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羣生的心便倏地一下,越發的往下沉。
雖然距離有些遠,看的並不清楚,但在這一刻王羣生卻感覺這些目光中,幾乎全是幸災樂禍。
這個可就嚴重了。
非常嚴重,這種目光通常只有在所有人都認爲你不行了之後纔會出現,但凡他們認爲你還有一絲機會,都不可能露出這樣的眼神來,既然如此……王羣生使勁咬了咬嘴脣,邁步就要往前走,直到這個時候,王羣生在感覺到自己嘴裡一陣陣的發腥,竟然是剛纔將嘴脣給咬破了。
市廣電局的辦公樓還是以前的老樓,並沒有安裝電梯,可從來都是慢吞吞走上樓的王羣生,明明已經腿沉重的如同灌了鉛,依舊還是一陣風一般的跑上了樓。
…………
同所有領導們一樣,鄧局長的辦公室也分內外間,外間就是一間屋,給廉秘書辦公並且臨時接待一下客人用的,內間則是一個套間,除了一個偌大的辦公室之外,還有一間休息室和一間衛生間。
王羣生上來的時候,五分鐘已經過去了四分三十秒,扶着廉秘書的門框,可以清晰的看到王羣生的手和腳在不停的哆嗦,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纔被人救起來,拼命的大口喘着氣,“廉秘書,我……我……”
卻是話也說不勻了。
廉秘書沒有說話,冷冷的看了王羣生一眼,雖然不知道老闆因爲什麼如此生氣,可在廉秘書的心裡,其實早就將王羣生看成了被趕出去的倒黴蛋,冷冰冰的道,“王副主任,請你等一下,我向局長彙報一下。”
王羣生心中頓時就是一陣悲涼。
他自問,自己平日裡是對待那些普通的公務員們是比較混蛋沒錯,那些人瞧自己的笑話也就罷了,但對他廉秘書還是相當不錯的,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這傢伙竟然也是這麼一副嘴臉。可是這個時候,王羣生實在是顧不了這麼許多,上前就想一把拉住廉秘書的衣服,“廉秘書,我……”
不成想廉秘書根本不給王羣生機會,一下子閃了開來,“五分鐘了。”
這句話彷彿有着一種神奇的魔力,讓王羣生的手瞬間僵住了,臉上一臉的慘笑:是啊,局長就給了自己五分鐘……
廉秘書進不去不到10秒鐘便出來了,低聲對王羣生說道,“進去吧。”
王羣生失魂落魄的點點頭,連聲謝謝也忘了說,仿若丟了魂一般敲了敲門,走了進去,“局長,我……我……”
王羣生進去的時候,鄧局長正在看一份文件,聽到王羣生的話,鄧局長卻並沒有說話,甚至連頭都沒有擡,只是只需在那裡看着文件。
看到這一幕,王羣生心裡反而略略安定了一些,知道官場規矩的人都知道,這是領導在敲打你,反言之,領導在敲打你,就意味着你還有機會,若是你犯了大錯之後領導反而還對你和顏悅色,那問題纔是真的要命了……對於一個即將滾蛋的人,客氣一點也是應該的,畢竟人家都要滾蛋了嘛。
“局長,是我混蛋,我……我……”王羣生站在鄧局長辦公桌前一米半開外的地方,兩腳併攏,腰呈五十度彎着,渾身還在不停的打着哆嗦,“不給您添麻煩了,您使勁的處分我吧。”
可憐的王羣生,平日裡極少鍛鍊,今天難得的超常發揮,在四分半鐘的時間裡跑了個1000米,這可是他當年高中時候都沒有達到的記錄,又驚又嚇又累,現在兩條腿都是軟的,汗水一滴滴的往下掉,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在豪華的實木木地板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水窪”,不是的還有汗水“啪嗒啪嗒”的砸在地板上。
鄧局長雖然一直沒有擡頭,但卻一直用眼睛的餘光觀察着王羣生的反應,原本鄧局長是滿腔的怒火,如果給他一把槍,都恨不得一槍將王羣生槍斃掉,可是看着王羣生那一身的汗水,全身上下如同剛纔水裡撈出來一般的狼狽模樣,再想到王羣生平日裡對自己也是鞍前馬後忠心耿耿,心裡一軟,不由嘆了口氣,火氣也消了不少。
歸根到底,雖然鄧局長憤怒無比,可這次的事情,倒也沒有嚴重到非將王羣生趕下去不可的地步,但無論如何,這小子是一定要好好敲打一番的。
好不容易,等王羣生做了足足半個小時的懺悔,鄧局長這才放下文件,語氣淡淡的問道,“這麼說,你是知道錯了?”
“是是,我知道了,”王羣生這會兒簡直恨不得自己涕淚齊流表示自己的懺悔之意,聽老闆話裡的意思,竟然似乎真的願意重新給自己一個機會,心中登時一震,連一身的疲憊似乎都減緩了不少,“局長,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知道錯了?那我問問你,你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事?”
“啊?”王羣生登時傻了,不知道應該如何應答,便是到現在爲止,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竟然惹得局座大人“龍顏大怒”,一副生撕了自己的模樣,好半晌,這才期期艾艾的道,“局長您說我什麼地方錯了,那我就是什麼地方錯了。”
看來這傢伙還真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人。鄧局長搖搖頭,一想起這事,心裡也是鬱悶無比:你說這都叫什麼事啊!
局座大人也知道,這傢伙犯的錯,估計若是自己不說,他永遠都想不到出在了什麼地方,搖搖頭,沉聲問道,“王羣生,我問你,誰讓你去市摩托車製造廠敲詐勒索的?誰指使你的?給我老老實實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則下回就不是我跟你談話了!”
嚴格說起來,王羣生在市摩托車製造廠上的這件事,放在以前還真不叫個事,市裡的這些行局,誰沒在可市摩托車製造廠那裡撈點好處?可現在的情況,就截然不同了,你眼睛瞎了嗎,沒看到東方書記都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在那裡“坐鎮”?
竟然是市摩托車製造廠的事?王羣生覺得這個世界忽然超出了他的認知: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