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倫敦機場的時候,天氣一如國內一樣晴好。天格外得藍,好似通透的藍水晶。
“晉叔叔,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杜安然幫着晉海國拎行李。
“暫時就是在倫敦住下來陪着少南,等過段時間再看。”晉海國道。
杜安然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這樣也好。
謝辰錦聽說他們要來倫敦,早就安排好了住的地方,也給他們派了專車過來。
杜安然先將晉叔叔送到醫院去,正如她所想象的一樣,晉叔叔和少南相見,晉叔叔熱淚盈眶,少南有些驚訝得不知所措。
他們父子半年沒有見面,杜安然爲了不打擾他們,就獨自坐上了倫敦的公交車打算去買點必要的生活用品,順便也散散心。
她就隨便上了一輛公車,隨便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坐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穿着鵝黃色連衣裙的姑娘,看上去跟她差不多歲數,梳着一條馬尾辮。
這姑娘滿身都是書卷氣,她此時此刻也正捧着一本英文書靠在窗口閱讀着。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有一種恬淡安靜的美。很純粹,不染塵埃,也沒有一點世俗的氣息。
杜安然挺羨慕她的,其實她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也是這麼有書卷氣的,只是後來被生活和社會磨礪地成了現在的樣子。當然,也少不了辛子默的一份“功勞”。
看到這個姑娘,杜安然有點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她便安安靜靜看着這個姑娘。
這姑娘看上去是中國人,但杜安然也不確定。她輕聲念着書,杜安然也不打攪她。
過了好一會兒,這姑娘也注意到了杜安然,她衝杜安然微微一笑,笑容如春日的薔薇花,燦爛而奪目。
“你好。”倒是這姑娘主動跟杜安然打了招呼。
“你好。”杜安然回道,“原來你也是中國人。”
“是啊,好巧。”姑娘歪着頭。
杜安然看得更加清晰,這姑娘有着長長的睫毛,彎彎翹起,眼睛也好似那會說話的月亮。一顰一笑,都帶着美好的氣息。
杜安然想,跟這樣的姑娘呆在一起,時間都變得慢了。
“我叫杜安然,杜牧的‘杜’,安然無恙的‘安然’。”杜安然對她道。
“我叫沈沾,瀋陽的‘沈’,沾衣欲溼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沾’。”
沈沾……
杜安然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的名字和江南一樣美,她這個人也如同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只是,是巧合嗎?這世上如何會有兩個沈沾……
杜安然有點不敢相信,不可能吧,大概是同名同姓,她不會是馮京口中的那個沈沾的。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杜小姐……你怎麼了?”沈沾問道。
杜安然回過神:“哦,沒什麼,只是想起一個朋友,他說他也認得一個叫沈沾的女孩子,我在想,會不會是你。”
“不會那麼巧吧,大概是同名同姓呢!”
“我朋友跟我說過,那個女孩子也喜歡這樣介紹自己名字的由來,沾衣欲溼杏花雨。”
杜安然又想起了馮京在海邊跟她說過的那些話,應該是同名同姓吧,畢竟那個沈沾已經因爲救人永遠離開了人世。
“那還真是巧了,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志同道合。”沈沾笑了。
她的笑容格外乾淨明朗,杜安然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微微一笑。
公交車一直在往前開,杜安然心裡有些話還是藏不住的,萬一呢……萬一這個沈沾就是馮京口中的沈沾呢……
如果真得是,她也算是幫了馮京對不對。畢竟,馮京愛了她那麼多年,乃至迄今爲止都不再愛上別人。
“沈小姐……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馮京的人?”杜安然還是小心翼翼問道。
沈沾想了想,大抵是想得比較痛苦,她眉頭都皺在了一起,不一會兒還是搖搖頭:“不記得了……”
“真得不記得?”杜安然問道。
沈沾依舊搖頭:“我掉進過海里,差點沒命,醒來的時候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一種絕望貫徹了杜安然的身體,她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這個沈沾就是馮京的青梅竹馬。
只是,上天是在捉弄人?沈沾爲什麼會一切都不記得了,就連馮京,也不記得了……
難怪這麼多年她沒有死卻也沒有回來找馮京,因爲她根本就不再記得以前的一切了。
杜安然看向她,這個女孩是這樣的純淨美好,大概是忘了從前的紛紛擾擾,因此纔會流露出跟別人不一樣的純真。
“你說的這個馮京……會不會是我認識的人?”沈沾側着臉問道。
杜安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乾脆笑了笑,儘管笑得有點苦澀:“應該不可能吧。”
“哦……”沈沾若有所思,“反正我從前的朋友、家人都不認得了,這近兩年來他們也沒有找到過我。不過,就算他們站到我的面前,我怕是也不認得了吧!”
