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寂北點點頭“這北邦公主固然有着北邦這個強大的後盾,但是伍家在西羅的地位也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撼動的,安月恆若是娶了北邦公主,這伍家固然會怨恨北邦,但是也同樣會怨恨安月恆。”
“小姐說公主尊貴不易養在皇宮的意思是?”青瓷有了些大致方向,卻再次開口。
“北邦公主的性格在哪裡都會樹敵無數,這西羅女子的明槍暗箭她可應付不來,總會死於她人之手,若是她死在宮中,北邦難免借題發揮,甚至伺機同安月恆聯手,要挾皇帝割據利益。而相反,若是北邦公主嫁給了安月恆,到時出了事情便是他的罪責,北邦對於這個權勢不輸帝王的男人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青瓷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雖然暫時看來安月恆得了北邦的支持,但是伍青青有伍家相助,總會除掉北邦公主,這樣一來,北邦必然把這怪罪在安月恆身上,而伍家也會因此對他產生隔閡,他便相當於受到內外夾擊。”
沐寂北點頭,這樣一來,安月恆必然要爲了不遭受北邦的針對,而拿出不小的誠意,譬如真金白銀,譬如物資糧草,而這些東西都將是安月恆從自己的口袋中掏。那麼他苦心經營的一切不僅沒有進步,反而倒退了不少。
青瓷看着沐寂北的神情,只覺得安月恆這輩子利用女人無數,最終卻也會死在女人手裡。縱使他算無遺策,識人無數,可哪裡想得到,他所認爲的純潔良善不染纖塵,只是有些女人心思的伍青青,剷除起敵人,從不手軟。
就算安月恆事後意識到,但是在當時他一定不會把女人間的爭鬥放在眼中,認爲這將會影響大局,甚至會認爲得到了伍青青和北邦公主,便是向前邁進了巨大的一步,就好似帝王,吸取各方勢力,相互平衡,殊不知這樣的做法是後院起火,讓他損失重大!
沐寂北勾起脣角,女人就是如此,愛你便可以爲你去死,比如曾經的寂晴,恨你也可以爲你活着的,看你生不如死,比如現在的自己。
沐寂北坐上相府的馬車打算回了相府,微蜷着腿上面搭了塊軟毯,身後斜倚着一方厚實的軟墊,十分愜意。
馬車上的松枝香爐冒着淡淡的香氣,沐寂北卻不自覺的想到了殷玖夜,那個男人現在可好?銅鑼國的兵將是否兇悍?
從滾着金邊的袖口中拿出那個那個男人留下的信函,信函自那日後她還未曾打開,直到剛剛想起,還恍惚間覺得他似乎已經離開些日子了。
打開紙張,讓沐寂北意外的是男人的字跡,烏黑的墨濃的彷彿化不開一般,每個字的大小格外均勻,棱角也是極爲分明,橫平豎直,沒有勾連,沒有字體,甚至也沒有筆鋒,橫就是橫,豎就是豎,如同他這個人一般,只一眼便覺得壓抑和窒息。
沐寂北知道,這該是他最真實的字跡,許是以後,都不能再這樣寫字,除非某一天他真的站到了權力的巔峰。
信上只有八個字,一目瞭然,待吾歸來,許你天下!
