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次已到了南戎使者進宮的日子,三月十七。
雖然是拜親,但按照規矩,南戎來的人在見過上殷皇帝之前,私底下是不能與容挽辭相見的。
南戎使者進宮覲見這日,依照禮制,蘇執要一同接見使者,容挽辭也要進宮拜見裕太妃,算是一件極熱鬧的大事,太妃便下了旨意,在宮裡辦了宴席,請了京中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女兒一同赴宴。
容挽辭對宮中的禮儀基本已經熟悉,一應的宮殿也算是瞭解,蘇執要和皇上一起接見使者,容挽辭便只能一個人帶着芙蘭前往後宮宴會了。
轉過幽曲長徑,已經漸漸靠近了舉行宴會的玉露園,容挽辭卻是放慢了些步子。
“那個小妖精也不知道是使了什麼迷魂術,攝政王那樣的冷硬心腸竟也被她迷住了。”
容挽辭隱沒在陰影中,將目光落在了說話的女子身上,芙蘭立馬附耳過去在容挽辭耳邊低語。
“說話的是慶元軍護軍參領馬廉的女兒馬玲瓏。”
容挽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仍舊靜靜聽着。
“就是,也真是奇了怪了,一個蠻族嫁過來的公主,竟能得了攝政王的寵愛。”
“誒,你們說…”說話的女子壓低了聲音,“會不會是南戎的媚術啊?”
馬玲瓏笑了一聲,極是鄙夷:“我看不是什麼媚術,我聽說啊,蠻族的女子最是不知廉恥,指不定會怎麼獻媚勾引,許是攝政王沒見過這樣放浪的女子,便有了興趣。”
聞言,聚在一起的三四人一齊笑起來,芙蘭氣極,作勢便要上前,卻被容挽辭一把攔住。
正在此時,卻是響起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今日宮宴盛會,也不知哪裡發出的味道,竟這般惡臭。”
容挽辭順着那聲音看過去,是一個眉目乾淨的女子,一雙鷺鷥眼撇看着方纔議論她的馬玲瓏一起子人,語氣極是平淡,卻明擺着是在說馬玲瓏她們嘴臭無德。
“酈安然,你說誰呢?!”馬玲瓏率先叫了出來。
酈安然倩然一笑:“誰問我我就說的誰。”
“你!”
馬玲瓏一時噎住,立時便有另一個女子插話進來反駁,便是這一會兒,幾人已經嘰嘰喳喳吵成一團了。
見容挽辭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位叫酈安然的女子身上,芙蘭立馬又低聲道:“酈安然是太常寺卿酈嘉茂的養女。”
容挽辭略一挑眉:“正三品太常寺卿……怎麼,他沒有自己的孩子嗎?”
芙蘭點了點頭:“說是酈大人的夫人不能生育,但酈大人深愛其夫人,不願納妾,機緣巧合下才從允州收了這樣一個養女。”
“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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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挽辭喃喃了一句,看着明處愈加激烈的爭吵,朝芙蘭使了個眼色。
說是激烈,其實只有馬玲瓏一起子人最激動,芙蘭朗聲一句‘攝政王妃到’,場面就頓時安靜了下來。
衆人的目光循着芙蘭的聲音看了過來,容挽辭已經從陰影下踱步出來,精緻容顏上滿臉皆是謙和笑意。
“各位妹妹在說什麼,這樣熱鬧?”
馬玲瓏一時間心虛了半截,半晌不敢作聲,底下的其他人便更是不敢說話,卻是酈安然接了話。
“見過攝政王妃。”
見酈安然行了禮,衆人這才反應過來,立馬也規規矩矩行了正禮。
禮畢,瞟了一眼犯慫的馬玲瓏一眼,酈安然輕笑了一聲:“方纔也沒說什麼,不過是些小家子上不得檯面的話,王妃還是不要聽的好。”
容挽辭從善如流,便也真的不再追問,只是朝酈安然溫柔笑笑,又道:“我還要去拜見太妃娘娘,先告辭了。”
“恭送王妃。”
衆人齊齊行禮,目送着容挽辭離去。
容挽辭只走了沒多遠,身後熱鬧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只是這回不敢再提及她就是了。
芙蘭仍是不平,恨恨道:“真是的,也不知道收斂些,什麼樣不入耳的話也敢在這裡說!”
容挽辭側目瞧了芙蘭一眼,卻是不甚在意:“我還沒急,你倒是生氣了?”
“王妃!你剛剛明明就聽到了,怎麼不上去給她兩耳光?”
容挽辭目光一凜,芙蘭的氣場立馬弱了下去,她也知道自己的主意不靠譜,也只是氣話罷了。
“我若是給她兩耳光,只怕她的臉是要破相了。”
芙蘭自然知道自家王妃的厲害,也笑了笑:“那倒是,也就是我們不和她們計較,不然的話,用不着王妃你出馬,告訴王爺一聲,定要她們好看!”
容挽辭停了步子,又凜了芙蘭一眼:“這些瑣事不要跟王爺提,我自己會處理。”
見芙蘭點了點頭,容挽辭這才繼續朝着裕太妃歇息的涼亭中走去,邊走邊又道:“你也學會看開些,總是計較這些人的言行,你有多少壽命夠她們氣的?”
“那我們就坐視不理,任由她們胡說八道?”
容挽辭莞爾一笑:“自然不會。”
雖是笑着,容挽辭的目光卻是鋒芒畢露,芙蘭忍不住心中雀躍,極力壓制住臉上的笑意,這纔跟着容挽辭進了涼亭。
涼亭中除了裕太妃還有萬貴妃,原本容挽辭還有些拘謹,在萬沛兒的逗弄下,也是與亭子中的人一齊笑了好久。
有了萬沛兒,容挽辭又安靜謙和,並不十分引人注意,便這樣順利地向太妃拜了禮,不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從涼亭中出來走了沒幾步,萬沛兒卻追了上來。
“挽辭!”漸漸熟悉,萬沛兒直呼她的名字已經是極爲自然了,“一會兒宴會散了,你到我宮裡去坐坐唄?”
容挽辭笑了笑:“今日宴會結束只怕會很晚,我改日再拜訪吧。”
萬沛兒蹙了蹙眉,也沒再強求,只道:“那好吧,若是一會兒宴會結束的早,你定要過來找我!你可不知道,我悶在宮裡快悶出病了,安泗山桃花開得那樣好,蘇景…皇上也不能陪我出去看。”
微微一怔,聽到‘桃花’二字,容挽辭想起了府中還供着的桃花,心中不知怎麼,忽而有些悵然,只是看着萬沛兒的神色,先安慰了她幾句,不多會兒,萬沛兒便回涼亭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