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夜裡,清風敘敘,尤其是困在鐵柵欄中間沒有穿褲子的諸位恩客,在夏夜都能感覺到徹骨的涼意。
許應轅腸子都悔青了,怎麼今晚就按耐不住了呢,明明只是打算聽聽小曲就回家的!
許應轅四品騎兵都尉的官職是親姐姐許茉冊封嬪位時,皇上開恩賜的官,是個閒職,並沒有實權,也不需要去軍隊當差出征。從他懂事以來,所有的人都說,他將來是要冊封世子的,永定侯的位置也是他的,可如今……
都是被紫丹那個妒婦逼的!許應轅忿忿想,自打楊紫丹進了門,許應轅原先幾個姿色好的通房統統被她打發走了,因爲楊紫丹是永定侯夫人孃家的侄女,都來自襄陽侯府,所以侯夫人也不好說什麼,從來不干涉嫡長子房裡的事,好在楊紫丹肚子爭氣,嫁過來一年就生了兒子,侯夫人對這個兒媳婦更滿意了。
楊紫丹有孕時,將身邊兩個姿色一般的陪嫁丫鬟開了臉,塞給許應轅做通房,許應轅摟着木頭人似的通房,心裡很不是滋味。
許應轅也想收幾個姿色好的在房裡,可是楊紫丹管的嚴,有一次許應轅發了狠,將新買美婢偷偷睡了,那美婢後來還有了身孕,許應轅以爲生米煮成熟飯,楊紫丹不點頭也不行,可他低估了妻子,楊紫丹挺着大肚子跑到婆婆兼姑母房裡一哭一鬧,永定侯夫人立刻黑了臉,庶子生到嫡子前面是大忌,她丈夫就是庶長子,倘若侯府歷史重演,到時候孃家襄陽侯府的臉往那擱?
那美俾膽子太大了,主母不點頭,居然偷偷爬了兒子的牀!可見此人手段比起丈夫的生母傅姨娘不差什麼!侯夫人心裡最討厭這個喜歡擺正經婆婆譜的姨娘,那裡會容得第二個傅姨娘踩在她頭上?
於是侯夫人命人將那美俾灌了落胎藥,遠遠賣到陝西去了,還親手打了兒子許應轅板子長記性。
許應轅有了這次教訓,確實收斂了許多,可和紫丹的夫妻情分也淡了許多,即使後來楊紫丹生了兒子,美貌身材也恢復到原先的狀態,可再也不復新婚燕爾時的甜蜜,那時候楊紫丹是新婦,羞澀可人,生了兒子之後,原先在孃家襄陽侯府做大小姐時的飛揚跋扈慢慢暴露出來,加上有姑母婆婆撐腰,她的腰桿就更直了。
其實侯夫人也心疼兒子,但是她明白嫡庶天壤之別,那個世家亂家的不是寵妾滅妻、嫡庶不分?即便是要生庶子,也要等楊紫丹多生幾個嫡子再說。
許應轅滿腹委屈無處說,目光就轉向了青樓——這裡的女人不需要負責,青樓老鴇給她們灌了絕子湯,只是一件玩物而已。
於是許應轅常年包了幾個清悺出身的女人,能書能畫還能唱,個個都是解語花,脫了衣服在牀上又別有風情,物有所值。
這些天傅家出事,他無心於此,打算聽完新曲就回府陪母親的,可不知怎麼回事,喝了點小酒,莫名起了一陣□,拉着兩個清悺一起上牀歡愉,狀態還出奇的好,半個時辰了都捨不得丟開,可惜他正在興頭上,突然被東城兵馬司的人從牀上拉走了,在隔間打瞌睡的小廝見勢不妙,趕緊跑回永定侯府報信。
許應轅聽被人認出來了,趕緊仗着年輕力壯,儘可能往人羣中間擠,儘管這樣不免會碰到某些個不應該碰到的物件,他的某些物件也會被陌生人碰到,他還是硬着頭皮擠在中間,藉以避羞。
這時,人羣中又響起一個令他心驚膽戰的聲音,“那個是永定侯大少爺?!都光着屁股,披頭散髮的,你怎麼一樣認出他來了?!莫非,嘿嘿,張大相公您做過這位大少爺的生意?!”
