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琰的親衛將整個耳房裡裡外外又翻了一遍,還是沒能找到想要找到人。綠蘅院是屬於王府的,王府是趙琰的,屋子裡有無暗室密道之類的沒有人比趙琰更爲清楚。然而云生監視得到的結果和他搜查的結果怎麼也不能解除趙琰的信心。
趙琰往後退了幾步,退到院子中央,仔細觀察了一下綠蘅院。暗中一個手勢,方寧或許看不懂,但是跟隨趙琰多年的親衛必然是知道主子的心思的。接到趙琰的命令,一部分人立即退出了耳房,抄着正房兩邊的小道,繞去綠蘅院後面的水榭。漆黑的夜裡池水無波,只聽見陣陣蛐蛐的叫聲,微風乍起,吹落一片樹葉,飄落在水面。水榭也被翻了一遍,就差把水榭頂的瓦片都揭下來看看了,可是還是一無所獲。
搜查方平未果,趙琰又一次在綠蘅院拂袖離去。看着趙琰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下,方寧的心裡終於是舒了一口氣。緊張的心得到暫時的解脫,方寧一下子就軟了下去,幸好竹顏鬆綠眼明手快,及時撐住方寧,她纔不至於掉到地上。
想着剛纔的驚心動魄,好似一場夢,可是感覺又那麼真實。方寧抹了一把額頭,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大汗淋漓,恍然間清醒,趕緊抓住竹顏問道:“兄長呢?”
竹顏跟鬆綠對視一眼,然後纔打開耳房靠着後面水榭的窗戶,竹顏將頭往窗戶外探去,微弱的燭光照耀下,牆體在地上倒映出黑影。可是就沒有一個影子像是人影。
竹顏覺得有些不對勁,從窗戶裡直接躍了出去,四處查看了一翻,可是根本沒看到方平以及突然出現的黑衣人的蹤跡。竹顏正在擔心的時候,突然覺得池水裡有響動,還不及轉身,就感到有東西似乎從池底鑽了出來,幾滴水灑在身上,透過夏日的衣衫帶來點點涼意。
眼前人影晃動,黑衣人已經扶着方平落在竹顏面前。
還站在屋子裡的方寧一看到黑衣人扶着的方平,激動地跑到牀前,可是還是沒能觸到她的兄長。方寧覺得眼前的黑影有些熟悉,可是翻遍了大腦,印象中也蹦不出一號人物可以對的上。
“你究竟是誰?”方寧冷清的聲音又回來了,剛剛被趙琰的陣仗嚇得丟失的魂魄又回來了,此刻正聚精會神地面對眼前的黑衣人。
“故人!”
“故人?”對於黑衣人簡潔的回答,方寧更加疑惑,但是她不會讓對方看出來的,語氣裡有着三分笑意,七分嘲諷,“我早已經是孤家寡人,哪還有什麼故人?”
“你只需記住,我不會傷害你就可以了!”黑衣人緊盯着方寧的眉眼,好一會兒才移開凝視的目光。感到扶着的方平越來越虛弱,黑衣人突然說了一句,“告辭!方平我帶走了,他的眼睛就憑一個小丫頭恐怕還不能徹底治好。”
方寧聞言一驚,想要阻止黑衣人時已經來不及。而站在黑衣人背後的竹顏雖然立即行動,想要阻止黑衣人,可是還是慢了一步,只撤下半幅衣角。
方寧急急忙忙從窗戶跳出來,可是哪還有黑衣人的影子?能避開王府的護衛,還能在趙琰的親衛眼皮子底下藏匿不被發現,就足以證明黑衣人的功夫並不弱。竹顏突然跪在地上:“請主子責罰,我不該輕信別人的。”竹顏的此刻因爲愧疚和擔心,使勁掐着自己的大腿,纔可以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是她的疏忽才讓方平落到陌生人手裡,怎麼就可以輕信一個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的人呢?