沐寂北微微閉上雙眸,信輕輕從她的手中滑落了下去,睫毛上沾染了點滴晶瑩,心微微有些發痛,看殷玖夜的性子,本該是個霸道的不可一世的尊貴皇子,可卻不知是怎樣的壓抑才讓他變得這般死寂和殘忍,那些字,是不是如同他的生命,到底是有多艱難。
可是她不喜歡這些誓言,不喜歡這些讓她有所動容的言辭,這些東西最是
蠱惑人心,等到她再次開始相信,想來怕是離再死就不遠了。
回到相府,每一個人都對她畢恭畢敬,沐寂北只是淺笑着點點頭,並不讓人覺得是有多麼的難以接觸,但似乎越是如此,那些下人越是恭敬,一個個恨不得將頭埋到地上。
沐寂北路過聽風閣的時候,卻瞧見了一個幾乎快要被她給忘掉的熟人,柳芝蘭。
柳芝蘭竟然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也不瘋也不傻,甚至也不難過了,本該如死灰般的雙眼中帶着絲絲明亮的光彩,雖然整個人依舊是有些憔悴,但是絕對是有了生氣。
“母親的身子似乎大好了。”沐寂北站在柳芝蘭的身側,帶着幾分欣喜開口道。
本是在擺弄花枝的柳芝蘭,聽見這春風拂面的聲音,手一抖,被花枝刮出了點血絲,有些驚慌的轉過臉來:“是北北啊。”
“母親今日似乎心情不錯,這真是件頂好的事情,現如今母親從二姐姐的死中走了出來,真真是可喜可賀,倒是可以幫着姑母治理家業了。”沐寂北說的一臉坦然。
柳芝蘭笑的有些勉強,不過卻在沐寂北提到沐晚晴的時候臉色還是白了一下,好半天也沒有恢復過來:“母親只是見着今日陽光好,便出來轉轉,這身子還是同從前一樣,並未大好,哪裡能治理的了什麼家業,怕是還是要修養上好一陣子。”
沐寂北挑挑眉,這柳芝蘭怎麼就突然好了呢,看着她眼中莫名多出的神采,不禁讓沐寂北生出幾分懷疑。
“既然如此,北北便不多打擾母親休息了。”沐寂北對着柳芝蘭見了個禮,便錯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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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能讓一個一無所有的女人突然間生出光彩,有了希望?
沐寂北雙眼一眯,是孩子!
只是如今這時間尚短,柳芝蘭的肚子並不能顯現出來,可是若是她想要在這相府中藏住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並不容易,那麼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這個讓柳芝蘭心情大好有了希望的孩子,是沐正德的!
因爲只有這樣,柳芝蘭纔再次有了希望,才能在這相府中活着!
“白鷺,你仔細一下柳芝蘭是否見過什麼大夫,喝過什麼藥物,是不是有了身子?”沐寂北對着身後的白鷺開口道。
白鷺點頭便轉身離開,似乎立即着手去調查這件事了。
五日之後
沐寂北一邊在房間踱着步子,一邊思索着安月恆大婚一事,開口道:“這兩日北邦公主同安月恆可有往來?”
青瓷想了想白寒調查的結果,開口道:“北邦公主總是有意無意的同安月恆偶遇,安月恆待他同旁的女子一樣,極盡溫柔,一時間讓這位來自北邦,只見過剽悍男子的公主迷了心神,怕是也有意於安月恆。”
沐寂北點點頭,安月恆對待女子自有他的一套,更可以說是慣會博得女子的芳心,只是北邦皇子的意向怕是要將這公主嫁給皇帝,從而達到討要糧草的目的,但是若是皇帝不允,想來也不會違背皇帝的意願。
這也就是說,北邦皇子對於這公主嫁給誰並不十分在意,只要皇帝肯同意他的條件就成,那麼也就是說,這件事若是要成,只差皇帝的首肯。
“沐建寧那怎麼樣了?”沐寂北有些嚴肅的開口。