一聽這話,圍觀羣衆發出一陣鬨笑。
一個面白無鬚、姿態秀麗的青年男子作勢往起鬨的路人肩膀上錘了一拳,笑罵道:“你爺爺才做他的生意呢,大爺我是茶館說書的,只賣嘴皮子,不賣屁股!”
圍觀羣衆又是一陣鬨笑。
那路人也沒有躲避,生生受了他一拳,笑嘻嘻道:“定是你瞎說,人家永定侯大少爺是世家公子,你一個說書的怎麼會認識他?”
說書人笑道:“許大少爺是八大胡同的相公堂子的貴客,長年包着好幾個清悺,我去堂子說了幾回葷書助興,如何不認得?!”
大燕國說書行業很紅火,因爲會識字讀書的畢竟是少數,說書的內容分兩種,一種是清書,隋唐演義、三國志等等,一般在公開場合如茶館酒樓裡說,另一種是葷書,在青樓和相公堂子裡頭說,內容是古今各種香豔的話本小說,目前最當流行的是一本叫做《玉X團》的極品小說,不僅辭藻華麗,劇情傳奇,裡面各種姿勢,男女,男男皆有,許多客人點名要聽。
許應轅聽了,氣憤之極,不由得脫口而出道:“胡說八道!我何時逛過相公堂子?!”
許應轅說的是真話,他老爹雖然有點斷袖的老病,可是他是個百分百的直男啊直男!他包的是女人啊女人!
言罷,柵欄圈子突然一片寂靜,光着屁股的男人們齊齊追尋着許應轅的聲音看過去,許應轅腦子一懵:糟糕!中了激將計了!
一羣披頭散髮、只穿中衣上半部分、都光着屁屁的男人的確分不太出來誰是誰,加上許應轅擠在最中間,外頭圍觀羣衆是辨認不出來的,可是許應轅一說話,他就主動暴露了目標,成爲一個活耙子!
這時,那說書人沿着柵欄中男人們幸災樂禍的目光指向許應轅,還大聲叫道:“許大少爺!人都睡過了,銀子也給了,您別提起褲子就不認賬了嘛!”
這樣一來,不知真相的圍觀羣衆目光都順着說書人的手指看去。
嘩啦啦!衆光屁屁男人紛紛從許應轅身邊“撤退”,自發在另一邊聚集,只留下許應轅孤家寡人一個!
許應轅回過神來,忙衝向光屁屁人羣中遮羞,圍觀羣衆紛紛起鬨,無數道目光投向形影單調的許應轅,猶如探照燈似的照得他無處遁形!
衆光屁屁男那裡容得許應轅插/進團體?有他在,可以吸引大部分眼球,他們就可以呆在相對“廕庇”的角落,所以無論許應轅如何說盡好話、仗着身體強壯往裡擠,衆光屁屁男擰成一股繩,團結就是力量,不容許應轅插足分毫!
許應轅窘態畢露,他穿的月白中衣僅僅只能遮到大腿,若站着不動,還勉強能遮羞,可再企圖擠進人羣時推推搡搡中,中衣不免有些移動,結實白皙的屁股和前面惹禍的小鳥若隱若現,引得圍觀羣衆不停的起鬨狂笑,甚至有些斷袖之癖的男子猥瑣的目光在許應轅腰臀之間流連忘返,讚道:“這許大少爺長相忒俊,這個模樣在相公堂子裡逛着,不知道的還以爲許大少爺是出來賣的呢!”
很快有同好附和道:“對對對!兄臺,你覺得許大少爺是什麼價碼?”
那男子笑道:“許大少爺模樣雖好,可年紀畢竟過了二十,算是老人了,即便賣的是初夜,頂多一百兩銀子。”
許應轅一聽這些污言穢語,頓時腦子一黑,當場氣暈過去!
