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裴延的能耐,自然能讓杜青寧一覺醒來感覺不到嘴脣有任何不適,外人看來,也沒有任何異樣。這日杜青寧倒也過得悠閒,哪怕昨晚發生了那種事情。
她就是這種性子,事情過去了便過去了,何況她已答應嫁給裴延。
在這序月水淵住了些時日,她也算是明白裴延並不是無所事事的人。例如今日,他一早過來給她配了藥吃,再陪了她一會後,就沒再出現過。她將自己對他的認識細細想過,也不覺得驚訝。他能有如此醫術,又有如此武功,還有那麼多的屬下,如此深藏不漏的人定然也會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有時候她會不由想起外人對他的認知,那所謂的不思進取、一無是處、廢物等等,她就覺得有些不平。
他明明很厲害的。
她手裡端了盤柿餅,正百無聊賴的啃着時,目光觸及到坐在桌邊正在發呆的杜青雨,便問:“三姐在想什麼呢?”
杜青雨回神,輕輕扯了下嘴角:“沒什麼,阿寧渴了嗎?”
“不渴。”杜青寧搖了下頭,又道,“就算渴,我自己會下去倒。”當下她只是因爲出去逛了許久,感覺累了,才坐在牀上倚着牀頭吃東西。
“嗯!”杜青雨大概是自己有些渴了,便倒了杯溫茶,小口小口的呡了起來。
杜青寧一邊啃着柿餅一邊打量着杜青雨,後突然又問:“三姐有心事?是因爲什麼?不方便與我說嗎?”
杜青雨有些心虛的低下頭:“沒什麼心事。”
杜青寧自然是不會信的,但也不會逼問,只關心道:“若是三姐哪天想說了,再告訴我吧!”
杜青雨未語。
當下千百莊裡,離序月水淵距離不遠的地方,沈星正推着裴延往序月水淵的方向走。裴延擡眸望着序月水淵的方向,神色輕快柔和。
沈星看了看身前的公子,心覺有了杜四姑娘就是好,這氣氛總能讓他也不由跟着放鬆下來。
公子能時刻心情大好,這再好不過。
只是,沈星感覺到身後自他們進入千百莊後,就一直跟着他們的人,就覺得蠻掃興的。
在後頭離他們不遠處,杜青慧從一棵壯實的樹後走出,她見到前面的人遠了些,便又快步追了上去,約莫距離差不多了,就又躲起來。
看着前頭那風華絕代的身影,她就覺得想哭。她並不想這麼做,可她就是想見見他。
直到裴延的身影隱於序月水淵裡,她纔不得不從前面的湖邊挑了個位置坐下。
她面含悲慼惆悵之色,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久久不曾回神。
裴延進入房間,就見到在吃零嘴的杜青寧。
他靠近牀邊,輕柔的問:“好吃嗎?”
杜青寧被他的俊臉晃了下眼,便肆無忌憚的看着他,點頭:“好吃,你這裡的東西都好吃。”
裴延聞言便直接伸手取過她欲放進嘴裡的小半塊柿餅,遞入了自己嘴裡。
在她驚訝的目光下,他笑了下:“確實好吃。”
他本不是愛吃零嘴的人,卻因爲她,總覺得什麼都好吃。只要是她愛吃的,他都喜歡,尤其是她吃過的。
杜青雨見眼前兩人又搞這一出,不由有些坐不下去,便很自覺的起身朝外走。不想出去就看到大哥杜建勝朝這邊走來,而讓她驚訝的是,大哥身後跟着神色清冷的三叔。
她驚了下,趕緊跑回房間,道:“你們收斂些,三叔過來了。”
杜青寧再拿了塊柿餅,正欲遞到嘴裡,措不及防聽到杜青雨的這話,她驚訝:“我爹來了?”
“嗯!”杜青雨忙點頭。
裴延垂眸不動聲色的眯了下眼。
杜青寧下意識按了下自己那已經不痛了的傷口,鬆了口氣,道:“還好我的傷差不多好了,否則爹得擔心死。”
她的話音落下之時,杜栩就踏入了房間。
她見了,馬上便下牀快步迎了過去,笑盈盈的喊了聲:“爹!”
