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芙蓉

血芙蓉

唐意醒來時,正是黎明最暗的時分。

四周靜悄悄的全沒半點人跡,偶爾有一二聲蟲鳴,伴着天邊日漸黯淡的星子,無邊無際的寂寞從四面漫卷而來。

她不自禁地打個寒顫,披了件衣服,走到窗邊,推開軒窗,冷風撲面,竟有種刀割的感覺。

誰讓她逞英雄呢?現在嚐到苦果了吧?

具唐意自我調侃,伸手摸了摸臉,敏感的指腹下怪異的觸感令她莫名膽寒。

她捻了捻指尖,不是血液,似乎是一層薄薄的膜,卻有着粘乎乎的感覺——象是,有什麼東西粘在手上,慢慢地從她臉上剝落。

有溼溼的東西蜿蜒着爬上眉睫,緩緩地在臉頰上游走。

京她眨了眨眼,一滴液體承不住地心引力,嗒地掉下來,砸在手背上,溫溫的,還帶着點腥甜的味道。

她在流血,奇怪的是卻沒有受到攻擊。

一種無形的恐懼自黑沉沉的夜空鋪天蓋地地向她壓來,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順着牆壁滑下去:“閒雲~”

唐意聽着那奇怪的聲音,彷彿不是出自她的嘴。

那麼尖利而高吭,似被什麼撕破了,結了冰,又冷又硬,還往外滲着血。

燭光,最先從與寢宮相連的耳房裡亮起來,慢慢地整個凝霜殿,從裡到外都亮了起來。

“小主~”閒雲披了衣服,摯着燭臺匆匆推門而入。

唐意蜷成一團象只巨大的蝦子,蹲在梳妝檯下,那刺耳的驚叫聲,正是從她的嘴裡發出來。

“小主~”閒雲嚇呆了,愣愣地站在門邊不敢進去:“你怎麼了?”

“小主~”隨後進來的染月和孤嵐,壯着膽子走過去,把燈往前一照。

猛不丁一張血糊糊的臉,映入眼簾,頓時嚇得手腳冰冷。

也不知是誰先發一聲喊,扔了燭臺,掉頭就跑:“鬼啊~”

趙醫女睡在廂房,離寢宮較遠,等她聽到叫聲跑過來時,剛好與奪路而逃的孤嵐撞了個滿懷。

趙醫女手中的燈籠飛了出去,掉在窗臺上,砰地燃了起來,濃煙伴着烈火,猛地躥上窗戶,望之觸目驚心。

“着火了~”如霜年紀最小,最後出來,看着這一片混亂的場景,哭泣着大聲尖叫起來。

(那個啥,實在不習慣用“走水了”三個字,所以還是用了自己喜歡的着火,大家對付着看吧~)

“小主,小主~”趙醫女大着膽子,衝進去,從妝臺下扶出神色恍惚的唐意,拽着她的臂往外衝:“快走,着火了~”

“痛~”唐意低叫,感覺血管裡血液在奔涌,爭先恐後往外冒。

“小主,先忍一忍~”趙醫女咬牙,架着她的臂,一邊大聲嚷:“閒雲,別傻站着,來幫把手啊~”

閒雲經她一喝,才從石化狀態中清醒,奔過來,兩個人架着她往外走。

“不,不要碰我,求你們~”每動一下,全身的皮膚都撕裂般的疼,唐意經不住哀求。

“她怎麼了?”閒雲哆嗦着嘴,恐懼地望着趙醫女。

趙醫女死死咬着下脣,腦子裡迴旋着三個字:血芙蓉!

這個世上竟然真的有血芙蓉!

火引來了外面巡邏的侍衛,火勢很快被撲滅。

然而唐意,卻已痛得昏死過去。

澹臺鳳鳴很快趕了過來,在第一眼看到唐意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蜷縮着身體,整個人如同被血洗過一遍的女人,和那個笑靨如花,鬥志昂揚,美得如同月下精靈的女子是同一個人嗎?

一天,僅僅只隔了一天,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模樣?

澹臺鳳鳴震怒:“趙醫女,不是說無大礙嗎?這是怎麼回事?”

趙醫女顫着嗓子道:“奴婢不知道,昨日晌午離開時,她還好好的~”

不,晚上臨睡前她還去看過她最後一眼,那時她睡容貞靜,溫婉靜雅,如一朵月下白蓮。

“血芙蓉~”陳風只瞧了一眼,便已斷定了來歷,臉上的表情變得分外地凝重。

“那是什麼東西?”澹臺鳳鳴凜容。

“世上最霸道,最邪惡的毒藥,無色無味,中毒之後可令人全身皮膚寸寸皴裂,如蛇一般蛻皮,歷七七四十九天。受刑之人,其間蛻皮數次,歷經無數痛楚,死時全身沒有一寸肌膚,宛如一朵盛開的血芙蓉。”

陳風的眼裡滿是恐怖和不忍。

“世間竟有如此殘酷之刑?”武德貴不寒而慄。

是誰,究竟是誰這麼恨她,竟要用如此毒辣的手段致她於死地?

上官雅風握緊了拳頭,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這東西產自哪裡,可有解藥?”澹臺鳳鳴恢復冷靜。

“血芙蓉是傳說中邪教的鎮教之物,專門用來懲戒那些叛教棄主之徒。”陳風緩緩搖頭:“但邪教只在番邦異域,我朝還從未見過邪教中人的蹤跡。而解藥,更是無從說起。”

“既是傳說中邪教之物,爲何會出現在朕的後宮之中?”澹臺鳳鳴眸光倏地一沉,冰冷的目光緩緩地自凝霜殿衆奴僕們身上掃過。

現場人人股慄,個個自危,誰也不敢吭聲,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趙醫女,”澹臺鳳鳴的目光鎖定趙醫女:“雲寶林的傷是你專人負責,弄成這樣,你如何解釋?”

“皇上,奴婢該死!”趙醫女瑟瑟而顫,頻頻以頭撞地。

憶及她昨日午時闖進御書房的神情,想必那時已發現端倪,竟敢瞞而不報,其心可誅!

澹臺鳳鳴冷冷地盯着她,吐出的字擲地有聲:“你,的確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