美的臉龐,隱蔽在陰影下,斜射的月光,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冷硬輪廓。
雲沁雪怔怔的站在原地,遠遠的看着他,一時間,滿腔的情緒失控,幾乎要哭了出來,她緊緊的捂着脣,身子微微的顫抖起來。
福公公見狀,微微擰眉,輕聲的喚道:“寒王妃,您怎麼了?”
雲沁雪恍惚的搖了搖頭,這才深深的吸了口氣,緩緩地走了過去。
東陵弈桀看到她的瞬間,神色猛然一震,似千言萬語卻如哽在喉,凝滯而沉重,然而,下一刻,見她安然無恙,臉上的表情,又緩合了許多。
福公公迅速打開牢門,微躬着身子,細聲提醒道:“寒王妃,時間不可太長,奴才就在外面候着,就您儘快!”
東陵弈桀緩緩朝他伸出手,幽深的眼眸深邃如夜,在陰暗的黑影中,明滅不定。
雲沁雪緩緩走了過去,伸出手,與他五指夾雜,緊緊的扣在了一起,她忍不住心痛,撲進他懷中,汲取熟悉的溫暖,這懷念的溫度,彷彿一靠近,就再也離不開,像是中了毒般的飛蛾撲火,哪怕灰飛湮滅,哪怕再也無輪迴,也無願無悔……
她的小臉,輕靠在他的胸口,他身上帶着濃重的血腥味,胸膛上的血漬,染在臉上,像是印下了紅色的烙痕,儘管是隔着衣衫擁在一起,因爲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心纔不再彷徨。
東陵弈桀睜着眼眸,盯着牢房陰暗的角落,微微握了握拳,低聲道:“爲什麼要來,我不是吩咐了流雲和隨風,若是出事,就讓他們帶你趕快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