青瓷道:“已經把小姐的意思轉達給了皇上,皇上似乎一開始並不明白,追問沐建寧,可沐建寧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讓皇帝自己去想。可是就在昨日,皇帝卻突然召見了北邦的皇子,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兩人不知商討了些什麼。”沐寂北點點頭,如此看來,這件事怕是可以成了,她很期待伍青青到時候的臉色。
沐寂北的手輕輕搭在了窗前的吊蘭上,把玩着泛綠的葉子,吊蘭青幽,雖未開花,卻彷彿有着淡淡的香氣。
沐寂北的眼中閃爍着精光,要打的伍青青一個措手不及,似乎還缺少一個引子,那麼…
“青瓷,我記得市面上有一種藥,使人看起來如同有孕一般,甚至大夫在短時間內也不能斷定到底是不是有孕還是誤服了藥物?”沐寂北轉過頭對着青瓷開口。
青瓷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而後開口:“應該是有,不過市面上並不多見。”
沐寂北點點頭:“很好。”
“小姐是要把這藥給了那北邦公主,讓衆人以爲木已成舟,逼迫安月恆不得不娶了北邦公主?”青瓷閃着一雙好奇的眼睛,開口發問道。
沐寂北卻是笑道:“安月恆纔不會吃這套,甚至會因爲認爲北邦同他聯手別有用心,從而升起防範之心。”
“那是要給…。”青瓷眼中閃過一絲啞然。
沐寂北迴頭一本正經的對青瓷開口道:“你且去辦吧,我知你與銀屏熟識,她一定會願意幫你這個忙的。”
青瓷先是一愣,隨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小姐放心,一定辦好。”
青瓷閃身便消失了身影,沐寂北目光幽深,不知在想着些什麼。
而另一面,多倫正穩坐公主府的主位之上,下首的兩面坐了幾名男子,而這其中正包括盧家家主和盧家長子盧引銘。
多倫一身妖豔的橙黃色繡着青鸞祥鳥的長裙,腰間綴着一圈金線瓔珞,外罩一層薄紗,雪白如玉的肌膚若隱若現,豐滿的雙胸更是隱隱顫動着,看的衆人不由得喉結一動。
“你說你瞧見沐寂北同六皇子抱在一起?”多倫有些驚訝的開口,眼中閃着興奮又奇異的光芒。
“正是。”盧引銘沉穩的回答,不驕不躁。
多倫黛眉一挑,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嫵媚:“那你可有瞧見沐寂北的神情如何?可是喜歡六皇子?”
盧引銘想了想,再次開口:“雖然看不出兩人感情到底如何,但是兩人之間氣氛十分融洽,六皇子看向沐寂北的目光格外疼寵,沐寂北對待六皇子似乎也有些不同。”
多倫一手撐着腦袋,一面卻是開口道:“你的意思是這沐寂北同六皇子,是郎有情妾有意了?”
盧引銘皺起眉頭,再次開口道:“濃情蜜意倒不敢說,不過可以肯定兩人關係定然不一般。”
多倫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彩,沒有開口,而底下的幾名男子卻是開了口。
“這沐寂北竟然同六皇子有染,倒是令微臣有些意外,只是這沐寂北多番設計公主,不知公主打算?”一男子開口道。
多倫擡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次開口道:“哼!明明是本公主多番設計不成,反被自己的圈套所累,何故用你來言辭推脫?輸了就是輸了,本公主還不至於輸不起!”
那人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刻意討好,並未能夠得到多倫的歡心,不由得臉色漲得通紅不再開口。
其餘的人也因爲這一時間嚴肅起來的氣氛默不作聲,多倫繼續着之氣的動作,腦筋卻在飛速的轉動,她倒是要看看,沐寂北到底有多少能耐?
