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綃靜靜的翻看着手中的信稿,這些是她派人所調查得來的這些年殷玖夜和殷玖笙兩人的一舉一動,雖然不盡善盡美,卻也可以說是事無鉅細,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還是沒有殷玖笙的消息?”殷綃淡淡的開口。
“回稟主子,一直沒有消息,二皇子自從遇難,整個人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已經查探多時,卻一直沒有消息。”
“繼續找。”殷玖夜揉了揉眉頭,心中卻在思慮着軒轅帝到底還佈下了怎樣一盤棋。
將手中的信稿放在一旁,閉目淺思起來。
五日後,從南喬一路快馬加鞭趕過來的畫師被帶進了宮中。
沐正德這幾日似乎沒有休息太好,神情有些倦倦,但是聽聞畫師前來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欣喜。
軒轅凝塵爲沐正德引薦道:“啓奏陛下,此人乃是我南喬第一畫師東方朗先生,此人擅畫人物,在我南喬享有盛譽,只是前不久已經封筆。”
沐寂北打量了一番這個東方朗,一身儒雅淡薄之氣,像是個超脫世外之人,頗有名士之風。
“此前不久,南喬陛下送予朕一副美人圖,而這幅畫正是東方先生所做,畫中之人乃是朕之舊識,如今不遠萬里請東方先生前來,就是想要問詢先生這畫中之人身在何處?”沐正德按捺住心裡的焦急。
可是無論他怎樣掩飾,卻依舊能夠輕易讓人看出他的激動,這同平日裡不動聲色的父親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不得不說,情愛是這世間最難懂的東西,百鍊鋼也終可化爲繞指柔。
東方朗笑道:“原來是陛下與這位姑娘是舊識,這位姑娘是在下偶然間相遇,並不熟識,不過因爲偶然瞥見其驚人之姿,便一時忍不住手癢,爲其作畫。”
“那你是在何處所見?”沐正德追問道。
“在下有一摯友,於南喬都城的三橋坡外居住,在下有一次前去拜訪,正巧瞥見了摯友隔壁的景象,而這畫中的女子正是住在此間的隔壁。”東方朗開口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那麼這女子家中還有何人?”沐正德繼續道。
東方朗皺了皺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道:“在下所言句句屬實,當日在下只瞧見了這姑娘一人,在陽光下慵懶愜意,讓人不忍驚擾,不過在下聽摯友曾說起過,這姑娘家中似還有一老伯,至於再多的,在下也就不從得知了。”
沐正德的手一直在輕微的顫抖,這些都沒有瞞過軒轅凝塵的眼睛。
軒轅凝塵見着沐正德沒有開口,十分善解人意的吩咐道:“立刻派人去三橋坡外尋到這名女子,將其請至西羅。”
沐正德和東方朗不約而同的開口道:“不必。”
幾人都愣了愣,沐正德卻是先道:“如此貿然將人請來,實在是怕有不妥。”
“啓奏陛下,並非如此,此前在下前往摯友家中,將這件事與那女子一說,那女子便同意前往西羅爲陛下解惑,如今這女子已經身處西羅帝都,所以陛下實在不用擔心大費周章。”東方朗再次道。
“你是說她如今人已經在帝都了?”沐正德有着莫名的激動。
“正是如此。”東方朗誠懇的點頭道。
沐正德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他迫切的想要去見見這個女子,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楚涼,如果是,他想問她這麼多年她去了哪裡,如果不是,他也願意睹人思人。
只是,他卻也怕,他怕終究是失望大於希望,這種起落對於他而言卻是致命的痛。
軒轅凝塵觀其色道:“既然如此,那麼朕明日便會着人將此女子帶進宮中,也好方便陛下同其一續舊話。”
“如此也罷,那麼就煩請陛下明日將人帶入宮中。”沐正德對着軒轅凝塵開口道。
軒轅凝塵十分有禮數的退下,其實按照道理來說,兩人同爲皇帝,身份地位其實是平等的,只不過一來沐正德年紀要長軒轅凝塵許多,二來兩人身在西羅,沐正德爲主,所以軒轅凝塵的身份實則是要略低一些。
但是,通常年輕氣盛的君王往往會彰顯自己的王者風範,即便是伏低做小,也會帶着一股子的囂張勁,可是軒轅凝塵卻不同,那種恭順和謙卑就好似埋到了骨子裡一樣,讓人挑剔不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完完全全就像是一個後輩一般。
一行人走後,沐寂北對着沐正德開口道:“爹,那個女子真的是娘嗎?”
