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懿門的中門常年閉着,只有皇帝出入時纔會打開,或是科舉後三甲進宮殿試,也可大開中門。
皇帝冊封皇后迎其入中宮之時,也能從宣懿門中門進宮。
說起來,能從中門進宮,自然是十分尊貴,是以這樣的彰顯身份的中門,蘇岑自然不願意別人走。
且若是大開了中門,跟着他的那些以爲蘇執謀反的將士們,他們便能一窩蜂地全涌進宮裡頭去,萬一一不小心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豈不是平添變故。
如此,蘇岑便只帶了小部人馬進宮,這些帶進去的人馬,自然是他的心腹。
皇宮裡頭金碧輝煌,亭臺樓榭,堂皇玉殿,依舊是前不久的模樣,只是現下宮裡頭沒有太監侍衛走動,也不見灑掃辦差的侍女。
蘇岑帶着人徑直到了延興宮。
延興宮裡裡外外站着好些腰間佩刀的侍衛,一見着蘇岑出現,他們皆是低頭道:“殿下。”
蘇岑沒有給出任何反應,他的眼神甚至幾乎沒有在這些人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今日事成,他蘇岑便是上殷的皇帝,九五之尊,無上權位,而通往天子寶座的路,就在面前的延興宮裡頭。
此刻的蘇岑臉上已經隱隱有了掩不住的興奮,他的步子邁得大了些,也急了些。
守在延興宮門口的人見着蘇岑大踏步上前來,連忙一齊將延興宮的殿門打開了,蘇岑停也不停便徑直進去了。
延興宮裡頭還是從前的樣子,只是外殿的紫漆雕龍條案旁拘謹坐着兩個人,正是蘇景佑與蘇執。
蘇景佑和蘇執皆是被用綢帶捆住了手腳,他們一左一右對坐在條案邊上,蘇景佑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帶刀的護衛,似是蘇執稍有動作,他便能立馬要了蘇景佑的命。
聽見殿門被打開,蘇景佑和蘇執一齊朝着門口看去,便見蘇岑滿臉笑意地走上前來。
蘇家兄弟的模樣都是十分俊朗的,蘇岑也不例外,但因他的五官長得更爲英氣些,此時他臉上那壓制不住的笑容便顯得有些瘮人。
“九弟、十四弟,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蘇岑邊往裡頭走邊道。
說着話,他已經從衣袖裡頭摸出了一個墨青色的小瓶,只剛一走到條案前頭,他便將小瓶放到了案上。
“呵…”蘇執只輕笑一聲。
雖是被束住了手腳,蘇執的坐姿看起來有些拘謹,但他仍是微微塌着腰身,一副散漫的模樣,似是執意要作出一副不在意不服輸的姿態來。
只等蘇執輕笑了一聲,蘇景佑隨即道:“七哥,你真是要謀反嗎?”
似乎已經到了這個關口,蘇景佑卻仍是有幾分不信,他的眼中閃着一點痛苦,加之一直被關押着,他幾日未曾洗漱,現下又是這樣的神情,看起來便略有些蓬頭垢面的落魄。
“誒~陛下這話可說錯了,不是本王謀反,而是亂臣蘇執謀反。”
蘇岑說着,得意的目光緩緩掃過了蘇執的臉。
似是想從蘇執的表情上看出一點挫敗和不忿來,蘇岑這一眼掃得格外漫長,可蘇執的神情卻是一直沒什麼變化,只某一瞬,他彷彿露出了一點譏諷的神色。
雖只是一瞬,蘇岑卻還是察覺到了。
蘇岑彎下腰身握住放在條案上的小瓶,正要說話,蘇景佑卻是又開了口,語氣極爲不解。
“這是爲什麼?七哥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蘇岑的目光轉向蘇景佑,他皺了皺眉,語氣透着一種詭異的憐憫:“十四弟,你怎麼這麼傻?哈哈…我是父皇的兒子,我是皇子,皇子天生就是想做皇帝的,古往今來,不都是如此嗎?”
蘇景佑擰眉,來不及說話,蘇岑猛然靠近了他,一雙滿是貪婪與野心的眼睛幾乎湊到了蘇景佑的臉上。
他突然質問道:“憑什麼?憑什麼是你做皇帝?!論年紀論資質論身份,我哪一點比不上你!!你一個七歲的孩童都可以做皇帝,憑什麼!!父皇憑什麼把位子給你不給我!!”
“那是父皇的決定——”
“父皇的決定就一定對嗎!?”蘇岑打斷蘇景佑的話,他的神色逐漸猙獰起來:“父皇要是英明,當初就不該把位子傳給你…他要是英明,上殷十年前就不應該和南戎聯姻,否則大哥怎麼會死?”
“蘇岑。”一直神色譏諷的蘇執猛然端坐了身子,他的眼神忽而凌厲,幾乎疾言厲色:“你有什麼資格提起大哥?!”
“呵……”蘇岑誇張地笑了一下,他看向蘇執:“九弟,若是大哥還在,若是他登基爲帝,你如今也會這般爭權奪利,把一個名正言順的皇帝幾乎逼成一個傀儡嗎?”
見蘇執眼神殺意漸深,蘇岑又笑起來:“哈哈哈…我告訴你,若是大哥坐這個位子,我蘇岑絕無二話!可蘇景佑不配,他連你都鎮不住,又怎麼鎮得住對上殷虎視眈眈的諸國?!”
“哼…”蘇執輕哼一聲:“你不過是在爲你的野心找藉口罷了,即便大哥登基,你就能甘心做一個王爺嗎?要論年紀論資質論身份,四哥不比你更有資格嗎?”
“那是他不想要!!”似是被戳中了痛點,蘇岑猛然跳腳,幾乎是怒吼着辯駁了一句。
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蘇岑理了理衣袍,蹲下身子又拿起了條案上的小瓶。
“九弟,如今你說什麼都是無用,我本是想讓你就在今晚死,可我方纔進宮時忽然改主意了……”
蘇岑晃了晃手裡的墨青小瓶:“這是一瓶啞藥,我餵你吃下,待我名正言順登基以後,我便賜你午門斬首,到時候千人唾棄,萬人咒罵,你卻不能辯白哪怕一個字,你說你那時的模樣該多精彩?”
蘇執看着蘇岑一臉的瘋狂,只覺嫌惡,他轉開臉去不看蘇岑扭曲的嘴臉。
蘇岑連忙舉着藥瓶湊近蘇執些:“九弟,你不應該謝謝我嗎?我可是大發慈悲,讓你多活幾日呢?”
“七哥…”半晌沒說話的蘇景佑神色痛苦:“爲了皇位,你殺了那麼多無辜的百姓,殺了無辜的宮人,這樣鮮血淋漓的皇位你坐得安心嗎!?”
“安心?”蘇岑笑起來:“通往龍椅的路本就是鮮血鋪就的,你當初年少登基,老九不也是雷霆手腕爲你鎮壓了那麼多心懷不軌之人嗎?”
“那七哥你所殺的百姓可有心懷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