“沐寂北身邊是不是有兩個丫頭?”多倫再次開口。
底下的幾個男人想了想,再次開口道:“似乎有兩個心腹,一個叫青瓷,一個叫白鷺。”
多倫沒有開口,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月恆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丞相府的人自然是不能少的。
不過老太妃倒是也不顯殷勤,畢竟若是太過殷勤了會讓帝王生疑,甚至不悅,到底如今相府是皇帝一脈的人,做事是要拿捏好尺度的。
青瓷給沐寂北好好梳整了一番,一身冰藍色的曳地長裙,長裙上用細如胎髮的金絲銀線刺繡成千枝攢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真珠,與金絲銀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頭上是金累絲嵌紅點翠的雙鸞步搖,額前一塊雕刻着神秘且古老的花紋的月形紅水晶。走起路來,步搖微微顫動,宛若天成。
“時間差不多了,去前廳吧,姑母應該已經在等着了。”沐寂北對着青瓷淺笑着開口,可實際上她的心情卻並非那般平靜。
前世的時候,她蹭個幻想過無數次有朝一日嫁給安月恆爲妃的場景,猜測着自己穿上一身鮮紅豔麗的嫁衣,會變成什麼樣子。
而如今她終於有機會見到安月恆的婚禮,只是,新娘不是她。
沐寂北的心中帶着隱隱的期待,她要看看伍青青臉色鐵青的樣子,看看她瞬間從天堂掉落到地獄的樣子。
今日,就當做作爲沐寂北的自己,送給伍青青的一份見面裡好了。
前廳中,老太妃已經準備妥當,還有相府的兩位公子和兩位小姐。
沐寂北輕輕掃過幾日未見的沐寂晗,一身煙霞色的八幅羅裙,都上配着蝴蝶白玉響鈴步搖,乾淨卻不顯得單調。
沐寂晗似乎感受到沐寂北的目光,擡頭微微回望過去,點了點頭,便側開了臉。
沐寂北沒有開口,只是對着老太妃開口道:“姑母,時辰是差不多了吧,咱們是不是要動身了。”
老太妃看向沐寂北那雙宛若被最清澈的山泉滌盪過的眸子,目光微微變得柔和起來,其實她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孩子明明有着那般深沉的心計,卻有着這樣一雙澄澈的眸子。
“今日是攝政王大婚,你們都要謹言慎行纔是,不要惹出什麼麻煩,被人抓住了把柄。”老太妃依然叮囑着,可以看出她對於自己弟弟辛苦打拼下來的這份家業是十分維護的。
“是,姑母。”幾人齊齊回道。
這次出行,相府還是派遣了三輛馬車,兩名相府的公子坐在最前面一輛,老太妃帶着沐寂晗在第二輛,沐寂北同沐海蓉在第三輛。
沐海蓉依舊乖巧,只是偶爾睜着一雙小兔子般的眼睛,時而怯怯的帶着幾分好奇看向沐寂北。
沐寂北只是對着她淺笑笑,便開始閉目養神。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沐寂北漸漸有些迷糊,似乎有了些睏意,懷抱着青瓷給的小暖爐,靠着軟墊,呼吸聲漸漸均勻起來。突然,沐寂北被車外吹吹打打的聲音驚擾了,皺着眉頭睡眼惺忪的醒來,青瓷看了看沐寂北不悅的神情,掀開車簾向外張望了下。
馬車前行的馬路上,此刻是人聲鼎沸,喧囂不已,百姓們都聚集道路兩旁,一個個踮着腳尖努力張望着,議論紛紛的在格外熱切的討論着什麼。
青瓷的目光掃過,發覺道路兩旁也有着不少錦衣華鍛的人,甚至是豪華馬車,卻鮮少有例外的都停靠在了街道兩邊,看來都在爲這道路正中的在讓路。
老太妃一行人的馬車自然也不例外,車伕怕衝撞了,便也將車停靠在路邊,暫且退讓,讓人先行或者稍後繞路。
當青瓷的眼中倒映出那刺目的紅色,眼中一閃而過怒火,一把甩下車簾,對沐寂北開口道“小姐,是安月恆給伍青青下的聘禮。”
沐寂北一聽,眸色有些晦暗不明,嘴角勾起,算算時辰,倒是該給伍青青下聘了,沐寂北也掀起了車簾,將目光投注出去,她得好好看看眼前這一幕,好告訴自己將來是要讓伍青青有多悲慘,才能讓自己覺得對得起這天價的聘禮。