東城兵馬司的人司空見慣,橫豎每次突擊搜查八大胡同都會倒一批倒黴的官員,當場羞憤暈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這時,東城兵馬司將八大胡同搜完了,將這羣光屁屁男人趕牲口似的運上幾輛驢車,押送東城兵馬司衙門監獄,等候這些男人的家人拿錢贖人,價格驚人,贖的起的放人回去,就當沒這回事,贖不起的將名字抱給大理寺,等候丟官或者流放——東城兵馬司油水豐厚,絕非浪得虛名。
深夜,永定侯府。
大少奶奶楊紫丹抱着永定侯夫人嗚嗚大哭,“姑母!出了這種事,大庭廣衆之下被人圍在八大胡同那種髒地方看了個遍,這以後怎麼做人?嗚嗚!我也就罷了,大不了守在家裡不見人便是,可是——可是哥兒還小,將來他定會被人嘲笑奚落,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就連宮裡賢嬪娘娘那裡,恐怕也要連累了名聲!”
永定侯夫人氣得嘴脣發抖,久久開不了口,她怎麼也想不到,寄託了半輩子希望的嫡長子,就這樣栽進陷阱不得翻身了。
永定侯負手在庭院急得團團轉,晚上他正和音姨娘在內書房裡酣戰甚歡,中途被管家打斷,得知了兒子在八大胡同“逛”青樓時被東城兵馬司的人抓了個現行!
抓現行也就罷了,多塞些銀子贖出來便是,可偏偏兒子光着屁股被人認出來了!認出來也就罷了,還當場氣暈過去!
——蠢兒子啊!你知不知道,你打死不承認,老子我還可以幫你遮掩過去,找個相貌體型和你相似的人送到東城兵馬司當替罪羊就成,對外就稱認錯人了。
可是你氣得當場暈倒,正好坐實了你的身份啊!蠢兒子!若是個不相干的人,能被氣暈過去嗎?!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一家子哭的哭,愣的愣,愁的愁,二房、五房和七房一點動靜都沒有,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們已經知曉許應轅的醜事,只是這種尷尬事,還躲遠一些,免得彼此都難堪。
次日清晨,燕京剛剛解除宵禁,一輛普通的馬車從東城兵馬司到了西城永定侯府,馬車從侯府後門僕人們進出的西角門到了內院,兩個粗使婆子將馬車裹得嚴嚴實實的許應轅扶到軟嬌裡,一路擡進大少奶奶的臥房。
許應轅已經醒過了來,他身上污穢不堪,昨晚半夜突然上吐下瀉,好不狼狽,一進門,他就跪倒在永定侯和侯夫人面前,“孩兒不孝,丟了侯府的臉,請父親母親責罰。”
永定侯看着叫花子般的兒子,心頭頓時火起,他隨手抄起身邊高腰束腿黃花梨案几上的清江石打磨的風景石就要往許應轅身上砸!
“老爺!你就饒了這個逆子吧!”侯夫人忙撲過去攔住侯爺,哭道,“都是我平日管教無方!要打就打我吧!”
楊紫丹也哭着跪伏在丈夫身邊。
乒!
永定侯把手裡的清江石往地下狠狠一摜,砸的地面都震了三震,絕望的嘆道:“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啊!你做下這等醜事,還鬧得燕京皆知,即便是賢嬪娘娘求太后出面調停,你也無緣世子之位啊!”
“一派胡言!”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同樣是一夜未睡的傅夫人說道:“什麼大勢已去?!我們長房還沒有到這個地步!淨說些喪氣話!”
“轅兒壞了名聲,你送他去鄉下避一避,過個幾年這事就淡了,他一個大男人,只要以後肯上進,也不愁前途!許承曜這樣的浪子都能封伯爵,轅兒碰上了機會,也可以!”