杜栩上下打量着這快半個月不見的丫頭,在看到她臉色仍舊紅潤,也仍舊生氣勃勃的模樣後,那張本是清冷至極的臉總算柔和了些。
他問道:“傷口可還疼?”杜建勝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與他說了,他自然無需再過問別的。
杜青寧看了眼杜建勝,也猜到爹大概是什麼都知道了,便搖了下頭:“不疼。”話語間,她拉着杜栩從桌邊坐下,爲他倒了杯熱茶。
杜栩看着她,想到她被刺中的是心臟,想到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苦,心裡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
他轉頭看向牀邊坐在輪椅上的裴延,裴延在他的目光下微微頷首,以示招呼。
杜栩起身朝他作揖行禮:“杜某在此謝過二公子對小女的救命之恩。”
“杜伯父嚴重了。”裴延馬上便道,“這是我該做的。”
杜伯父……
杜栩終於意識到了些異樣,神色微斂。
杜青寧見勢,便有些緊張了。她猶豫了下,道:“爹,我和二公子……”
她與裴延這算是私定終生吧?
這時裴延突然起身站着,彎腰對杜栩作揖道:“既然杜伯父在,那在下便在此祈求您將阿寧許配給在下。在下雖不才,卻一定能終生護着她,絕不讓她受半點苦難,半點委屈。”
杜青寧看着杜栩,見他臉上神色起伏不大,隻眼眸微眯,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裴延,她不由更加緊張了。
“爹?”她小心翼翼的喊了聲。
杜栩終是有了些反應,卻是道:“回去再說。”雖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卻不得不讓人覺得,他這反應也太平淡了些。
“哦!”杜青寧壓下心中困惑點了下,她素來就最聽爹的話。
裴延不動聲色的將她對杜栩的乖順收入眼底。
這時杜青雨想到什麼,便問道:“可阿寧的傷口不是還要上藥?現在當真可以回去?”
這就要看裴延的意思了,杜青寧便又看向他,問道:“我可以回去嗎?”其實她感覺她的傷真的好了,修養的話,哪裡都可以。
裴延默了瞬,微微點了下頭:“可以。”
杜青寧眨眼:“不需要再上藥了?”
裴延看着她:“不需要了,昨日是最後一次。我給你一些藥丸,回去記得每日吃一顆便好。”他知道杜栩一直暗暗打量着他,依舊淡定自若。
杜青寧馬上便挽住杜栩的胳膊,笑道:“那我跟爹回去了。”
對裴延來說,杜青寧當下的歡快之色有些刺眼,他微垂了些眼簾。
爲了能馬上娶她,也不得不讓她回去。
一直未曾說話的杜建勝卻是鬆了口氣,能回去就好。在裴延的地盤,他這四妹少不得被佔便宜。
裴延的腿大概是累了,他就近從牀邊坐下,又道:“阿寧今日的活動已經夠多,不宜再受累,我的輪椅就給你吧!”
他雖一天未在序月水淵,卻是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但杜青寧卻沒意識到一點,只關心道:“可你的腿……”
裴延:“我還有。”
“哦!”杜青寧也知道自己現在雖感覺不錯,那是因爲運動適量,身子虛的人,過度活動肯定會受不住。
她看了看他的輪椅,不由好奇坐上去的感覺,便過去坐下,讚道:“好軟,好舒服。”
看着她坐自己的輪椅,裴延感覺不錯,勾脣笑了下。
杜栩瞧着眼前猶如清風明月般溫潤的男子,不由想起曾經的自己,他眸色微動了下,道:“那告辭了。”言罷他推着輪椅就朝外去。
杜青雨忙取過椸架上的斗篷,蓋在了杜青寧身上。
杜青寧感受着被推着走的感覺,新鮮極了。但想到還不知道爹對與裴延的事情是如何看的,她便回頭看向身後的杜栩。她想,以她對爹的瞭解,該是不會反對纔是。
杜栩也不知有沒有感覺到她的目光,只神色不變的推着她前行。
房間裡,裴延搓動着手中玉笛,看着早已沒有了人影的門口,眸中沒有絲毫的笑意,透着一股陰鬱的黑沉。
他的阿寧似乎對他沒有半點不捨。
甚至在離開時,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當他獨自在房裡沉默良久時,沈星走了進來,他道:“屬下看見四姑娘使用了公子的輪椅離去,屬下這就再推一個過來?”