一個人,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便會越多,站的越高,摔的纔會越狠,今日伍青青越是榮耀越是幸福,將來失去一切的時候才越是痛苦,而自己殺死她的時候纔會越覺得暢快,今日,她要好好看看,那個許了自己無數美夢的男子,是如何天價爲聘,迎娶他所謂愛着且配的上他的女子。
伍青青,既然你愛安月恆,那麼便越發用力的愛吧,我希望他會一直給你無盡的寵愛,疼你,愛你,寵你,然後你爲他穿針引線,爲他洗手做羹,爲他孕育生子,受盡這天下女子的寵愛,只有你今日越幸福,來日你才能越痛苦,而我,纔會越滿足。
哦,我忘了,或許今日你也不會幸福,這真是一個不好的開端。沐寂北的臉上閃過無比惋惜的神情。
長長的街道上,穿着暗紅色襖袍的奴才看起來比不少人家的少爺還要富貴,肩上扛着梨木鏤着飛鳳祥紋的雙杆禮箱,走在道路的正中,禮箱沉的將雙杆都壓的出現了弧度,足以看出這箱子裡的東西是有多麼的貴重、
前面的人在吹吹打打,喇叭嗩吶排排相對,恨不得聲音傳遍整個帝都,之後跟着的是一頂三十餘人擡的大轎子,轎頂是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奪目生輝,而轎身上則是鮮紅的緞子宛若紅霞,緞上刺繡着飛舞盤旋的綵鳳,綵鳳身上皆是用金絲銀線穿插的寶石,醒目異常,轎簾之上綴着彩色的流蘇,隨着轎子的起伏微微晃動。
遠遠看去,整個隊伍氣派異常,轎子寬大的更是堪比皇室。
沐寂北目光幽深,這送聘禮迎親的的隊伍長的幾乎從街頭一直延續到了街尾,一眼望去忘不到頭,難怪這無論多麼顯貴的馬車都要讓路。
很多人都隱隱明白,從今天開始,伍家和攝政王府似乎徹底的聯合在一起,安月恆的權勢似乎更進一步,這西羅,似乎遲早是安月恆的天下!
“這攝政王真是個癡情的好男人,竟然這麼寶貝伍家的七小姐,瞧這聘禮,要是我家閨女找的夫婿,能有她的十分之一我也就心滿意足了~”一布衣的中年男子開口道。
“就你?你知道那要迎娶的人是誰嗎?那是伍家的七小姐?你知道伍家的七小姐嗎?你家閨女連人家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插嘴的是一名紈絝子弟。
那中年男子臉色憋的通紅,看了看對方的打扮,卻是識趣的沒有再開口。
“這攝政王真是天大的手筆,哪個女人能夠嫁給他實在是幾輩子的福氣,不僅人溫柔,長的也是俊美,更是有權又有錢,簡直就是這天下間最完美的男人。”又一男子開口道。
“哼,也就老孃我倒黴,竟然遇上了你這麼個窮酸的,好歹老孃當年也是遠近聞名的一隻花,結果你竟然就用了那麼點棺材本把老孃給騙到手了,老孃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一位有些粗壯的婦人開口道,似乎是那名男子的老婆。
沐寂北放下轎簾,搖搖頭。
青瓷見此,怕自家小姐心情不好,開口道“小姐,你是不是想若是自己能夠像這尋常百姓一樣就好了,可以偶爾羨慕羨慕這些滔天權貴,做做黃粱美夢,簡單卻也充實,沒有官宦人家的勾心鬥角。”
沐寂北搖搖頭:“我可不想當個平頭百姓,相比她們打着補丁的衣服,我更喜歡我身上的綾羅,相比那粗劣的簪子,我也更喜歡我頭上的步搖,尋常百姓看似簡單,可若是被人欺負了,卻是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而我如今,穿金戴銀,山珍海味,若是誰人算計了我,最起碼我算計的回去,還是你以爲,你家小姐天下無敵,哪怕是生在了一個普通人家,也能扭轉乾坤?”
青瓷吐吐舌頭,開口道:“小姐說的好直白。”
等了許久,娶親的隊伍終於走遠,將道路讓了出來,可人們的議論之聲卻只是越發的熱情,似乎對這場婚禮有着無比的熱切。
馬車漸漸回到了之前的街道上,依然平穩的向前行駛着,沐寂北再次恢復了之間的姿勢,好似假寐,青瓷很是納悶,難道小姐晚上都不睡覺,怎麼困成這個樣子?
