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帶着一行人衝進沐寂北的院子的時候,沐寂北正坐在院中喝茶,最近臨近年關,天氣暖和了不少,用不了多久,就要過年了。
老夫人出現的時候,掃視了一眼下人匆忙奔走的景象,頓時豎起了眼睛,而她身後的三夫人更是忍不住嚎啕大哭,直說自己命苦。
二房也不知什麼時候,跟到了老夫人身後,只是卻不再主動開口。
老夫人一行人來勢洶洶,站定到沐寂北面前怒問道:“沐寂北,這些人在做什麼?”
“修葺院子啊。”沐寂北有些不知所以。
老夫人卻是氣的都要笑了:“你倒是理直氣壯,我指給你的院子是牆倒了,還是瓦落了?”
沐寂北搖頭道:“牆未倒,瓦未落,不過是有些陳舊罷了。”
“有些陳舊?我看你是過慣了千金小姐的生活,看不上我沐府的困頓吧!”老夫人擲地有聲的斥責道。
沐寂北也不惱,否認道:“祖母這話實在嚴重了。”
三房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開口道:“沐寂北,我看你就是誠心挑釁我,否則明知家有孕婦,不能動土,你爲何還要大肆修葺。”
沐寂北微微錯愕:“原來三夫人有了身孕,實在是可喜可賀,不過這三夫人所說一事實在是無據可循的。”
“哼,你不用狡辯了,你未曾上報,私自動用府中土地,改變府中格局,實在是膽大妄爲。”三房看着沐寂北的眼中帶着濃濃的殺意,一手緊緊捂着自己肚中的孩子。
“就是,若是三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有個好歹,你可是要付全責。”二房幫腔道。
“在三夫人懷有我沐府子嗣的時候,私自動土,等同於謀害我沐府子孫,沐寂北,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話說!”老夫人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趾高氣揚。
沐寂北沒等開口,三房便搶先道:“按照這府中的規矩,謀害子嗣,這可是大罪,並非打幾個板子就能算了的,至少也要扒光衣服吊在樹上個幾天幾夜,也好警示衆人。”
沐寂北看着幾人唱唸俱做,倒是也不再開口,不過這三房也個狠毒的,這種天氣,吊在樹上幾個時辰怕是就夠受的了,竟然還要扒光衣服?
二房見此插嘴道:“如今這證據確鑿,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這該如此,斷然是不能輕饒的。”
老夫人臉上微露得意之色,她的兒子們都要受制於沐正德,她卻是不信了,她們還要受制於沐正德的女兒。
“祖母和幾位夫人都說是證據確鑿,只是不知這證據確鑿一詞是怎麼說?”沐寂北笑着開口道。
“怎麼,你院子中這麼多的工人,難道還不算是證據麼?”老夫人耐着性子反問道。
“沐寂北,你不用狡辯了,我身旁的張姑姑昨日可是瞧見了你派人去玲瓏軒請的師父,難不成還有假?”二房開口道。
“二夫人可肯定?若是這人並非我所請,二夫人是否要給出個說法?”沐寂北笑着反問道。
二房理直氣壯的開口道:“若是這人不是你所請,我便主動吊到樹上去個三天三夜!”
“還等什麼,還不將這無法無天,私自動土的人給我拿下!”老夫人說的豪氣沖天,似乎已經預見了沐寂北求饒的下場,甚至想着以沐寂北來制衡沐正德,多爲自己的兒子掙得一席之地。
“這沐府的本事真是好大,本太子倒是要瞧瞧是誰要把本太子拿下?”殷玖夜一身藏藍色長袍出現在衆人面前。
領口外翻,繫着黑色的貂裘,身上用五彩的金絲銀線刺繡着活生生的大蟒,腰繫金絲白玉腰帶,上面綴着兩塊玉佩。
一瞬間,整個場面都沉寂了下來,看着突然出現的某人,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沐寂北微微低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啊,是太子,還不趕快參見太子殿下。”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
頓時,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沐寂北沒有顧忌地面冰寒,一點也沒有讓人起身的意思:“剛剛我可是聽說有人要將本殿下拿下?”
殷玖夜雙手後背,臉色陰沉,一雙黑眸冷冷的掃視着這一羣跪在地上的鶯鶯燕燕。
二房心中忍不住在讚歎殷玖夜的樣貌和氣度,聽見他的話一愣,立刻開口解釋道:“太子殿下誤會了,臣婦之前所說的是將這私自在府中動土,包藏禍心的女子帶下去,怎麼會是說太子殿下呢?”
殷玖夜卻是勾起嘴角冷笑道:“二夫人,我想你有一件事搞錯了吧,這院子是本殿下看不下去特意找的帝都最好的師父來修葺的,如此看來,倒是本殿下包藏禍心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沐寂北卻是沒有停下:“嗯?二夫人?你是這個意思麼?”
