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蘇岑的話音落下,橫七豎八的巷子裡頭涌出了更多的人,個個手持弓箭,拉弓上弦對準了沈落。
這自然留不住沈落,可接着,蘇岑拍了拍手,從他身後層層疊疊的人道里頭,忽然一個男人鉗制着一個女子走上前來。
巷子裡頭被兩側的高牆擋住了許多月光,便更黑些,沈落一時沒看清是什麼人,但本能的,她的心口猛然緊了緊。
“唔!唔!”
女子的嘴巴被一片抹布滿滿塞着,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渾音,但此刻女子站定,沈落已經認出了她來。
只在沈落認出來時,只在沈落的眼睛猛然一瞠的那一瞬,蘇岑同時說道:“你的好侍女現在在本王手裡,任憑你有多高的武功,今日你也走不掉!”
在蘇岑說完這話的時候,沈落的神色已經恢復了鎮定,她看了一眼芙蘭。
隨即,沈落的目光又投向蘇岑:“魯王不會覺得…一個侍女的命能比我夫君的命更要緊吧?”
“哈哈哈哈……”蘇岑猛然笑了一陣,隨即他停下笑:“本王也覺得不可信,不如咱們試試?”
“……”沈落一時沒說話。
芙蘭的命她定然要保,可是蘇岑是怎麼知道芙蘭對自己這麼重要的?
即或是自己平日對芙蘭疼愛些,可怎麼也不該讓人產生這樣荒唐的念頭,竟覺得一個侍女比攝政王還要緊。
“九弟妹怎麼不說話了?”蘇岑嘴角笑意更深。
本來他還對那人的消息半信半疑,眼下他倒是相信了。
“魯王殿下…”沈落開口道:“不知道你的命和她的命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你在威脅本王?”蘇岑問道,卻是根本不把沈落的話放在心上。
猛然伸出手,蘇岑一把將芙蘭的脖子扣在手裡,而芙蘭的另一邊也還懸着一把匕首,隨時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就算你有把握在這麼多人的護衛下取我性命,怎麼,弟妹也有把握保住這丫頭的命嗎?”
“用魯王你的命抵一個侍女的命,難道不是我賺了嗎?”沈落強自維持着表面的鎮定。
“哈哈哈……”蘇岑又笑起來,忽而笑聲戛然而止:“容挽辭!你別給本王耍花招!本王現在沒心情在這裡跟你互相試探,既然你這麼嘴硬……”
“唔!!!!”
即便是被捂着嘴,芙蘭自喉深處發出的一聲吶喊還是直直撲進了沈落的耳朵裡。
高牆下頭的蘇岑,擒着芙蘭脖子的手,方纔忽然一個用力往邊上一推,懸在芙蘭臉側、近在咫尺的匕首,頃刻便在她臉上劃下一道長痕!
鮮血沿着臉頰滑下,滾落在了蘇岑扼住芙蘭脖頸的手上,血又繼續流,又滑落到芙蘭的衣裳上頭。
“唔!唔!”
豆大顆的淚珠從芙蘭臉上滑下,與臉頰上流着的鮮血混作一團。
自來服侍容挽辭,芙蘭打小沒吃過什麼苦,今日卻是臉上被狠狠劃了一道,她又痛又覺得十分害怕,可她哭也哭不出聲,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
月色清明,雖是看不清芙蘭臉上的血和着淚一起滑落下去,但只看方纔蘇岑猛然的動作,只聽芙蘭那痛苦至極害怕至極的嗚咽,沈落什麼都明瞭了。
蘇岑就是一個瘋子!竟敢拿自己的命也要賭一把!
“看來弟妹還是嘴硬——”
“等等!”沈落急忙呵住了蘇岑下一步的動作:“你想怎樣……”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話,蘇岑聽在耳朵裡,卻覺得分外舒心。
呵呵,方纔不是還很猖狂嗎?現在你怎麼不狂了?容挽辭,你不就是個公主麼,你怎麼鬥得過本王!你鬥不過,你的男人也鬥不過,你們都是廢物!!
本王纔是皇帝,本王才應該做皇帝!蘇景佑算什麼東西,這麼多年連一個蘇執都對付不了!再看看本王,一舉就能拿下攝政王夫婦!!
皇位本就是能者得之,你們這樣的廢物憑什麼做皇帝!!
“你想怎樣……”沈落又問了一遍,夜色中她沒有看到蘇岑臉上癲狂的神情,只以爲他還在思考怎麼折磨自己。
“本王不想怎麼樣,只是不希望弟妹你破壞本王的宏圖大業。”
“你放了芙蘭,我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蘇岑話中帶着譏諷的笑:“你覺得本王能信得過你嗎?這丫頭在本王手裡,你纔會乖乖聽話吧?”
深吸了一口氣,沈落正要說話,蘇岑搶先一步又道:“你現在沒資格跟本王講條件!本王數十個數,你老老實實束手就擒,本王自不會要她的命,否則…你就等着給她收屍吧!!”
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蘇岑已經開始計數:“一,二,三……”
沈落扔下了手中的彎月匕首,縱身輕輕落下了牆頭。她雙手向前平舉,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蘇岑身邊的人似是想上前動手,但卻又有些害怕,便磨磨蹭蹭半天沒有動作。
“一羣廢物!”蘇岑朝着最近的手下狠狠踢了一腳,那手下短促哼了一聲,立馬又噤了聲。
“魯王殿下…”沈落開口道,周遭上前的人下意識便停了步子,生怕她忽然反悔動起手來。
“嗯?!”蘇岑扼住芙蘭脖子的手猛然用力,芙蘭便又發出一陣掙扎嗚咽的聲音。
“殿下息怒,我並非反悔,只是若不能保證芙蘭能活,那我現在束手就擒不就是送死嗎?不僅救不了她,還多送了一條命。”
蘇岑扣住芙蘭脖頸的手鬆了鬆,語氣仍是堅定:“本王說過,你沒資格——”
“殿下。”沈落打斷蘇岑的話:“我的目的是救她,如果不能保證她能活,那還不如魚死網破。”
話語中的篤定並非是虛張聲勢,沈落甘願束手就擒,但前提是,芙蘭能活着,至少,她要有最大的可能活着,但是在蘇岑的手裡,顯然不能。
蘇岑一時沒說話,他在想是退一步還是繼續逼迫她。
察覺出蘇岑的猶豫,沈落隨即抱臂而立,她一派閒適的模樣,手指搭在臂上輕輕點了幾下,似乎是在想什麼事。
隨即她道:“既然魯王殿下能知道芙蘭對我如此重要,不如魯王……爲我引見引見透露這個消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