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國的晨宮,原本明朗的星空在轉眼之間便被黑雲所遮蓋,閃電自遠方而起,雷鳴滾滾。
君天懿躺在牀榻上輾轉反側,眼眸若睜若閉。突然,天空傳來一聲響雷。
“啊…”條件反射的從牀榻上挺起身來,額頭上盡是虛汗淋淋。
剛纔他又夢到了那個女子,這次不似往日那般。
她的眼眸由清澈變成渾濁,她的手上不停的流着血,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君天懿惶恐的看了眼門外的天氣,怕是又要下冬雨了,這一下什麼時候纔是盡頭啊。
掀開身上的被褥下牀穿好了鞋子,正要起身,門就被重重的撞開了。
渾身溼透的即墨站在房門外,雨水自他的衣袖滴答滴答的濺溼了腳下的地板。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君天奇疑惑的看着即墨,他發現他的眼睛很特別,一閃一閃的很是亮麗。
即墨打了個寒顫,踉蹌的走了進來,“天胤出大事了…”這個消息是他今晚剛剛得知的,更想不到纔多少日子就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哐當’拿起的茶杯滑落在桌上,壺中的茶水順勢傾倒在桌上,形成一小灘水,倒映出即墨渙散的眼眸。
“走,我們連夜啓程回去。”即墨急速從衣櫃中拿出君天懿的衣衫,拉過他的手就往外走去。
君天懿見他這般沒有倫次,甩開他的臂膀,驚奇的問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你爲什麼要這麼驚慌?”
“你父親死了,這件事重不重要?”即墨衝着他喊道,但他沒有告訴他繼位的是他的大哥,失憶的他是根本就記不得所有事的。
他腦後的淤血始終存在,怎麼也消不下去。
君天懿蹙眉看向即墨,笑着否定,“這怎麼可能,我根本就不記得我的父親是誰啊。”
“我們先回去,關於那些事我會一一告訴你。再這樣下去,我怕你會後悔一輩子,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她。”即墨簡單的收拾下包袱,拉着君天懿就出了晨宮。
雨依舊下個不停,在這漆黑的夜晚他們獨自撐着傘匆匆走過長廊。
馬車早已在宮門口等候,見到他們兩人趕來便迎了上去。
小太監打開車門讓即墨和君天懿走了進去,從懷中掏出一早準備好的出宮令牌,握在手心中讓守門的侍衛檢閱。
宮門沉重的開啓,在那個萬物寂靜的時分,他們從代國的皇宮中離開了,那麼的倉促來不及留下任何的隻言片語。
君天懿看着即墨疲累的樣子,沒有在詢問任何的話。心中隱隱的希冀,他想回去,不管是爲了什麼,他都想找到那個每日縈繞在他夢中的女子。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因爲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的身世。我只是見過你,也從她…別人的口中知道了些許的事情,時間久了,你的記憶一定是會恢復的。”即墨閉着雙眸對着君天懿說道。
過往的那些事又想走馬燈似地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你至少要告訴我,我是誰,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來自天胤,是那裡的王爺。你有個生死相依的妻子,你被你的大哥陷害墜海……”即墨將自己所知道的那些事一一道給他聽。
出了城,君天懿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身上有着怎樣的身世,只是他很不解,既然他一早就知道,爲什麼不早說呢,而是要在這個緊要關頭才告訴自己,難道是爲了私心嗎?
“你一早就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而要我留在這裡這麼久,難道你也不希望我回去嗎?”
即墨淺笑了幾聲,“若我不想你回去,此刻你又怎會在這裡呢。我只是不想將一個沒有任何記憶的人交到她的面前,我不想讓他們傷心。”
“她?他們?你說的都是誰?爲什麼我聽的這麼迷糊?”君天懿晃了晃腦袋,不解的問道。
即墨睜開眼來,那藍色比起之前更爲深邃,藍藍的好似深不見底的海洋,看得君天懿無端的發麻。
“你的妻子,這麼久了你還記不起來嗎?你很愛她,我不相信一個愛到骨子裡的人就這般輕易的忘卻。”靈光閃動,他的眸子擠出幾絲疑惑的眼神來。
扯了扯嘴角,君天懿還想說一些話,卻被即墨後半句話給塞了回去。
他是真的忘記了,那個愛到骨子裡的人,究竟是不是出現在夢中的女子呢?
