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一坐吧!今天太陽很好。曬得身上懶洋洋的,很舒服。”蘇末離溫柔地拍了拍身邊的草地。
枯黃的草尖刺得她心裡癢癢的,她喜歡這真實的觸感。
“你忘記了麼?今天已經一百八十二天了。半年之期如約而至,是時候聽一聽醫生的確診意見了。你要去嗎?”連哲予的聲音柔柔的軟軟的,就如冬日裡一縷暖風,可是卻吹得蘇末離的心一陣陣發涼。
原來他將時間記得如此清楚……
蘇末離笑着向他伸出手,“你拉我起來吧!”
她的手原本就白皙柔嫩,在金黃色的太陽光線一照之下,竟然晶瑩剔透,讓人似乎能夠看到她那始終熱情溫暖的鮮血在血管里正熱情歡快地流動着,而不像他的血始終如一地冰冷而緩慢。
有那麼一刻,連哲予真的很想擁她入懷,與她毫無障礙地緊緊相貼,讓身體的每一個毛細孔都滿滿地全是她的氣味,她的溫暖她的熱情……
可是,他不敢。
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就將她拉了起來。
蘇末離順勢撲入他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習慣性地想要將臉頰貼於他的胸口聽他那強壯而有力的心跳聲,可是還沒貼上,就被他輕輕地推開了,“時間不早了,咱們走吧!別讓他們等得太久。”
他轉身就走,徒留蘇末離看着他的背影無奈苦笑。
會見專家的結果,還是一如從前的每次診斷,一模一樣的枯燥語言,半年來幾乎一字都不曾改變,聽得她耳朵起繭,心裡已經不再起波瀾。
聽完之後,她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連哲予彎下腰來,“你都聽清楚了嗎?”
蘇末離點點頭。
“那麼你在這裡等下我,我再去和醫生們說幾句話,待會我過來找你。”連哲予溫柔地遞上一杯香濃的咖啡。
今天是他們約定的最後期限,結果她已經聽到了,她的努力徹底以失敗告終,她這樣的反應完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心疼她,想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好好地安慰她,可是手就是伸不出去。
“嗯。”蘇末離簡簡單單地應了,接過咖啡淺抿了一口,聽着連哲予的腳步聲遠去。
她表面上平靜,可是實際上腦子裡卻急劇地想着各種辦法。
裝病?心臟病突發的那種?
先暈過去,然後再在他們給她搶救的時候,威逼他們合夥演一場戲給他看?
她得了重病,他必不捨得再趕她走了,那麼她就明正言順地又可以呆在他身邊了繼續幫他治療了。
又或者假裝受不了打擊突然變成瘋婆子,然後對他癡纏爛打……
這兩種方法都極其可行,她也一定能夠演得惟妙惟肖。
裝病難度最低,而且病得楚楚可憐的,可以肆無忌憚地賴在他懷裡,用病情逼得他不得不溫柔地親吻她。
雖然用這種方式才能換得他的溫柔很悲哀,可是那是最合理也最大地程度讓她既能佔足他便宜又能繼續留在他身邊的唯一方法了。
裝瘋可能也會讓他溫柔,可是卻也難保他不會爲了治癒她而把她送進精神病院的可能性。
到時候,高牆鐵窗相隔,那可不是她樂於見到的。
想到這裡,蘇末離放下手裡的咖啡,走到一旁的冰箱裡取了一整盒冰塊,然後快步走進浴室裡,打開冰冷浸骨的水,將整盒冰塊全都倒進了水裡,最後深吸一口氣,將自己整張臉浸了進去。
臉剛浸入水裡的時候,她感覺有千萬顆冷冰冰的鋼錐用力地刺入她的肌膚裡,很痛很冷,心都快痙攣得停止呼吸了。
但是她屏住氣息強忍着,任由那種疼痛撕扯着她,威脅着她。
良久,她才慢慢地擡起頭來,扯了紙巾擦乾了臉上的水珠,往鏡中一看,欣喜地看到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如紙,嘴脣青黑。
她滿意地笑了,又毫不猶豫地將兩隻手放進了滿是冰塊的水中。
鋼針刺入的感覺再次襲來,對這種感覺已經不再陌生的她淡定了很多,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着鏡中的自己,細細地體會着這種痛楚。
比起要離開他的痛苦來說,這種肉體上的痛楚竟是輕鬆得可以忽略不計。
五分鐘後,她感覺到痛楚消失,雙手都快凍僵的時候,這才放掉了手,僵硬地扯了紙巾將手擦乾了,這才快步走了出去。
仍然在原來的椅子上坐了,深吸一口氣,正欲假裝發病,眼睛卻突然瞥到桌上連哲予的病歷。
這病歷與她從前見過的似乎有不同,她微微皺眉,心想難道連哲予的身體還有另外的問題?
他不會是患了絕症了吧?
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時候了,所以這才急着趕着她走,怎麼都不肯給她多些時間來配合醫生的治療?
當這種可能性侵襲入腦時,蘇末離害怕得心都顫抖起來,身體更因爲冷因爲恐懼而禁不住地哆嗦起來。
她站了起來,伸手拿起那本病歷慢慢地翻了開來。
一行行字跡赫然入目,她的心與身體卻奇異地慢慢由冷變熱。
呵呵。原來他沒病,原來他那裡的毛病完全有可能治癒。
簡單來說,他的身體機能完全沒有問題,他的性冷淡只不過是暫時的,只要心理障礙一除,他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看來這確診書是新的,哈維和託德可能錯拿了別人的確診書了。
這纔是連哲予的啊!
這上面可白紙黑字地寫得清楚着呢!
呵呵。這烏龍鬧得夠大的。
幸虧她留了下來,看到了這確診書,要不然自己得辛苦地演戲裝病不說,還得讓連哲予一直頹廢下去。
蘇末離禁不住暗暗慶幸着,開心地正欲闔上病歷,卻無意中掃見了確診的日期。
剛看見之時,還以爲是自己的眼睛看花了,於是使勁地擦了擦眼睛,認真而仔細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看過去,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時,方纔還愉悅無比的心瞬間跌落至谷底。
這上面的日期竟然是半年之前的,也就是連哲予回到莊園的第二天的確診書!
那個時候,哈維與託德就已經確認了他的身體機能只是暫時性的疲勞,機能並沒有受損,只不過有心理障礙而已!
相信當時他們當時就已經把這個結果毫無保留地告知了連哲予。
可是他卻告訴自己他竟然完全喪失了性功能,而且是永久性的。
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是因爲他的心理障礙?他的心理障礙是什麼呢?
是覺得他自己被弄髒了,覺得配不上她了?
又或者,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仍然對自己的上次離開耿耿於懷呢?
只怕是兩者都有的吧?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與醫生合起夥來欺騙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