沐正德嘆息一聲,搖搖頭道:“怕是隻會是個陷阱。”
“此話怎麼說?”沐寂北眉頭輕蹙。
“此事實在是蹊蹺,其實爲父心中基本可以斷定這名女子並非你娘,只是看着那一樣的容顏,爹實在是無法甘心,就算是明知不是,卻也忍不住想要見上一見,哪怕每日見上兩面,欺騙自己,你娘還在爹的身邊,也會讓爹感到有所慰藉。”沐正德十分疲憊的開口。
沐寂北點點頭,走到沐正德身後,輕輕爲他捏起肩膀。
心頭卻想起剛剛所見到的東方朗,此人頗具名士風流,不像是會被金錢等俗物所收買的人,言談舉止之間更沒有什麼做作的成分,在她看來,此人所言句句屬實,沒有半點虛言。
可是如果東方朗沒有說謊,那麼就意味着這畫中的女子真的存在了?可是沐正德又說,基本可以斷定這人不是楚涼,那這名女子又會是誰?
難道說這天底下真的有如此相似的兩人?
次日,軒轅凝塵便將這名女子帶來,而沐寂北更是爲了一探究竟,早早到了。
從軒轅凝塵走進來之後,沐正德的眼睛便一直落在了軒轅凝塵身後的女子身上,一身麻料素色衣裙,頭上也只是簡單的玉簪,整個人卻有一種空靈純淨的美感。
而這女子也沒有循規蹈矩的見人便跪,面對沐正德的打量只是含笑的擡起頭對着沐正德開口道:“可是小女神似陛下故人?”
沐正德回過神來,眼睛卻依舊無法從這名女子的身上移開,像,實在是太像了,就連說話舉止都是那般的相似,若非她直接否認了她不是楚涼,就連他也會相信。
沐寂北對此卻並不認同,沐正德多年未見楚涼,在潛意識裡會把所見到的人同記憶裡的人相扣合,若有不同之處,甚至都因爲潛意識的心願而被自動抹去。
再加上不過是短短一面,只看外表和所爲的氣質,實在很難判斷,唯有深入瞭解,纔會知道這人到底是不是楚涼。
可是這次,南喬明顯變得高明起來,之前那名女子冒充自己,縱然學的形似神似,可是終究在短短的時間內被人識破,而如今,南喬所派之人,卻如此大方的承認她並非是楚涼,這樣一來,看似坦誠,可是實際的心機卻更加叵測。
“你。你叫什麼名字?”沐正德試探道。
“民女楚旌。”
“你家中可還有姐妹?”
“民女孤身一人,家中唯有一老伯。”
“哦。”沐正德語氣中有着難掩的失望,不知在想些什麼。
軒轅凝塵這時開口道:“不若這樣,你便先留在西羅皇宮,也好一解陛下憂思之苦,待到朕歸返南喬之日,再一同帶你回去。”
那女子也很爽快,沒有絲毫做作,微微猶豫了一下,便點頭應下了。
沐正德派王公公將她帶到晨曦殿暫住,軒轅凝塵也先行告辭離去。
“爹,你有什麼打算?”沐寂北開口道。
沐正德微微思忖道:“此女雖然相貌於你娘無異,性格也與其有幾分相似,但是隻需相處一會,便不難發覺,她同你娘身上的差別。”
沐寂北沒有說話,沐正德繼續道:“此女雖然看似嬌柔不做作,但是卻有些爽利過頭,你娘則是要更加溫婉清淡一些,除此之外,爹雖不知你娘出身,但是你孃的骨子裡帶着一種高貴,並非如你一般的奢華,而是一種清冽怡人的高貴,彷彿只要她一出現,世界就會靜止一般。”
“那爹有什麼打算?”
“目前摸不清南喬到底有何籌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爹沒有猜錯的話,殷綃此行一定也跟隨軒轅凝塵一道前來。”沐正德緩緩開口。
沐正德話讓沐寂北謹慎起來,殷綃如果甘願離開南喬,連同南喬皇帝親自到訪西羅,必然是有所圖謀。
而殷綃明面上利用軒轅凝塵做幌子,讓衆人都習慣性的以爲皇帝出行,把持朝政的太后必然要坐守南喬,卻不料殷綃正是利用這種心理,悄然來到西羅。
既然殷綃親自前來,那麼所圖謀的便一定是滔天大事。
而這個女子,爲了權力,不惜拋夫棄子,那麼能夠讓她親自走這一趟的,必然也是權力!
沐寂北同沐正德對視一眼,沐寂北輕聲道:“她是要拿回她殷家的江山?”
