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你對宮裡的事情知道多少呢?”
宇文達忽然停下腳步,站在長廊下與她對視着:“我很想請辭,可是皇兄之前不同意,如今太子又在皇兄病重的時候暫代處理事務,他更不會讓我請辭。太子小的時候還很友善,我有時候也會有私心覺得他像是我的弟弟,可是越長大就越能夠覺得他的疑心很重,像我,還有孝伯,這些本來都是忠心耿耿服侍皇兄的人都成爲了他懷疑的對象,要離開他的視線就顯得我們像是要偷偷地去進行什麼一樣。其實我不願意把你扯進來,可我又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會讓我陷進去就拔不出來,所以我還是想要留下你的。李瑾是我的正妃,如今在朝中李家也還能夠替我說話保我,畢竟過去的這些年我並沒有表現得對權勢有多大的野心。可是我最怕的不是我自己究竟有沒有這種野心,而是太子他覺得我有這樣的野心,我就怕他會這樣認爲。”
“你說這麼多,氣喘不喘?”
好似沒有看到宇文達不安的表情,小憐輕笑一聲,嬌嗔的推了他一下:“既然說這麼多都不會有什麼改變,那就好好當你的閒職王爺,他要盯着你,就盯着你吧,你有什麼好怕的呢?你擔憂的心思這麼多,全都是白忙活一場的,那麼還不如把這件事情當成一件沒有的事來看待呢?”
“你想事情總是看的開。”
揮了揮手,宇文達將小荷和張毅遣走讓他們先去爲小憐準備好的房間收拾,才拉着小憐從長廊走出去,坐在了露天的石椅上:“可是,我擔心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安危,還有周國。”
“你是指如今的太子還不到能夠接管江山社稷的資格,是嗎?”
不等宇文達開口,她又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的確將宇文邕看成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兄長。可是,你在朝爲官這麼多年,宇文邕疼愛你那是他明智,但現在的太子卻不能與宇文邕來相比,往日宇文邕給你的信任都已經變成了他懷疑你的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嗎?而且,不管這周國到了他的手裡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那都是他的事情,而且如果你執意要插手,那麼不管他究竟有沒有治理江山的能力,你都會背上‘奪位’的罵名。你跟我說,要我能夠安穩的過下半生,只要我跟着你就好,所以我不介意那些留在史書上關於自己的種種。可我知道,我不在乎,你是男子,又是周國的王爺,還和宇文邕感情深厚,往後不管如何你們兄弟情深的這一筆也總會寫入史書的。我不是不讓你考慮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幾遍你考慮完了周國往後的百年,它也不一定會依照你的想法進行。也許現在的太子最後無法登基爲皇,但是另一個接替他的位子的人,你又如何保證他有這樣的本事呢?宇文達,其實你只是覺得宇文邕打下這江山極爲不易,年少時還被宇文護控制,你們這一切都是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但是你也看到了,宇文邕體內的毒素已經深入骨髓,即便他如今才三十多歲,在這樣的命運面前卻也是無能爲力的。”
“你把我從來都不敢細想的東西都說了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宇文達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一臉苦澀的將頭趴在了小憐的大腿上,像個孩子一樣不服氣的嘟嚷着:“這些我都知道,只是從來不敢去細想,就沒見過你理得這麼清的。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是明白的,可是我也算是看着皇兄一路走過來的,當年他是個傀儡皇帝的時候有多麼艱辛我也仍舊覺得歷歷在目。如今他身子的狀況不復從前,明明才三十多歲卻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的確感到很可惜,也不捨得。其實我還是希望能夠有什麼東西能夠換皇兄再活些時日,起碼得完成他一統中原的霸業呀。現在這計劃才進行到一半,皇兄本事打算將陳朝也收復的,這麼一來,太子如此不信任一些老臣,也不信任我們這些與皇兄是兄弟的皇叔們,這周國究竟能不能把自己維持好如今這個狀況都還是一個無人知曉的天命呢。”
“既然你知道是天命,又何苦再多想?”
小憐垂眸目光靜靜的看着他,手指一寸又一寸的縷過他的長髮,似乎也在一點有一點的舒緩他心中的不甘:“這王府雖不小,但也不大。雖然這裡有李瑾的存在,但是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應該可以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看淡。你也別再想那些你已經無法再伸手去管的事情的,免得你真的惹火上身。”
“好!”
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宇文達忽然從她的腿上擡起了頭,一掃先前的陰霾,忽然提高了音調:“你看,你是如此聰明的人,還知道即便給你安排了一個單人的房間,我卻仍舊會要與你日夜相伴。那你猜猜,接下來我會給我的寢房準備些什麼?”
“你的寢房?”
小憐微蹙着眉頭轉了幾下眼珠子,就在宇文達笑着以爲她想不到的時候,她忽然長長地“啊”了一聲,恍然大悟的盯着他:“你該不會是要把私宅的東西搬過來吧?”
宇文達面色一僵。
看着宇文達搞怪滑稽的表情,小憐低頭捂嘴輕笑了兩聲,又討好的拍了拍他的胸膛,親暱的靠過去:“好了好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而且,猜不到纔不是好事呢,猜到了證明我們心有靈犀,你說是不是?”
聽到小憐軟綿綿的聲音,宇文達的臉色才舒緩了一些,卻仍舊沒有開口。
“我猜呢,你要搬過來的,定然有你房間裡的那張大牀榻,對嗎?”
小憐的話才問出口,宇文達便站起了身子頭也不回的往長廊裡走回去,她趕忙屁顛屁顛的跟在他的後頭,作怪的盯着他的側臉:“我都有些忘了是什麼模樣的了,你不給我講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