竹顏想着剛剛在屋子裡的情形,鬆綠勸了幾次方寧去睡覺,可是方寧反倒把鬆綠勸去睡覺了。鬆綠回到了屋子,可是外面的人不睡,她跟竹顏也睡不下,兩個人都選擇了靜坐在牀前發呆。
後來趙琰來了,外面的動靜她們聽得清清楚楚,正想着要將方平藏在哪兒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就出現在屋子裡。還說自己是方家故人,可以幫着避開外面的搜查。竹顏不知道爲什麼覺得黑衣人似曾相似,然後就選擇了相信黑衣人,或許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僥倖吧!任由黑衣人帶着方平不知不覺出了耳房。
見方平被帶走,兩個人冷靜了一下,又聽到外面方寧拼死護着不讓趙琰的人靠近,竹顏趕緊開了門。最後趙琰什麼也沒有發現,帶着鬱悶走了。可是誰會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居然突然發難。
“竹顏,你不知道黑衣人是什麼身份嗎?”方寧有些哽咽,心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辦法去找方平,可是卻只有一片混亂,最後眼底一熱,滾燙的淚水輕易落下來。
“主子,都怪我不好,我……”竹顏不好說自己僅憑着一股子熟悉的感覺就讓人帶着方平去躲,雖然當時情況緊急。
“不能怪你,玉佩一掉,我就知道會有怎麼一天,只是沒想到最後兄長會是被不明身份的人帶走。
“主子,我出去找少爺。”說着竹顏就想着往外走,方寧拉住了她。
“算了吧!能入王府如無人之地,他的功夫肯定在你我之上不知幾重,這會兒的功夫怕是都快離開皇城了。我們先回去休息吧!冷靜下來,纔可以想到對策。“方寧儘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拼命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能亂,不能亂。方家那麼大的浩劫方平都活下來了,只是被不明身份的故人帶走而已,或許沒什麼。
鬆綠站在窗戶前一言不發,低垂着頭看不出情緒,似乎是在爲方平的失蹤而難過。竹顏扶着方寧從正面回了屋子,伺候着方寧躺下才回到耳房。
“鬆綠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竹顏冷冷地看着鬆綠,心思百轉千回。今天鬆綠的反應似乎太淡定了,不是平常的風格。
“我的心裡亂的很,這叫什麼事兒啊?”鬆綠面露悲傷,似乎真的是爲今天的事情在煩惱。竹顏自以爲自己多慮,便撇開此事不談。
躺在牀榻上,竹顏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黑衣人,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方平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醒來,不是賢王府衣櫃後的藏身處,也不是暗無天日的井底。揭開身上蓋着的錦衾薄被,摸索着想要下牀。可是眼睛是他行動的一大障礙,剛剛將腳放到地上,方平就踩空了,直接摔在地上。原來這牀前是有個牀榻的,方平正好踩着牀榻的邊緣,然後悲劇就發生了。
“平哥兒,你醒了?”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個老者的聲音,衣服窸窣的聲音傳來,然後感到有人扶住了自己,方平也不拒絕,就着老者的攙扶起身。
“平哥兒,你的眼睛很快就可以康復了。”老者看着方平無神而空洞的雙眼,長嘆了一聲。在方平昏迷的時候,他已經給方平仔細檢查過了,身子還是有些虛弱,想來跟一年前受的傷有莫大的關係。身子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那雙眼睛,中毒太深,治療起來很是麻煩。雖然已經有人做了治療,但是貌似用藥不當,方平的身子損的更厲害了。
“你是誰?昨夜的那個人呢?”方平聽不出老者的聲音,心中很是戒備,可是他還是能夠辨別出,昨天晚上帶走自己的並不是現在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
捋了捋自己的鬍鬚,老者只是說着自己想說的話:“我是平哥兒可以信任的人,我來是專爲你治眼睛的。”
方平卻是知道老者是哪一方的人了:“你去過井底了?”
“我們去了井底,平哥兒你已經不在井底了,一番周折,我們才知道是寧兒將你藏進了王府。”老者扶着方平坐下,然後才繼續說道,“幸好昨夜去的及時,不然平哥兒就要落在趙家人的手裡了。”
方平突然冷哼一聲:“我們熟嗎?張嘴閉嘴的平哥兒?”
老者似乎沒有料到方平會是這樣的反應,眯起了雙眼緊緊盯着方平:“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最是知進退,什麼時候到跟你弟弟學上了?我還帶也算是長輩,你這樣不客氣,我可是會生氣的。”
“我不是寧兒,也不是二弟,不會被你們利用的。”方平心底也知道到底是誰了,起初並不是那麼確定的事情,隨着老者的出現也徹底明瞭了。
方平沉默了一會兒,又再次開口:“送我回去!”
老者呵呵笑道:“大少爺,在賢王府遲早是會被發現了!”
方平眯起自己的眼睛,翩翩公子硬是弄出些老成來:“在這兒難道就不會被發現了?我知道阿琰的能力,他手下的人能力不差,雲州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難道你們還不醒悟?他來井底的時候我就讓他傳話,賠上整個方家還不夠嗎?”
“大少爺!”老者突然有些慍怒,這話是向着自己人說的嗎?心裡不願意再跟方平談論其他的事情,只補充了一句,“我這次來是專程給你治眼睛的。”
方平心中不願,拍桌子起身就要走,可是眼前全是一片漆黑,她還真不知道該往哪兒走,自嘲地笑了笑,又復坐下。
“他爲什麼要治好我的眼睛?”方平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着,看似無意地問起了老者爲自己醫治眼睛的緣故。
“大少爺,何必要知道那麼清楚呢?眼睛看得見不就好了?等你看得見了,你就保護寧兒了!還可以帶着寧兒離開禹城。”老者左右顧而言其他,就是沒有說爲什麼要治眼睛。
方平脣角扯出的笑容,半分迷醉半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