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頒旨冊妃,後兩日則是行冊妃禮並祭天祭祖。
祭祖這樣的大事,外頭的人不相干,自然也進不去宮裡,沈落和蘇執身爲皇戚,倒是去跟着罰站了半日。
好容易把一應流程都走完了,沈落和蘇執回到王府又是晚上了,這一夜蘇執仍是在書房歇着的。
沈落鬱悶,非常鬱悶,因爲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王妃,你跟王爺……”半夏沒把話說完。
如今芙蘭住在西院,西院和東院正在王府的兩頭,實在有些遠,晚上一應的瑣事如今便由半夏接手了,免得芙蘭半夜裡跑老遠的路。
半夏素來是穩重的,如今連她都開口問起這事了,沈落越發覺得憋悶。
橫豎半夏是自己人,卸下釵環的沈落在牀榻上一屁股坐下,不加遮掩道:“誰知他鬧得什麼彆扭!?”
說完還是氣,沈落又道:“半夏,傳我的話下去,以後誰也不準在我面前再提王爺這個人!煩死了!”
沒問出由頭還接了個差事,半夏忙不迭應了,不敢再說一個字慌忙退出去了,朝露殿內殿便又只剩下沈落一個人了。
誰也不知沈落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但攝政王府裡頭這兩口子鬧彆扭是安安靜靜的,康府那頭卻是已經吵翻了天去。
且說晚宴那日康明薇雖是被找到了,但趙合燕找到她時,她衣衫不整發髻凌亂,脖子上還有幾道觸目驚心的抓痕。
因是在宮中,這模樣哪裡敢張揚,趙合燕只好尋了由頭要了一件大斗篷來,將康明薇罩的嚴嚴實實帶出宮去了。
康明薇在府裡頭不吃不喝,無論趙合燕問什麼她皆是不回答,只肯跟康欣馨說話,便是稍微進些吃食,也要康欣馨勸着才肯。
晚宴那日,原本康祿是以爲康明薇不願嫁入皇室,還在鬧脾氣,他怕婚事有變,便也匆匆跟着回府了。
回了康府,康祿想去勸誡康明薇一番,卻是被趙合燕攔下了,說是什麼做母親的更能和女兒說上話,如此,康祿又被瞞了一日。
趙合燕沒從康明薇口中問出實情,最後還是逼問了康欣馨,打了她幾個耳光她纔開口。
自然,康欣馨不會說田文濱的事是她設計的,只說了康明薇自己的計劃,田文濱的事便只當是意外之變罷了。
甫一得知真相,趙氏當場就昏死了過去,而趙氏一倒,康祿這才察覺不對勁,也親自來問,康欣馨便也乾脆告訴了康祿。
“作孽啊作孽!我怎麼生了你們這兩個不爭氣的女兒!”
趙氏醒來已經是晚上,康府中卻是別樣的熱鬧。
一聽說康祿知道了此事,趙合燕顧不得許多匆匆往正堂來,只剛邁進一隻腳便聽見康祿說了這番話。
“老爺!”趙合燕的身子在門口頓住:“這分明是那淫徒強迫了薇兒,你怎能責怪我們的女兒啊!!”
‘啪’一聲,康祿甩袖拂到地上的茶杯碎得四分五裂。
“你還維護她…”康祿的聲音顫抖着,擡起一隻手指向跪在堂中的康欣馨:“小五已經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了,明明就是你的好薇兒一心想着嫁到攝政王府這才惹出的禍事!”
“她說的話怎能信!”趙合燕一步邁進堂中,惡狠狠剜了康欣馨一眼:“她就是想搶薇兒進宮的機會!對…對……一定是她慫恿薇兒的!”
“夠了!”桌子被康祿拍的一震,他站起身,臉色鐵青:“小五慫恿就能讓她自己上趕着去爬攝政王的牀嗎?!你的女兒是沒腦子就這麼由人挑撥麼!?”
“我的女兒?”趙合燕被康祿這番話說得臉上肌肉一抖:“難道薇兒是我一個人的女兒麼?老爺,薇兒也是你的女兒啊!”
見康祿不說話,趙合燕急急上前兩步,她身子前傾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終究是按捺下去急躁的神態,語氣重新恢復了平和。
“老爺…”趙合燕軟下聲音:“薇兒素來是聽話的,她只是這次鬼迷心竅了,老爺你一定要救救咱們的薇兒啊!”
“救?”康祿看着趙合燕臉上隱隱的期許神色,扯了一下嘴角:“你莫不是還想着把她嫁到宮裡去吧?”
大約是被說中了心思,趙合燕神情一怔。
清白被毀是萬萬不可能再嫁進宮裡去的,趙合燕怎會不知?
可是人總是這樣,一旦把錦繡前程送到了你的眼前,告訴你那些榮華富貴很快就屬於你了,當你信以爲真時,它們又突然被收走,你怎可能輕易拱手讓人?
好夢由來最易醒,卻也最不易放下。
見康祿神情嚴肅,趙合燕不死心又問了一句:“難道真的沒有希……”
不等趙合燕的話說完,只一確定她還懷着這樣的心思,康祿已經大步走到了趙合燕跟前擡手就要打下去,卻是在半空停住。
他的手無力地垂下去,晃盪了幾下:“你瘋了嗎……你發覺了端倪瞞着我已是不妥,怎麼,如今你還想把康府上下送到斷頭臺上去嗎?”
心口猛然一痛,趙合燕只覺得眼前一陣的眩暈,忽而一個踉蹌朝着康祿倒下。
“合燕!”康祿飛快地扶住趙合燕。
“老爺…”趙合燕的聲音染上了哭腔:“薇兒是我們的女兒啊!我們看着她長大的…如今她已經是……哎,以後她還能嫁什麼好人家啊!”
聞言康祿猛然闔上雙眼,半晌沒有說話。
稍稍緩和了片刻,趙合燕勉力撐起身子,眼中掛着還未乾的淚花道:“老爺,既然是田家那淫徒毀了我們薇兒的清白,我們一定不能放過他!”
看了懷中的人一眼,康祿沉沉吐了一口氣:“合燕啊……”
趙合燕有種不好的預感。
“田家是什麼身份想必你也清楚,即便是我敢與他們爲敵去討一個公道,你覺得討得回來嗎?”
“老爺…你說這話是……”
“就算去京兆府,去刑部,甚至告去大理寺,我們怎麼證明薇兒是被他脅迫啊!這件事原本就是薇兒想設計攝政王,藥是薇兒準備的,屋子是薇兒自己進去的,你讓我怎麼討公道?”
趙合燕的身子再次軟了下去,眼淚大顆大顆的從面頰上滾落:“難道就這麼放過他嗎?”
回答趙合燕的只有康祿沉悶的嘆息聲,而那嘆息聲,似乎也一夕之間老去了十歲。
“爹,二孃……”跪在地上的康欣馨忽然開口:“女兒有一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