是了,殷綃此行一定是爲了推翻沐正德,甚至也會廢去殷玖夜的太子之位,奪得西羅,繼而連同南喬。
同時,因爲東榆聖女和北邦太子皆在此處,她只需要除掉東榆聖女,而後孤立北邦,天下大勢便定下。
也因此,天下四國,便有三國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到時,只要集齊兵力,發兵北邦,元氣大傷的北邦絕不會是這三國的對手。
沐寂北告別沐正德後,獨自一人走在悠長的宮路上。
雖然已經入了秋,但是宮中的景色依舊十分繁茂,坐落在樹叢中的宮殿,鱗次櫛比,露出一個個金色的琉璃瓦頂,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華麗的樓閣被華清池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在湛藍的天空下,帶着一種莊嚴而浩渺的空靈。
沐寂北坐在池邊的八角閣樓裡,雙手搭在欄杆上,望着池中的浮萍發呆。
思緒漸漸蔓延開。
殷綃想要這天下,只是比起征戰她似乎打算選擇一種更簡單的辦法,那就是奪權。
從內部開始參透整治,誅殺皇族,繼而取而代之。
只是,她到底會怎麼做呢?
接下來的幾日,沐正德都陪在楚旌的身邊,甚至夜裡晨曦宮的宮殿也是燈火通明。
宮中上下都流傳着,後宮要有新主子了,如流水般的好東西,都被送進了晨曦宮。
“青瓷,我的金絲血燕呢?”沐寂北淡淡的開口。
自從上次墜崖歸來,每隔三日便她便會服用一隻金絲血燕,因爲上次動了胎氣,需要進補,所以她對於這些事倒是也上了心的。
“還沒有送來,奴婢去看看。”青瓷轉身走了出去。
青瓷親自去了御膳房。
“公主殿下的金絲血燕爲何還沒有送去?”青瓷冷着臉開口,到底什麼時候開始這種事情也需要小姐來操心了?
御膳房的管事有些猶豫的開口道:“今個晨曦宮的那位主子身子不適,所以…”
青瓷甩手就給了管事一個巴掌:“是誰允許你自作主張將公主殿下的東西送去討好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
其實管事也有些委屈,因爲這幾日皇上一直都在晨曦宮的主子那裡,奴才們自然是有什麼好東西都往那送。
而正巧那位主子身子不爽,皇上便囑咐御膳房有什麼進補的東西送去給晨曦宮的主子滋補身體,他本也是打算選取上好的山參給送去,卻不料,皇上剛走,那主子便派人來說,想要金絲血燕,這不是讓他爲難麼。
“奴才。奴才。”管事說不出話來。
這金絲血燕極其珍貴,所以縱然是沐寂北如今這種顯赫的身份,也不過是三日服用一隻。
所以如今這隻沒了,便只能等三日後再送來了。
“公主殿下如今懷有龍嗣,即便是那個女人做了皇后,也一樣是要以公主殿下爲先,無論她再怎能得寵,就算她生下了兒子,皇位也輪不到她兒子身上,更何況,別說她沒生下兒子,現在她連名分都沒有,不過是一介平民,竟然引得你們百般討好!”青瓷一番話絲毫不留情面。
想到若是因此而引得胎氣不穩,這些人可就真是該死。
“奴才謹遵教誨。”
“你們都給我記好了,宮中的東西,誰若是再敢擅自做主,小心你們的腦袋。”青瓷冷聲道。
“是。”
“立刻做一碗蔘湯給公主殿下送去。”青瓷囑咐道。
青瓷走後,便有宮女開始嘰嘰喳喳起來:“青瓷姐姐好氣派,我們什麼時候能這麼氣派就好了。”
“做你的夢吧,還不快去幹活。”
沐寂北有些頭痛,近來看似風平浪靜,可是因爲洞悉了殷綃的野心,便,導致她始終無法安枕,幾日來睡的也不是很好。
再加上如今沐正德對待楚旌的態度,讓她更摸不着頭腦。
殷玖夜推門而進,便瞧見沐寂北臉上帶着倦容,有些心疼,走到她身後,輕輕幫她揉起了太陽穴。
“別想這麼多。”男人身上冷冽的清香讓她莫名的感到安心,將頭靠在殷玖夜身上道:“你說,爹是不是洞悉了殷綃的圖謀,纔會這般親近楚旌?”
殷玖夜點點頭道:“父皇思慮幽深,遠見異常,這次也該是有所計劃纔對。”
沐寂北點點頭道:“陪我出去走走。”
“好。”
兩人在宮中漫步起來,沐寂北覺得心情也好了不少,許是這些日子憂思過重,再加上懷有身孕,倒是多出幾分煩躁來,這下子,吹了吹涼風,倒是清醒了。
“正德,你真的要去我的家鄉看看麼?”女子舒服的聲音隔着池水傳來。
沐正德笑道:“當然,我說過的話什麼時候食言?”
“那你深愛的那名女子是哪裡的呢?她的家鄉在哪?”女子再次道。
沐正德有些悵然:“說是愛她,可是我卻一點也不瞭解她,我也不知道她的家鄉在哪。”
沐寂北看着池水對面的兩人,忽然間明白爲何宮裡的風頭轉變的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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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嗷。快完結了…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