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坐在涼亭的雅座之中,欣賞風中迴旋的赤色楓葉,這種悠閒的時光對於這些在常人眼裡高高在上的天才顯得及其珍貴。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如果這般人間仙境就爲了一個人的私心而毀掉,那真是暴殄天物。”冰逸華任由一片紅葉飄落在他的手中,此刻他的眼神竟是無比認真,宛若拉着情人的手,陷入了沉思之中。
暮雨澤和端木俊熙擡頭望向深藍的天空,看那悠悠飄過的白雲,身心寧靜,他們何嘗不是這樣的感受,紅葉林,不是一塊無主之地,它屬於每個在這裡刻下回憶的人。
也許數年前有孩子拉着父母的手在這裡留下歡聲笑語,也許有孩童們曾經在這裡嬉戲玩耍,留下了童年的縮影,這樹,這溪,流淌的不止是自然孕育出的道,還銘刻着人舉手投足留下的過往。
也就是這一刻,他們將生命之樹的事情放下了,只是單純的爲恪守這份珍貴的技藝,或者說讓這些不自覺讓人親切溫暖的仙境留下。
“青山原無憂,爲雪白頭,綠水本不愁,因風皺面。”蒼涼的歌聲忽然在這片紅色的海洋中迴盪,這聲音低沉中不乏力量,悠揚中不失婉轉,好像道盡了世間滄桑,爲這片寂靜的樹林鍍上了一層難言的迷霧。
衆人望了過去,卻發現沒有任何人存在,但是在下一瞬間,兩個青年的身影就映入了衆人的視線中,這是兩個氣質迥異的年輕人,白衣男子慵懶隨意,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看不到任何雜質,仿若天山之水那般純淨無暇,僅僅從外表來看這個青年絕對當屬這世界上一等一的美男子,但是他嘴角若有若無的隨意弧度和那跟在嘴裡不斷打轉的青草,則是完全破壞了他那種美感,讓人感覺他永遠就是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
而另一人則不然,一身黑衣剪裁合體,颯爽利落,他的身材本是無比高大,好像是踩在了世界的巔峰,俯視着大千世界,但是這身衣服卻恰到好處掩飾他的鋒芒,讓他顯得內斂卻不失厚重,一雙眼睛平靜如水,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一心,沒想到是你。”暮雨澤看到那個慵懶隨意的白衣青年,微微詫異道。
白衣男子正是一心,他對着暮雨澤笑着點了點頭,道:“待在那裡全身都快鏽掉了,再不出來呼吸些新鮮空氣,恐怕我也變得和那些老頭子差不多了,聽到那個李什麼生的傢伙要大煞風景破壞紅葉林,我就立馬趕了過來。”
歐陽則和紫遊兩人都略微有些不自然,一心是誰?他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逝殤殿古往今來的第一天才,六合造化炎的加持者,種種耀眼的光環讓老輩人物都自嘆弗如,從某種方面上說,眼前這個慵懶青
年比起端木俊熙殘血這種已經名動四江五湖的天驕還要可怕的存在。
可以說他已經脫離在逝殤殿之外,他的潛力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心驚肉跳,甚至一位名動太古的大天機宗師曾經預言過,這個時代將會出現兩顆如太陽般耀眼的新星,他們的光芒不止照亮一片古星,而是會像是輻射一般驚動所有存在的生命體,雖然大家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是誰,但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肯定,一心絕對是其中之一。
就連那位劍心都沒有得到如此殊榮。
但現在看着他,也就是這個幾乎可以確定成神的青年,那種隨意自在的表情下竟然存在了一股憤怒,沒錯,這是一股似乎可以灼燒世間萬物的火焰。
“一心道友放心吧,我們自當阻止李樂生的動作。”暮雨澤笑了笑,避過了這個尷尬的話題,忽然,他的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一顆紅葉楓,和煦的說道:“看來我們的客人到了。”
不用暮雨澤提醒,所有人的視線都已經放到了那五個仿若悠閒散步的人身上,當先一人揹負着一架褐色長琴,七色琴絃在陽光的照射下熒光點點,煞是美麗,他一頭黑髮自然的披散在後,動作優雅而自然,僅僅是行走,就讓人感受到一股屬於儒者的獨特氣質。
琴皇李樂生,他的成就並不在於力冠天下的修爲,而是獨步宇內的琴藝。
琴者,情也,琴者,禁也。
對酒當歌,在他手中的琴就像是一種感情,一種信念的傳遞,暮雨澤絕對算得上通曉琴藝,但是和李樂生比起來還是相去甚遠。
在他身後,還有兩位氣度不凡的青年,顯然是太古李家的傑出子弟,其中一人還是與風爲裳有舊故的李莫華,上一次他自命不凡,認爲可以擊敗風爲裳,最後被李酒琴發人深省的一番話觸動了,心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此刻的他全身上下的氣息來回震盪,中正綿長,站在那裡,就有一種讓人折服的氣質,當日那個囂張跋扈的影子早已消失,此刻的他僅僅是站在那裡,就不會讓任何人輕視。
不過當看到盧晨星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那個最後方的女子身上時,立馬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根本不知道恐怖爲何物。”暮雨澤低頭苦笑,看向那個風姿卓越的女子,秋霜如電,冷月悽清,世人都說沒有完美的人,但是眼前的人似乎已經闡述了冷豔的完美,墨綠色的短髮垂落到肩膀,玫瑰般紅潤的嘴脣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弧度。
“難道盧晨星喜歡這個類型的?”暮雨澤心頭惡意的想到,想到兩人站在一起的模樣,他不得不暗贊一身珠聯璧合。
“咳,咳。”
這時候,兩道淡淡的咳嗽聲清晰的傳遞到每個人的耳中,這聲音低沉到了仿若淺淺的水潭,讓人一眼就能看得清底部,給人一種很樸實自然的感覺。
那是一個麻布衣衫的老人,單薄的身體即使在日光中顯得依舊如此蕭索,咳嗽的時候,他的背已經彎成了弓形,和這些潮氣蓬勃的年輕人站在一起,他顯得像是風燭殘年,一身的力量已經流逝在過往之中,看得讓人辛酸,一個絕世的強者卻被時間壓垮了脊樑,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暮雨澤已經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他朝着李酒琴緩緩一拜,神情很是鄭重,對此老人也是抱此一笑,輕聲道:“其實數年前我對於這個時代很是失望。”
老人沒有注意到其他人忽然劇烈變化的表情,接着自言自語道:“但是你的出現,風爲裳還有端木俊熙的改變讓我看到了不同,只有德,才能承載世界上最偉岸的力量,才能讓這個世界迴歸到平穩,鎮壓混亂,得到平息。”
老人說道這一刻,那雙蒼老的眸子中已經盈出了熱淚,他的笑容無比溫暖,就像是一個在外面漂泊一生的老人回到了親切的故鄉。
暮雨澤慨然一嘆,望向了蔚藍的天空,他知道老人這一刻想要傳遞什麼,“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無比狂傲的說道:“就算是這樣,你那個小輩的東西我也是搶定了。”
李樂生一直神情陰森,直到這一刻,他忽然站了出來,冷冷地道:“能做到的話,那你就來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