裴延倚着牀頭,垂眸間,他的手覆在了杜青寧睡過的枕頭上,再緩緩遊離至她睡過的被子上。
仿若在觸摸珍寶,亦或是在觸摸杜青寧本人。
又沉默了會後,他突然出聲:“不必了,出去。”
“是!”沈星馬上便轉身出去,並把房門給關好。
隨着沈星的離開,裴延緩緩躺在牀上,枕着杜青寧枕過的枕頭,蓋着杜青寧蓋過的被子。
不由的,他沉溺在她所留下的氣息中緩緩閉上了眼。
路上,杜青寧轉頭又看了看身後的杜栩,在他垂眸也看着她時,她對他咧嘴笑了下,又甜甜的喊了聲:“爹!”
杜栩摸了摸她的腦袋,嘆道:“阿寧受苦了。”在他一無所知時,他的女兒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杜青寧想了下,搖頭道:“不苦,就剛受傷時疼,後來就昏過去了,再醒來時,身上的傷也差不多癒合。”
杜栩聞言默了會,問她:“裴二公子的醫術當真那麼好?”
她點頭:“非常好,我覺得他可以堪稱爲神醫了。”
杜栩又怎會意識不到這丫頭是在有意替裴延說好話,他淡“嗯”了聲,沒有多說什麼。
杜青寧暗暗吐了下舌。
序月水淵前的湖邊,杜青慧仍舊坐在那裡看着湖色發呆,甚至不知何時杜栩進去了。直到耳邊響起杜青寧的聲音,她的身子才僵了下,馬上轉頭看去,就見到杜青寧他們走出來。
她下意識站起身,目光觸及到杜青寧身下所坐的輪椅時,臉色變了。
她那麼喜歡裴延,又怎會不知道裴延的輪椅是何樣的。
杜青寧正是在繼續與杜栩說話,不想擡眸間竟見到呆在那裡的杜青慧,她驚訝的喊了聲:“慧慧?”
杜青慧邁步緩緩走了過來,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下的輪椅上。
杜青寧與杜青雨都明白杜青慧爲何會如此,杜栩與杜建勝卻是不明白,尤其是杜建勝,他馬上便問:“慧慧怎麼了?”
杜青慧不知道杜青寧爲何會從序月水淵中出來,只看着其使用裴延的輪椅,就足夠她心受打擊。直覺告訴她,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定然發生了什麼。
她回神,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異樣,只問道:“四姐這輪椅是?”
杜青寧覺得有些無趣,隨意道:“二公子給的啊!”
杜青慧接着又問:“他爲何要給你輪椅?”
杜青寧:“自然是因我的身體不舒服唄!”
“天色不早。”杜建勝催促道,“有什麼話,路上慢慢說。”
杜青慧感覺幾乎喘不過氣,卻又不得不佯裝無異色,她應了聲:“好。”
一行人便各懷心思的繼續朝南去,杜青慧總是下意識想向杜青寧套話,都被其隨便敷衍了去。可當着其他人在,她也不能怎樣,便只能暗暗攥緊拳頭,打算挑個機會再慢慢問杜青寧。
杜栩意味不明的瞥了眼走在杜青寧身側的杜青慧。
他自然能發現這丫頭一路上所說的話都是圍繞着裴延的輪椅,亦或是裴延本人,甚至沒有關心的問過一次杜青寧的傷勢情況。
當他們到靖陽侯府時,已是入夜後。
自發現杜青慧突然消失,杜老夫人他們以爲這丫頭是想不開了,自然焦心不已。尤其是趙氏,越想覺得擔心,眼淚就沒有止住過。
當下他們都守在正廳裡,等着下面的人傳來杜青慧的消息。
後聽到動靜,他們都忙迎了出來,見到杜青慧後,自然是鬆了口氣。趙氏過去就抱住杜青慧,哽咽道:“你這丫頭是去哪裡了?怎不說一聲?把娘都嚇壞了。”
杜老夫人沉着臉,用銳利的眼神將眼前的人一一掃過,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杜建勝馬上便解釋道:“之前在荊城,四妹受了傷,當下傷口痊癒,三叔特地將她接了回來。”
杜老夫人可不關心杜青寧的事,只對杜青慧冷冷的道了聲:“跟祖母進來。”言罷便轉身又進了正廳。
杜青慧低着頭,在趙氏的相伴下,乖乖跟了上去。
她離去前,不由又看了眼杜青寧身下的輪椅。而這一幕恰恰被杜青彤收入眼底,杜青彤可沒忘杜青寧當初是被裴延抱走的。
那這輪椅……
杜青彤忍住沒有再看這輪椅,對杜栩福了個身後,便也跟着去了正廳。
杜栩推着杜青寧繼續朝肆意軒的方向去,杜青雨與杜建勝先後道了別,各自回了各自的那院。
杜青寧在輪椅上晃動着雙腿,笑道:“爹,這輪椅坐着可舒服了,我都捨不得下來。”
杜栩應道:“裴二公子常年要坐的輪椅,自然得設置的精細些。”
“是哦!”杜青寧聞言神色有些暗了下來。
多年來,不得不用輪椅代替腳,一定很難受的吧?