沈沾有些感傷……
杜安然問道:“那你現在一個人生活?”
“沒有,我醒來的時候身邊有個男子,他說是我救了他,我也記不得了,後來我就跟他成了朋友。再後面我們彼此挺談得來了,現在他是我男朋友。”
沈沾說到後面臉微微一紅,露出一種幸福。
杜安然又是一愣,也就是說,沈沾現在有男朋友了?
“杜小姐,你之前真得聽別人提起過沈沾這個名字?”沈沾問道。
“他們提的應該不是你,他們說的那個沈沾沒有你漂亮。”杜安然胡亂說了幾句。
“哦……”沈沾果然也沒有了疑心,她笑道,“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他對我也很好。”
杜安然鼻子一酸,忽然就想起了馮京。
但她還是笑了笑:“那我祝你幸福。”
“謝謝杜小姐。”沈沾笑道。
“杜小姐結婚了嗎?”沈沾也問道。
“結了。”杜安然對一個陌生人沒有什麼心防,“剛領的證。”
“那杜小姐你也要幸福。”沈沾祝福道。
杜安然點點頭,跟她又聊了幾句,沒過多久,沈沾就站起了身:“我到了,以後有緣再見。”
“路上小心,再見!”杜安然揮揮手。
沈沾的鵝黃色裙子慢慢就消失在了杜安然的眼前,車子開遠了,杜安然的眼裡才流下了一滴淚。
世事總是這樣捉弄人?沈沾跟馮京,他們倆是幸還是不幸?
杜安然感覺像是夢一場,她看着身邊空蕩蕩的位置,她在懷疑,她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沈沾的女孩。
沾衣欲溼杏花雨。
只是不管如何,她都希望,沈沾能一直幸福下去。她喜歡看到她臉上那澄淨的笑容,她願她此生如畫般美好。
那天杜安然還是有點恍恍惚惚的,她決定,不告訴馮京這個消息,與其讓馮京看到一個不再有任何記憶的沈沾,不如讓馮京覺得,沈沾早就去世了。
就當她擅自做一次主吧,既然沈沾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那就讓馮京也一直懷着過去一個夢,繼續放眼着未來。
杜安然想,馮京和沈沾此生大概都不會遇見了。
這樣也好,至少她覺得,沒有了記憶的沈沾跟馮京就是兩條平行的線,將來各自都會有各自的生活。
不打擾彼此,也算是最好的結局。
杜安然嘆息一聲,這些年她見了太多太多的事,每一件事,包括她自己和辛子默,都讓她唏噓不已。
那幾天,杜安然一直在醫院照顧着晉少南,也幫着晉叔叔收拾了在倫敦的屋子。
謝辰錦已經將能安排好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完全不用他們操心。
當杜安然來到倫敦第三天的時候,辛老先生聯繫的意大利醫生終於到了。
估計是因爲辛老先生的特地叮囑,這個意大利醫生格外謹慎,竟將自己的一個小團隊都帶來了。
杜安然看着這個團隊十分專業,足足有六人,每一個人的臉上寫着對醫學的崇敬。
因爲杜安然已經提起跟晉少南說了,因此這個團隊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太吃驚。
整個團隊都由杜安然來負責招待,正好巧的的是,團隊裡有一箇中國人,杜安然省去了很大的麻煩。
杜安然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都習慣性穿着無菌服、帶着口罩,以至於他們來了倫敦幾天,杜安然都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
那幾天整個團隊都在對晉少南進行細緻的檢查和病情分析,杜安然被這氛圍弄得很緊張,她在醫院裡倒也變得吃不下睡不香了。
晉海國也一樣,頗爲擔心。他跟杜安然的心情差不多,渴望奇蹟卻又害怕失望。
到了第六天的時候,總算有了一些眉目,團隊的那個中國小夥子對杜安然道:“病情比較特殊,我們不敢輕易動手術,需要再進行縝密的觀察,這段觀察期差不多是一個月,會看看晉先生對藥物等會不會有反應。如果時機成熟,我們會採取手術。”
“也就是說,一個月後才能確定能不能動手術?”
“是的,目前來看是這樣的。”
“那手術成功的機率呢?”這個問題是杜安然跟晉叔叔最關心的。
“這個我們誰也保證不了,請見諒,只是瓊斯先生和我們整個團隊都會盡全力。如果有八成的把握,我們就一定能保證這八成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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