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夕還在馬車上就聽到那些奉承的話,下車時更是看到很多奴僕管事在跟一衆前來送禮的官員太太說好話,福身領着他們進去。
那眼尖的管事看福寧王府的馬車來了,神色異常激動,忙迎了過來,順便帶了一衆家丁過來開路,生怕有人衝撞了福寧王府家眷。
那管事的白髮鬍鬚,一臉和煦的笑,見了王妃更是眼圈都紅了,直拿袖子抹眼睛,王妃瞧了也有些動容,輕喚了聲,“福叔,許久未見,身子可還硬朗?”
福叔連連點頭,笑道,“一把老骨頭了,身子骨哪還硬朗的了,國公爺想您呢,您快進去吧。”
說着,退到一邊去,瞧着展墨羽坐在輪椅上的樣子,眼圈又紅了,淚眼婆娑的。
二姑娘出嫁都快有二十年了吧,也就國公爺過壽的時候纔回趟門,這二少爺就更是如此了。
記得那時候,他還帶着他去買過小糖人,那可是個玲瓏剔透的人物,打小就聰明。
國公爺更是讚不絕口,不料好好的怎麼就落得個腿殘呢,二姑娘那麼心善,天仙般的人物,怎麼就沒個好福報呢。
辛夕和冰嫺是跟在王爺和王妃後頭走的,自然聽見王妃喊他福叔了。
瞧他眼裡露出的真情,該是將王妃當女兒般對待了。
辛夕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勢,怕是有關節炎吧,就聽王妃對福叔道,“你腿疼,這迎賓待客的活怎麼也讓你來,快回去歇着吧。”
福叔搖搖頭,嘴角溢出來一抹苦澀的笑來,“不礙事,國公爺過壽忙着呢,我若是歇着了,怕是……”
話才說到一半,就止住了,那邊走過來一個婦人。
身形窈窕,膚色微黑,卻不掩秀色,容貌倒是不差,身上穿着湖綠鑲銀邊兒的花蝶褙子,銀白的對襟比甲。
***是淺紅八幅月華裙,遙遙走來,倒是風情無限,只可惜臉上的神情尖酸了些,頗有些煞風景。
遠遠的瞧見了就哼道,“雲謹回自己的孃家,哪裡用得着你在一旁帶路,外面那麼多的賓客,不用迎接了。
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待會兒貴妃娘娘就要到了,怠慢了她,小心老太太打你板子。”
福叔聽了歉意的看了眼王妃,王妃淡淡的瞥了眼那婦人,朝福叔點點頭。
福叔這才往來時的路走去,辛夕瞧那婦人,直呼王妃的名字,應該是王妃的嫂嫂了。
不知道是大嫂還是二嫂,就見她客氣的上前,拍了王妃的手道,“雲謹啊,要想見你一面可真是難,要不是父親過壽,還不知道何時能再見到你呢。”
說完,瞥眼見到展墨羽,眼裡不自然的閃過一抹嫌惡。
鬆了緊握着王妃的手,瞥眼看展流暄和冰嫺郡主,讚道,“一段時間沒見,暄兒長的越發的俊朗了,冰嫺郡主也更俏麗了。”
展流暄有禮的謝了讚賞,冰嫺郡主謙虛了兩句,眉間盡是得意,出嫁前,王府的那些事她是能打聽到的全打聽了,王妃的孃家自然也不能落下的。
鎮國公府的二太太不待見王妃鎮國公府上下全都知道,聽說是當初二老爺想升職,她求到王妃那兒,想讓王妃求求王爺幫着在聖上面前說說好話。
王妃沒有應她,這才使得兩人之間生了嫌隙,聽說展墨羽和她兒子溫君琛還大打出手過呢,更是差點毀了他一條胳膊。
所以二太太對她相公更和善一些,故意的氣王妃呢,還刻意的忽略辛夕奉承她。
王妃也不氣,淡淡的笑着,示意辛夕推着展墨羽跟着她去書房。
辛夕猜應該是去書房給鎮國公拜壽了,至於王爺,王妃沒有理他,似乎他愛幹嘛幹嘛去,辛夕真是疑惑的不行。
壓下心中疑慮,辛夕推着展墨羽跟着王妃,墨蘭紫蘭緊跟其後。
書房離得不遠,走了小半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門口有些小廝守着,見王妃過來,眼裡閃過一抹詫異,砰砰的敲着書房的門,扯着嗓子喊,“福寧王妃和表少爺回來了!”
這個小廝是福叔的孫子,阿全,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清秀,喊完了,忙上前給王妃行禮。
王妃笑着拍拍他的頭,大意就是要他小心的照顧福叔的腿,阿全點頭應下了,開了門示意王妃進去。
瞅着展墨羽的時候,咧了嘴笑,活像是撿了十兩銀子似地。
展墨羽朝他翻了個大白眼,從懷裡掏出來十兩銀子扔給了他,他爽快的接下,脆生生的謝道,“謝表少爺賞賜!”