“照你這麼說,那現在天胤的皇帝又是誰呢?”話題一轉,君天懿不想再在感情上做過多的糾結。
“你大哥,君天奇。他居然和你一樣墜海都沒死,不過可惜,據說他因爲把腿都摔斷了。”
君天懿低下了頭,冥思起來。即墨一下子說了太多事情,他都無法吸收過來。
天隱隱放晴,身後路早已被漫天大雨所掩藏。
行了這麼久的路,別說人受不了就連那做苦力的馬兒也直呼累死,即墨這纔要小太監找了間破損的廟宇暫時休憩一會兒。
期間,小太監生了一堆火示意即墨可以下去烘乾身上的衣物,只留下君天懿一人在馬車裡不斷的想着,思量着。
他想回去,但又想暫時留在這裡。
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會有很多事在等待自己。
從即墨口中得知,自己和君天奇已然是水火不容的地方,那麼這番回去,他必然會傾盡所有來爲難自己,他是皇帝,殺一個人不足爲奇。
還有那個女子,她一定是在盼望着自己吧。明知道她可能會因爲自己而遭受更多的事,縱然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在所不惜吧。
莫名的,腦袋好痛,這些想法折磨的他竟將崩潰。
手掌拍落在車底上,他擡起因痛苦而糾結在一起的眼眸,不管如何,他都想回去看看。
天胤的皇宮中,御醫們來來回回,一個晚上都不曾休憩過,只是爲了保住自己脖頸上的腦袋。
傷口感染,昨半夜時分居然發起高燒,御醫們沒有稟告君天奇,默默的替司顏若醫治着。
可是一大清早,君天奇上完早朝回去時就從幾個宮人口中得知這件事時,勃然大怒,杖責了昨晚守夜的御醫。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板子不斷的落在他的身上,叫喊連天的聲音也隨之起伏。
君天奇冷眼看着,令在旁的宮人塞了個布條在御醫的口中,“既然想死,又何必朕來繞過你這條狗命呢!”拂袖離開。
司顏若的情況依舊很糟糕,雖然把劍取了出來,可傷口吞噬着她的生命,望着她越來越白的面龐,君天奇下了第二道重令,要太醫院所有的御醫全力搶救,務必在三天內恢復她的意識。
君天奇離開,御醫纔敢發作,捏着手心中的巾帕,手臂不住的顫抖着。
這要在三天內恢復過來如何容易啊,暫且別提那傷口,這本人都起了死亡的念頭,俗話說,心死大過哀傷啊。
經過幾個時辰的努力,凡是能用的藥材全部用了上去,就連那千年人蔘都熬了好幾個,除了有了血氣,什麼都沒看到。
就在羣醫們束手無策的時候,牀榻上的司顏若突然呻吟了幾聲,動了動手指。
“不要…不要…”每當她睡久了,她都能夢到令她最爲掙扎的事情。這次進入夢中的卻是那名早已死去的少年。
場景正是在雲莊的那一刻,他傾身上來時,司顏若本想推開他,可手中的力氣在一瞬間化爲點滴,無奈只好掙扎着呼喊。
御醫見她有了反應,全數破涕爲笑,這命是保住了,活了大把的年紀爲了她而喪命還真不值得,看來上蒼還是眷顧着他們的。
“大家都過來看看,咱們還剩下兩天了,加把油就好了。”爲首的御醫招了招手,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清風堂內,林慕澤和洛亦寒早已急的團團轉,他們沒把事情告訴血洛是不想讓她太擔心了。
雖然他們此刻很茫然無助。
林慕澤坐在宣室內,心想着司顏若此刻的情形,怎麼也想不透爲什麼她要這般輕賤自己的生命,他君天奇說什麼都不該往心裡去啊。
劍入胸膛,那是多麼痛苦的事情,要是把握的不夠準確,隨時都會有喪命的可能啊。
“亦寒,我想到一個人能或許能夠幫助我們了。”林慕澤側過頭去,將手搭在洛亦寒的肩膀上。
洛亦寒站起身急忙說道,“是誰?”
“順王府的雲傾,按照她的身份一定是能夠出入皇宮的。”林慕澤說道,只要能進了皇宮就不難找到司顏若的藏身之所。
他君天奇定然不會讓她死掉,不然也不會帶她進宮去了。
洛亦寒一聽是雲傾那個小妮子,連忙擺擺手推卻,“這個艱鉅的任務還是交給你吧,我情願闖進去也不要過去求她。”想起上回她和自己爭鋒相對,洛亦寒想想都怕。
“跟你說正事,別像個孩子一樣。我跟你一塊兒過去,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救出她,你知道君天奇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所有人的。”林慕澤緊擰着雙眉,多一天她就多一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