沐寂北輕輕嘆了口氣,這世間哪有絕對的自由,即便是遠離朝堂,也會有江湖紛爭,即便遠離江湖,也會凡塵俗世,即便是遠離凡塵,卻也依舊有着凡塵之外的爭端。
不多時,馬車停了下來,青瓷和沐海蓉的一個丫鬟率先下了馬車,隨後沐海蓉和沐寂北緊跟着下去。
沐寂北微微擡頭,只覺得陽光刺目,偌大的攝政王府的匾額額氣派異常,門前的兩座石獅子也依舊兇猛。
沐寂北擡起手掌,微微遮擋住日光,卻還是眯起了眼睛,看向那黑玉的匾上滾金的四個大字,攝政王府!
沐寂北猶能記得,當日選擇離開,成全兩人的自己,擡頭仰望這氣派門庭時的荒涼,猶記得,那日黃昏落日,她策馬狂奔,猶記得,那日她看遍車水馬龍,只覺她乃
王府的中門大開,來來往往的賓客無不衣着華貴,穿梭不絕,安月恆一身紅色印着飛花的新郎裝扮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穩重,卻多了幾分朝氣,倒像是個青澀的小夥子。
安月恆的胸前戴着一朵碩大的紅花,在這春暖花開的季節,開的正盛,正拱手同道喜的賓客道賀,簡單的招呼着。
安月恆一擡眸,便看見了陽光之下的沐寂北,一身鵝黃色的紗裙讓她整個人都明快起來,雪白的肌膚滲出晶瑩,那微微眯起的眼睛,正落在了自家大門的匾額上,帶着幾分悵然和難以言說的悲愴。
沐寂北忽然就笑了,看的安月恆心頭一震,沐寂北突然轉過臉來,正巧同他對上,他有一瞬的失神,纔想起,這是那個出手便會算計死人的女子,沒想到竟然是這般美麗,日光微醺,卻不及她的雙眼,那一笑,彷彿春暖花開。
安月恆回過神來,這才迎了上來:“原來是老太妃,太妃同這相府的小姐們站在一起,讓本王險些以爲是姐妹了呢。”
老太妃淺笑道:“王爺真是會調笑我這個老太妃,我倒是開心了,可我這些小侄女卻是都不依的。”
安月恆笑道:“相府的小姐人比花嬌,一個比一個出落的漂亮,任是誰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
“我這相府的小姐再漂亮終究是不及王妃的,王爺今日大喜,還是不要再這稱讚別的女子,小心讓這剛進門的王妃知道了,少不得要罰王爺睡書房。”老太妃也語氣輕鬆,坦然同安月恆開着玩笑。
“哈哈,青青哪裡會這麼小的肚量,若是真的如此,本王也是甘之如飴的。”安月恆再次開口,目光不自覺的掃過沐寂北。
沐寂北迴以一笑,老太妃再次開口:“王爺還是不要招呼我這個老婆子了,沒由來的惹了別的賓客心煩,還是不要怠慢了別的客人,我這便帶着幾個孩子進去,就不堵在這門前了。”
安月恆立即招呼來一個管事的:“還不快將太妃請入客堂。”
“是王爺。”那管事也是一身喜慶,滿臉洋溢着笑容,立即爲沐寂北等人引路。
沐寂北隨着老太妃的腳步,一路四處打量起了攝政王府,青瓷似乎也有所感觸,同沐寂北一般,四處張望着。
王府很大,是帝都中極好的路段,王府之中院紅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精緻異常。
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五間抱廈上懸着‘月恆軒’,沐寂北猶記得,當初安月恆告訴過她,之所以起名叫做月恆軒,其寓意是爲月恆懸,太陽上不可永遠高懸於天空,可這一隻月亮卻敢同太陽正光輝,豈不是膽大?除此之外,也寓意他安月恆將永遠不倒,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沐寂北的嘴角滲出絲絲冷笑,再次步入這攝政王府,當真是喚起了她不少回憶,這裡的一草一木,她甚至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儘管很少四處走動,但是她曾經一度以爲自己將會是這裡的女主人,把這裡當做是自己的家。
如今想想,真是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一個一無所有的癡傻女子,竟然做着驚天的美夢,難怪會落得那樣慘死的下場,說到底,要怪的只有是自己。
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瓏,後院滿架薔薇、寶相,一帶水池,沁芳溪在這裡匯合流出百戲園,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向對岸。
老太妃也不由得感嘆一聲,到底是權勢逼人,這攝政王府比起丞相府都是要大上個幾倍。
“老太妃,您這邊請,幾位小姐,這邊請。”那管事的在前面引路,偶爾會爲幾人介紹上幾句。
老太妃不時的點點頭,沐寂晗依舊安靜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沐海蓉則是一直好奇的四處打量着,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行人被引進了客堂,裡面已經有着不少的夫人小姐了,男賓的堂院與女子的客堂着,只是女子的在裡面,男子的在外面,中間是連通的。
相府一行人都被安排了位置,老太妃同趙於江的夫人等被安排在了一桌。
“老太妃,你們相府的幾個小姐可真是不錯。”趙於江夫人率先開口,打量了一番沐寂北三人。
老太妃心中的警鈴再次響起,上次在宮宴時她便隱約察覺出什麼,難道這趙家真是如此打算?