杜栩見杜青寧突然沉默下來,默了瞬後,便問道:“你與裴家二公子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的女兒這是與裴家人槓上了?
杜青寧想了下,老實道:“就是他想娶我,然後我覺得他不錯,答應他了啊!”
自己這個女兒究竟有多單純隨性,杜栩再清楚不錯,以裴延那種有心機的人,若是看上了她,她定然是猶如他的囊中之物。
忽略裴延的真心究竟有多真不說,單純的女兒就這麼突然被勾走,他這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
“爹。”杜青寧轉頭看向身後的杜栩,問道,“您是不想答應嗎?”
杜栩:“再說吧!”
“哦!”杜青寧乖乖的應下,不敢說她與裴延已是有了肌膚之親。
回到肆意軒,杜栩將她送到房間,這纔想到裴延所說的藥丸,他們還沒要過來。正是杜栩準備再去趟序月水淵要藥時,沈星的身影陡的從天而降。
杜栩眯眼。
沈星馬上作揖道:“在下奉公子之命,前來送藥。”言罷便將一瓶分量頗足的藥遞了過去。
“嗯!”杜栩接過,“多謝。”
沈星:“告辭。”
隨着沈星的離開,杜栩轉身又回了房間,囑咐了杜青寧一番,讓她記得按時吃藥後,便再次離去。
杜青寧拿起那一大瓶藥,將所有的藥都倒在手掌心,她數着:“一、二、三……”一共六顆,也就是說,再過六天她就可以斷藥了。
正是她正準備休息時,突然聽到腳步聲,她馬上回頭看去,見到是杜青慧,她略有些無趣的問道:“這麼晚,慧慧過來這是?”
沒有外人在場,杜青慧自然不會過多的掩飾自己,她過去就急問:“四姐與二公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知道杜青慧被裴家撤禮後,杜青寧自然也同情這個妹妹,哪怕她並不覺得名聲是很重要的東西。因爲她不覺得重要,人家會覺得重要。
但當下杜青慧這質問的語氣,實在令她反感。
她與裴延的事情,還輪不到對方來管。
“四姐,你說話?”杜青慧不由更加激動。
杜青寧過去又從輪椅上坐下,反問:“慧慧是不是過問太多了?”她真不覺得慧慧有資格過問她與裴延的事。
杜青慧馬上又道:“我跟你說過,我喜歡他。”
杜青甯越發覺得這個妹妹不討喜:“可他不喜歡你,何況如今裴家不可能會要你。”無論她與裴延如何,都沒有對不起誰。
倒是慧慧,利用她接近裴延,又不顧她在中間,企圖算計着讓裴延娶自己,將她擱哪裡了?
杜青慧臉色白了下來:“四姐,你怎麼可以……”竟然說這種話。
杜青寧:“我身子弱,我要睡覺,你自便。”言罷她便直接爬上了牀。
她的突然改變,讓杜青慧越發覺得不安,不由又問道:“莫不是你也喜歡他?”
杜青寧轉過身,懶得理她。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發飯盒的似乎都是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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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還有一更。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