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鳳鳴淡淡地道:“你怎知不是犯人怕承擔罪責,拒不交待,最後在事實面前,無可抵賴?”
“我承認,”唐意搖頭:“你說的那種情況是可能存在的。所差缺額還驚人一致。這隻能說明,這件案子的背後,還藏着一個主犯。”
而那個主犯,正是坐在她面前侃侃而談的他!
她雙目灼灼地盯着他,一副勝券在握,看他如何狡辯的模樣。
“這不奇怪,他們都怕死,都想減輕罪責。”澹臺鳳鳴雲淡風輕,見招拆招。
“那不一樣。”唐意笑:“我是幹這一行的,供詞中哪些可信,哪些造假,我還會看不出來?”
“哦?”澹臺鳳鳴聽出語病,眉峰一挑:“你幹哪一行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並不如何強烈,臉上還帶着一抹淺淺的如沐春風般輕鬆的微笑。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刻,他有多麼緊張?
唐意一窒,明亮的眸子倏然黯淡。
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才慢慢地垂下眼簾,輕輕吐出兩個字:“刑偵。”
“刑偵?”他默默地咀嚼這兩個字。
“嗯~”唐意輕應一聲,再擡起眼簾,勇敢地直視他:“所以,我可以幫你把供詞改得完美無缺,挑不出任何毛病。”
澹臺鳳鳴不語,失望自眼中一掠而過。
她應該知道,他要的並不是這些。
唐意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內心糾結着,要不要乘這個機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說了?
“以後再說吧。”澹臺鳳鳴垂眸,掩去心中情緒:“我倦了,要睡一會。”
唐意奔騰的思緒突兀地被打斷,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我叫小安子來扶你躺下。”
“嗯~”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微妙。
也不能說是誰使性子,誰生悶氣。
表面上,依然是有說有笑,依然是相互關心,但那眼神的交流裡,卻多了幾分試探,幾分思索,少了幾許的甜蜜……船行兩天後,於七月二十六日傍晚抵達晉陽。
在離京七十里的永安縣靠了岸,換乘軟轎繼續前行。
經過再三考慮,澹臺鳳鳴決定把唐意秘密送往淞山庵堂。
那邊有璃月,她呆在那裡不虞寂寞,而且庵堂離京城近,方便彼此之間聯繫。
璃月沒參與任何權力之爭,不論是在宮中還是來庵堂修行,都等於是隱形人,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淞山山青水秀,環境清幽,極利於休養。庵主靜慧是位隱遁於世外的高人,人品修養都極佳。
將她們二人託付於此,他放心。
唐意對此並無異議。
在這裡,唯一能與她說得上話的,好象也只有璃月了。
疾行了半夜,於四更時分悄悄進入庵堂,翻牆入了後山禪院。
璃月在睡夢中被人喚醒,睜開眼睛看到唐意,幾疑身在夢中。‘簡單地交待了幾句,澹臺鳳鳴帶着影衛下了山,直奔皇陵而去。
爲了保障她們二人的安全,他瞞着唐意,悄悄留了十名影衛在附近守衛。
山中消息閉塞,出家人更是不問世事。
因此,璃月並不知道雲清歌在這個世上已不復存在。
她單純而熱情地歡迎着她的四嫂來此跟她做伴。
唐意花了些時間,大概地跟她解釋了一下自身的處境。
璃月對“雲清歌”這個名字並不是很執着——唐意就唐意吧,無所謂。
這只是爲了避人耳目,暫時折衷的稱呼,最後她還是會做回她的四嫂。
她比較關心的是這二人今後的感情走向及四哥打算如何讓唐意重歸後宮?
是的,終歸有一天,唐意會重回後宮。
這一點,她從來不曾懷疑。
雖然唐意用那種強做平淡實則落寞的表情,一再向她表示:她無意再次捲進後宮的紛爭裡,再次上演羣女爭夫的鬧劇。
但璃月對此卻堅信不移。
四哥不僅僅是個皇帝,更是個意志堅決,手腕靈活的皇帝。
他擁有多種面具,可以溫柔,可以冷血,更可以不擇手段。
這一路血雨腥風的權力鬥爭中,在無數次明爭暗鬥裡,她見證了他的成功。
她從來也不曾見他放棄過自己擁有的東西。
唐意,又怎麼可能成爲例外?
對於她的天真和執着,唐意表示很無奈。
未來的事情,連自己都不知道,她何來如此大的信心?
但有一點倒是可以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