沐寂北,沐寂晗和沐海蓉則是同許多年紀相仿的女子坐在了一起,趙鸞鏡同沐寂北十分親近,兩人坐在了一旁,趙鸞鏡輕聲道:“寂北妹妹,你真是漂亮,要我說,你是一點也不比伍家小姐差。”
沐寂北淺笑着看着趙鸞鏡,覺得她近來似乎活潑了不少,也悄聲回道:“鸞鏡姐姐,伍家的小姐都在你對面坐着呢,你這是把北北往火坑裡推嗎?”
趙鸞鏡擡頭看去,果然,在這桌旁的一張桌子上,坐滿了一桌子絕色傾城的女子,一個個肆意歡笑打鬧着,宛若仙女下凡,儼然是一處美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沐寂北早在進來的時候便被奪去了目光,沒有人能在這樣一羣香豔的女子面前依舊保持淡定,這是伍家本家中的七個女子。
伍家這一代被選入進入本家的有九人,排在第一位的是早年被送入宮中的伍伊人,伊視爲一,而伍青青也就是今天的主角,是老七,青則視爲七。
伍伊人被禁在宮中,所以這剩下的幾個女子卻是都在這裡了,其實這些人並不都是伍家本家所出,也並非是什麼嫡出小姐,伍家早在女子很小的時候便開始挑選,無論嫡庶,也無論本脈旁支,一視同仁。
只要被選中進入伍家訓練的孩子的父母都將得到一筆不菲的收入,而後再層層塞選,直到最後剩下了這九人。
所以伍家的這九名女子並非是親姐妹,也並非都是嫡出,但在伍家,只要你進了本家,你便是名動天下的伍家小姐。
趙鸞鏡大致掃了一眼那幾人,只覺得那些繁複的珠寶首飾都恍暈了她的眼,但即便如此,那些女子的容貌卻並未被那些金銀比下去分毫。
沐寂北的也淺淺飄過目光,這伍家的幾個女子各有千秋,什麼類型的都有,尊貴的,純潔的,嫵媚的,骨感的,可愛的,豪爽的等等,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足以讓你花了眼。
青瓷閉上眼,晃了晃腦袋,她都要看的癡了,難怪這天下間有那麼多的男子不惜爲了伍家赴湯蹈火。
不過青瓷覺得,這幾位小姐能造成這麼大的轟動,是因爲把她們聚在了一起,金光閃閃的,不然,自家的小姐也絕不會差。
似乎知道青瓷在想什麼,沐寂北朝她看了過去,似乎在說,這副皮囊再怎麼好看又有什麼用,這又不是我的相貌。
青瓷卻是頂撞了回去,怎麼不是小姐的樣貌,既然小姐重生在了沐寂北的身上,沐寂北的一切就都是小姐的。
沐寂北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另一邊,趙夫人依舊在和老太妃打着太極。
“我們鸞鏡就差遠了,哪裡有你們相府的孩紙優秀,老太妃你實在是功不可沒啊。”趙夫人再次開口。
“這幾個孩子都是有性子的,倒是不知道哪個合了趙夫人的胃口。”老太妃一面看向沐寂北幾人,一面轉頭對着趙夫人開口。
老太妃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們趙府看上我們哪個小姐了?這事總得容我思量思量。
趙夫人會意,開口道:“其實這三個孩子我倒是都蠻喜歡的,只是四小姐似乎更沉靜一些,看着倒是安穩。”
老太妃的心一緊,這趙府難道是相中了沐寂晗?隨即點點頭道:“寂晗這孩子一向是個話少的,卻也是個貼心的,我整日在府中無事,都是她來陪我,只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麼了,似乎有什麼心事一般,倒是越發的不愛開口了。”