辛夕有些喜歡這個阿全,她相公可是難得賞賜人呢,就是白眼也不是見誰都翻的。
先前那個二太太,他可是兩眼望天呢。
想着王妃這麼記掛着這個叫福叔的腿,便把阿全叫了過來,“回頭你去半月坊要些膏藥給福叔貼貼,能緩解疼痛。”
關節炎難治癒,但是緩解卻很容易,不過古代很少有那種膏藥。
阿全聽了,就有些爲難,治好爺爺的腿他當然高興了,可是半月坊那地方不是他們可以去的起的,更別提買藥了,好吧,他沒注意到辛夕說的是要。
紫蘭見他呆頭呆腦的站在那兒,估計是沒聽清楚少***話,走過去拿兩根手指夾了他的衣服往旁邊一扯。
“少奶奶說的話你聽着就是了,回頭去半月坊拿膏藥的時候找小允,就說是少奶奶說的,不收你銀子的。”
阿全聽的一怔,飛快的點頭,“那我現在就去。”
說完,飛似地往外跑,紫蘭和墨蘭兩個見了直搖頭,這小廝是怎麼當差的,說走就走,都不用跟主子報告一聲麼。
萬一主子有個什麼急事找不到人,看他回來挨不挨板子,兩人就守在書房門口,當起了小廝的職責。
辛夕推着展墨羽跟在王妃身後進了書房,書房裡一個頭發半白的老人坐在那裡。
書房的書架上一溜煙的書,就連空氣中都散發着一股子書香味,一張黃花梨卷草紋書案上此刻扔着公文。
紫檀透雕的筆海中放着大小不一的上等狼毫和湖筆,狻猊瑞獸的紫竹鎮紙壓着雪白的澄心堂紙。
鎮國公瞧着王妃,神色就有些激動,辛夕進門那一刻,是看見他站了起來的,最後才坐了下去。
鎮國公五官棱角分明,劍眉星目,下巴有些方直,便顯得十分剛毅爽直,如今依然俊朗。
王妃是他的女兒,可見他年輕時有多俊美了,王妃上前恭謹的行禮,鎮國公這才站起來。
辛夕瞧見他眼睛都有些溼潤了,說出口的話卻是指責,“要是我今年不過壽了,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回來看我一眼了?”
王妃就站在那裡,默然不語,鎮國公氣的直瞪她,“你這個性子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改一改,說句好聽的話哄哄我也不成。
算了算了,既是回來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王爺呢,沒陪你一塊兒回來?”
說着,往後面瞧,這纔看見辛夕和展墨羽,兩人一同乖巧的給鎮國公行了禮。
鎮國公捋着鬍鬚,煞有其事的打量辛夕,辛夕那些事,他自然也是聽過的,鎮國公也是上過戰場的人,跟元老太爺也是有幾分交情的。
上回還在他面前抱怨嫁個庶孫給他外孫,不夠義氣,結果元老太爺沒差點跟他打起來,娶了他最好的孫女,還抱怨,他才虧好不!
後來就聽說她想法子給自己親孃求了昇平妻的誥命,又救了十三皇子一命。
前幾日還聽說十三皇子挑食的毛病也是她治好的呢,顏容公主的臉傷好轉也跟她有關,皇上這幾日高興,還誇了他兩句,怎麼說這也是他外孫媳婦,臉上有光啊。
鎮國公越看越滿意,嘖嘖讚歎,“雲謹的眼光果然不錯,給羽兒娶了個好媳婦。”
說完,直接問辛夕道,“聽說你還會些醫術,治好了十三皇子的挑食之症,羽兒的腿還有的治不?”
辛夕疑惑,她會醫術的法子是怎麼傳出去的,她救十三皇子時,沒露端倪啊,那人工呼吸就不算了,就是給十三皇子把脈時也都是謹慎小心的。
不過就是看了下舌苔,這就瞧出來她會醫術了?
王妃聽了也詫異,直勾勾的看着辛夕,“你會醫術?”
辛夕搖頭,微低了頭道,“辛夕不會醫術,能治好十三皇子完全是?”說着,睃了展墨羽一眼,展墨羽白了她一眼,接口道,“瞎貓碰上死耗子。”
辛夕嘟嘴,王妃橫了他一眼,“不可胡說。”
怎麼能這麼形容辛夕和十三皇子呢,鎮國公聽了卻是哈哈大笑起來,“羽兒說話還是和以前一樣爽朗啊!”
辛夕額頭黑線直滾,笨嘴拙舌直說就是還繞彎彎的說爽朗,鎮國公笑完,卻是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問王妃道,“王爺當真沒將鐵匣子傳給羽兒?”
王妃點點頭,鎮國公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怕不當是王爺的決定吧。
鐵匣子事關重大,沒有皇上的允許,王爺怎麼敢自作主張。
羽兒這腿也的確難當此重任啊,原還想着羽兒將來繼承福寧王府,可以支持七皇子。
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且不說羽兒這腿也是在皇宮受的傷,雲謹又是不爭不奪的性子,就算健健康康的,怕是也不願意他攪進這些是非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