二房臉上的肌肉一下子就僵在了那裡,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沐寂北找的人麼?怎麼會成了太子找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這…這怎麼可能…不。不。臣婦怎麼敢怪罪太子殿下呢?這事情之間一定是有誤會,這…這永夜郡主之前明明說這房子是她找人來修葺的。”二房在殷玖夜的黑眸之下,只覺得無比壓迫,慌亂之中指向沐寂北。
沐寂北卻是笑道:“二夫人這話從何說起,從始至終,我可是從未說一句,這工人是我找來的。”
“你…。你…你…”二房氣的嘴脣直得瑟。
老夫人則是將頭埋的很低,雖然感覺腿下拔涼,卻儘量讓殷玖夜忽略她的存在。
沐寂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難怪這沐府會是如今這副德行,若非幾個男子倒是還有幾分本事,只怕不僅僅是會落敗成今天的模樣。
“怎麼,二夫人還不趕快叫人把本殿下拿下!”殷玖夜冷聲開口道。
“臣婦不敢,臣婦不敢…”二房的手緊緊掐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生出無限恐懼,被那陰冷的目光看着,只覺得好像被毒蛇纏上了脖子,甚至能夠清楚的看見它吐出的鮮紅的蛇芯子。
“哦,本殿下突然想起來,剛剛在假山後面似乎聽見了二夫人曾說過,若不是永夜郡主私自動土,那麼二夫人就在樹上吊上三天三夜。”殷玖夜的聲音似笑非笑。
二夫人一個冷顫,就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殷玖夜。
殷玖夜對着身後跟來的侍衛開口道:“還不去幫幫二夫人,二夫人自己一定上不去那麼高的樹。”
“是!”兩名侍衛很快就上前將二房打包起來,找了府內一顆極高的樹,作勢要把她吊上去。
三房嚇的不輕,大氣也不敢喘一個,正緊低着頭的時候,忽然發現面前多出了一雙精緻的龍紋黑色鹿皮靴。
微微擡起頭來,便對上了殷玖夜那冷漠的目光,雙目瞪得有些發圓,頓時間所有關於有殷玖夜的可怖傳言都涌進了她的腦海,微張着的嘴顫抖個不停,似乎嚇的不輕。
“本殿下不知三夫人有了身孕,冒然動土,不知有沒有傷到夫人腹中的胎兒。”殷玖夜輕聲開口道。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胎兒好的很好的很。”三夫人聽着遠處二房傳來的尖叫,滿臉的汗水。
老夫人似乎打算說些什麼,不過卻是被殷玖夜搶先一步:“老夫人怎麼還跪在地上,本殿下知道,這件事不關老夫人的事,本殿下向來賞罰分明,是不會遷怒於您的。”
老夫人本來要說的話,生生嚥了下去,太子這話看着是對她好,可是實際上卻是在威脅她,她哪裡還敢再說一個字,只能點頭稱是。
“快快快…微臣參見太子殿下。”二房和三房老爺一聽太子駕臨,趕忙穿跑過來拜見。
“起來吧,近來本太子要暫住在貴府,希望不會給幾位大人添麻煩。”殷玖夜冷聲開口道,語氣裡卻是沒有一點客氣的意思。
“是是是,這是微臣的榮幸,太子殿下駕臨寒舍,簡直是蓬蓽生輝。”二房的老爺沐青山率先開口道。
聽聞自己的夫人惹怒了太子,他這一顆心一直就七上八下的,微微掃了眼安靜的站在一旁的沐寂北,沐青山心中卻是定了主意,回去後一定要警告那個不省心的婆娘,不要再打沐寂北的主意,否則只會遭來滅頂之災!
這府中的婦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近來因爲冊立太子妃一事,太子不知和皇帝翻了多少次臉,皇帝一次次惱怒的甩袖離去,而皇帝似乎不願鬆口,剛一提議哪家女子,卻是立刻就有這家女子與人苟且,或者品貌不端的種種事蹟呈了上來,險些藥材把皇帝的鼻子給氣歪了。
更何況,依照他的眼光來看,皇帝始終是鬥不過太子的,只瞧那一身芳華,就知道誰優誰劣。
所以,只要他們能討好沐寂北,卻是可以有一條鼎好的活路。
“太子的院落不如就安排在這間院子的隔院,正巧修葺的師父可是幫着鄰院也修葺一番,這樣也方便。”沐青山帶着幾分討好的開口道。
殷玖夜點點頭:“如此也好,正巧若是多操勞了貴府本殿下的心中也過意不去。”
沐紅纓一直躲在假山之後,本是想看看事態的發展,卻不想竟然瞧見了俊美的好似天神一般的殷玖夜。
一手緊緊的咬着帕子,這就是太子嗎?這就是傳說中俊美無雙,權勢滔天的太子麼?這就是連安月恆也潰敗,戰功彪炳的太子麼?