老太妃雖然說的是事實,但是也告訴給趙夫人另一層意思,就是說沐寂晗現在有心事,很有可能是爲了情事,所以這聯姻一事,尚不能敲定。
趙夫人也心中有數,隨即點頭道:“女孩子麼,到了年紀,總是會想些有的沒的。”
兩人你來我往的應付着,倒也和諧的很,偶爾插進幾個別的夫人,卻也並不找兩人的晦氣。
衆賓客吃着桌子上的糕點,磕着葵花籽或者品着香茗,倒是愜意的很,畢竟這攝政王的東西還是不會差的。
不多時,便聽見外面的喇叭嗩吶聲近了,衆人便知是新娘子來了,外面的年輕男客一窩蜂的紮了出去,跑出去看熱鬧,而女子則是要矜持的多,最過的不過是踮起腳張望一下。
沒過一會,那些蜂擁出去的人便自動分成兩路,把中間給讓了出來,想來伍青青和安月恆馬上就要來了。
喜堂都是佈置好的,安月恆的父親已經不在,所以只有母親坐在上首,那是一個很妖嬈的婦人,一看便覺得有些勢力,並不好相與,不過看着她滿臉笑容的樣子,便也知道她對這樁親事是滿意的。
青瓷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惱火,從前小姐做了那麼多,可卻得不到這妖婦一個笑臉,可如今瞧瞧她的樣子,笑的嘴都快扯到了耳朵根。
“新郎新娘到!”隨着一名小廝的宣佈,伍青青和安月恆兩人共同牽着一朵大紅花走了進來。
衆人不由得一陣歡呼,不過沐寂北在這歡呼聲中清楚的聽到旁邊女子的嫉妒:“你看她的嫁衣,竟然是天蠶蜀坊所產,真真是讓我羨慕死了,我要是能有上一塊做手帕便也心滿意足了。”
“伍青青真是太幸運了,不僅長了那麼美,還能得到王爺的青睞。”
“是啊,你可知伍家的嫁妝擡來了多少?”一女子略顯得意的開口,彷彿那是她的嫁妝一般。
“有多少?”幾個女子都紛紛湊了過來。
“整整一百六十八擡!”那女子只覺得手指不夠用,難以表達出她的震驚。
“哎呀,不愧是伍家的小姐,就是大手筆,聽說王爺送去的聘禮也不少,足足夠擺滿一條街的。”
“真是羨慕啊,不僅人長的美,還有着這麼強悍的母家,如今又嫁得了儒雅俊美的王爺,老天似乎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這一個女人。”
沐寂北聽着這些人的話語眼中閃過一絲冷笑。
新娘和新郎終於經過了女眷們面前,走到了喜堂處。
伍青青一身大紅的嫁衣,上面的金線精緻的刺繡着盤旋的鳳凰,而身前的鳳凰更是誇張,竟然盡是用細小的金珠子所串成,頭上的鳳冠上嵌以無數顆珍珠,六隻鳳凰分散着堆疊其中,美麗的不可方物。
驚歎之聲四起,不知是驚歎這奢華的嫁衣,驚天的聘禮和嫁妝,亦或者是已經揣度到了女子的美貌,總之,這一刻,每個女子都恨不得自己化生爲伍青青,享受着這公主般的美夢,她們羨慕並嫉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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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很想跟乃們嘮幾句,因爲我有挺多想說滴…但是我最想說滴還是我要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