“侯爺如今的位置還是穩當的!侯爺又不是隻有一個嫡子,不是還有輻兒嗎,他是你的嫡次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永定侯夫婦對視一眼,又燃起了希望。
許應轅和楊紫丹也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裡都看見了不甘——憑什麼?憑什麼要我們讓位?!
寧園,一大早的,顏七爺寧珂就來到寧園和睡蓮詳細說了昨晚的“盛況”。
許應轅的酒裡是下了張嬤嬤提供的獨門春/藥的,藥性大,後勁也猛,在牀上連御兩女後被拖到八大胡同圍觀時,果然受不住刺激暈倒了,坐實了嫖/妓的罪名,永定侯府想遮掩也不成。
“那兩個安插/在人羣裡起鬨的人怎麼樣了?”睡蓮問道。
寧珂暗自捏了一把冷汗:這個九妹平時不顯山露水,卻計劃周密,居然連許應轅會躲在人羣中都考慮到了,要自己買通兩個口舌厲害的,逼許應轅顯身。
“連夜送到了天津海港,今天登船去了波斯,三年五載以後纔回大燕,他們本來就是滿處跑的遊商,誰都記不住他們的長相。”
睡蓮點頭道,“甚好。”
寧珂問道:“順天府那邊等九妹的話,傅家已經賠償了所有藥材商的損失,幾乎傾家蕩產了,只是傅家三老爺該怎麼個判法?歐陽大人說,畢竟三老爺的卑劣做法間接逼出了人命,重判的話,殺頭也不是不可以。”
睡蓮說道:“不用那麼重,既然賠償了損失,那麼就輕判吧,流放就行。”
“流放?”寧珂不解,問道,“太輕了,萬一今年太后七十大壽宣佈天下大赦,或者傅家使錢把人弄回來,東山再起就麻煩了,傅家三兄弟,大爺和二爺精於醫術,卻不通庶物,比較容易對付。傅家的生意全是這位三爺打點,這是個賊精賊精的,千萬不能讓他翻身啊!”
睡蓮冷笑道:“死刑是要上報給皇上親自披紅才能執行,誰知道那時還沒有其他變故?你以爲賢嬪娘娘什麼都不會做?”
“你只需和歐陽大人說,判傅家三老爺流放西南三千里就是了。”
流放西南?!寧珂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睡蓮的意思,頓時佩服的五體投地!
五天後,傅家一案有了結果,順天府知府歐陽大人看在傅家傾家蕩產賠償十來位藥材商的損失,並且安撫孤兒寡母的誠意,又念及傅家老大爲保太后身體鞠躬盡瘁的份上,從輕發落了傅家三老爺,流放西南三千里,即日執行。
案子了結,傅家也滿意這個結果,因爲馬上太后七十大壽,肯定要大赦天下,三老爺去西南走一圈就回來,就當去尋山問水了。
傅三老爺被押到了西南廣西,此時正值大燕國鎮壓北越叛亂,三老爺一去就被收編在運軍糧的隊伍裡,還沒有北越邊境前線,便遇到一股山賊,山賊搶了幾車軍糧,隨手砍了幾個人——說來也巧,只有傅三老爺重傷不治,倒在血泊裡。
北越國帥帳裡,許三郎聽了扮成山賊的心腹筱大郎密報,立刻寫了家書命人捎回燕京,只寫了兩個字——“事畢”。
作者有話要說:千萬不要惹孕婦啊,尤其是睡蓮這種孕婦,O(∩_∩)O~
舟拖着感冒的病體更新,着實不容易哇,乃們撒朵花花吧~~~~~~~~~~~~~~~~~~
圖爲永定侯砸在地上的清江石。這種石頭經過打磨之後,會形成純天然國畫一樣的寫意圖畫。
這是大自然的饋贈。
清江石本來叫三峽石,清江石石質堅硬,打磨拋光後光潔玉潤,清麗典雅,這些億萬年前天地造就的畫面大多以油畫的效果現世,他們色彩豐富,形象逼真,有立體的畫面效果,也有少數酷似國畫,版畫。清江奇石大致可以分爲三類:畫面石,文字石和造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