果然是美的好似個妖精一般,沐紅纓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頰微紅,一顆心都丟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想想自己比起沐寂北的差距,沐紅纓的眼中便閃過一絲憤恨,看着衆人即將離開,沐紅纓立即衝了出去。
“爹,不好了,長寧公主送給我寶石釵子不見了。”沐紅纓一下子衝了出去,衝到殷玖夜面前的時候,作勢崴了一下腳,本想着他能英雄救美將自己扶住,卻不想他後退一步,看向自己的眼裡一片嫌惡。
沐紅纓心中錯愕,不過轉瞬卻是自己爬了起來,她知道她比不過沐寂北,可是她就不信,這天下有不偷腥的貓,她若是送上門去,他就不信,溫香軟玉在懷,他會不要她!
即便是做不了正妃,哪怕是個側妃她也是願意的。
“胡鬧些什麼,太子殿下在這裡,還不趕快請安!”沐青山怎麼會看不懂女兒那點小心思,立即呵斥道,同時也打量了一番殷玖夜的神色。
“是,臣女沐紅纓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沐紅纓不忘加上自己的名字,看向殷玖夜的雙眸欲說還休。
沐寂北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被殷玖夜瞧見,卻是心情極好的微微揚起了嘴角。
“怎麼回事,還不好好說來。”沐青山怒斥道。
“是這樣的老爺,長寧公主送給小姐的那隻釵今早突然不見了。”沐紅纓身後的一名丫鬟開口道。
“怎麼會這樣?”木青山皺着眉頭開口道。
沐紅纓咬着雙脣沒有說話,那丫鬟見此接着道:“昨個我們小姐曾戴着來看過永夜郡主,當時永夜郡主還讚歎那寶石色澤鮮亮,是難得的珍品,只是不知這珠釵怎麼今一早就沒了。”
沐青山看了眼殷玖夜,而後看向沐寂北道:“這…”
殷玖夜對着沐青山和沐紅纓開口道:“你們放心,本殿下一定徹查此事,給你們一個交代。”
沐寂北只是微微垂了垂眸子,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勾的殷玖夜的心直癢癢。
而沐紅纓卻是把殷玖夜爲她求證一事,當做了殷玖夜對她有意,一時間臉頰微紅,雙眼晶亮,也不知是沉浸在什麼幻想裡。
“這…這恐怕不太好吧。”沐青山有些猶豫,一時間摸不準殷玖夜的心思。
殷玖夜沒理會他,而是對着身後的幾個侍衛開口道:“去將永夜郡主的首飾取來。”
不多時,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四名侍衛擡着兩個巨大的楠木箱子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幾人捧着匣子。
包括老夫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裡,似乎沒有想到,沐寂北竟然會有這麼多首飾。
“打開。”殷玖夜沉聲道。
侍衛應聲將匣子打開,頓時整個園子都充斥着璀璨的光芒,晃的人睜不開眼。
每個人都忍不住上前走了兩步,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箱箱一匣匣的珠寶首飾,移不開眼。
“好了,沐小姐你可以找一下這裡哪個是你的那根珠釵。”殷玖夜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沐紅纓的臉色有些紅,手中猛烈的撕扯着手中的帕子,這箱子裡隨隨便便一件東西,都要比她那根公主賞賜的寶石釵子來的珍貴和稀奇。
沐紅纓不受控制的走上前,眼中倒映着無數璀璨的珠寶。
沐紅纓拿起了一顆看似最普通的木頭珠子手珠,殷玖夜開口解釋道:“這是千年沉香,先皇時期降京國的貢品。”
降京是個小國,盛產木材,可這千年沉香卻是極缺的,當年連續進貢了西羅三年,才湊齊了十二顆毫無瑕疵的珠子,只是後來降京國覆滅,沉香便也再難得一塊,最終這十二顆成爲了絕世珍品。
據說帶上此珠子,不僅可以寧心靜氣,還會通體留香,滌盪人心。
沐紅纓微微錯愕的鬆開手裡的珠子,顫抖着的手輕輕撫摸上了一顆拳頭大小的珍珠。
“這是東海的鮫人淚之王。”殷玖夜再次開口解釋了一句。
沐紅纓的目光漸漸從殷玖夜的臉上移到了一手都握不住的珍珠上,她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麼大的珍珠,珍珠吸收天地萬物之精華,觸手溫潤,讓沐紅纓忍不住鬆開。
沐紅纓的目光繼而轉到了一座軟金雕成的孔雀步搖上,軟金將孔雀雕刻的栩栩如生,孔雀開屏十分刺目,而孔雀的尾巴上卻是無數顆藍寶石鑲嵌而成,配有六隻小釵,上面都鑲嵌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藍色寶石,不含一絲雜質。
再看一旁,還有一套同款卻是鑲嵌着紅寶石的孔雀銜牡丹造型的步搖,同樣是隨便配着的幾隻小釵都要比她的那隻要好上不知多少。
殷玖夜沒有再爲她解釋,而是冷聲開口道:“想來長寧公主送的東西一動是鼎好的,沐姑娘想將其找出想來一定不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