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澤神色的變化自然引起了端木俊熙的注意,臉色不露聲色,當端木俊熙的視線已然匯聚在布帳外的那道身影上。
那是一個神色無比隨意的青年,走路一瘸一拐,斜睥的眼睛,全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要說他唯一有些出衆的一點,那就是他一身長衫是用上好的綾羅綢緞剪裁而成,而端木俊熙更是能清晰的辨認出這布料的來歷,這是星洋商會的珍品,是用天字號最上等的冰山雪棉編制的布匹,加上星洋商會千百年間探索的織布手段,才能編織出此等妙品。
然而,更讓端木俊熙無語的事情發生了,這個青年的背後竟然還披着一層不倫不類的黑色披風,青年每走一步,這披風就一顫,上下飄擺,一些英雄豪傑這樣的打扮理應是風度盡顯,但是這個男子的走路方式甚是怪異,走一步要顫一下,脖子梗着,腰還扭着,看着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絕症患者。
至於葉歌和含玉,他們的眸子中已經顯現出強烈的漠視與不屑。
這人就是有一種習慣,喜歡高人一等。
在他們眼中這個男子如此的不倫不類,自然沒有資格與他們並列,他們註定不在同一個世界中,所以葉歌和含玉只有漠視,或者說是把這個男子當成笑話看。
然而暮雨澤已經長身而起,看着這個一瘸一拐的男子,暮雨澤微笑道:“旭堯兄,一別已是兩年,兄臺還是風采依舊啊。”
“呃!”
這個男子正是兩年前暮雨澤帶着受傷的不敗哥求醫的無良醫生旭堯,剛纔他似乎是在沉思,此刻被暮雨澤的話一驚,雙腳直接離地而起,似乎是被拔出來的蘿蔔一般,這一下不要緊,可是把旁邊一直在看熱鬧的店小二嚇了一跳,實在是他這反應太過滲人了一點,旭堯本來就一瘸一拐,一副灰暗的臉,現在突然一跳三丈高,到真像那深山老林的千年老屍。
嗤!
旭堯忽然在空中做了個馬賽迴旋,雙腳繃成弓形,哧溜一聲在粗糙的地面上來了個滑步,動作說不出的怪異,只可惜這傢伙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旭堯自以爲瀟灑的一擺頭,一頭長長的亂髮忽的飄了起來,直接遮住了他的半邊臉。
“這還真是風采依舊!”
含玉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美人一笑,如同夏日裡的蓮花,清新唯美,看得一旁的幾個食客眼睛都直了。
“哈哈哈,這個小哥是在演戲子呢,也是爲我們小店增添了一些歡樂。”一個和煦的聲音緩緩響起,迎面而來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這中年人手裡把玩着兩個閃爍着光澤的核桃,面色及其慈善,就像是祠堂裡供奉的佛像,和氣生財。
看到這個中年人,幾位食客也很是有號的跟他打了招呼,原來這個中年男子就是這家小店的老闆,此刻他竟一下子坐在了一個桌子旁,頗有興趣的看着旭堯。
旭堯也知道自己出醜了,撥開了額前的長髮,旭堯愣愣的看了暮雨澤一眼,忽的大聲道:“是你,你小子竟然活得這麼滋潤,嘖嘖,當日真是我走了眼,本以爲你只是一個像是那些老和尚一樣的苦修士,卻沒想到你還挺懂生活,老兄,我看好你!”
旭堯老氣橫秋的拍了拍暮雨澤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得一衆人全部無言。
暮雨澤也笑了笑,他知道旭堯就是這個奇奇怪怪的性格,不過看到老友,他的心中也是有些快樂,“人生何處不相逢,在這裡還能看到旭兄,緣分二字,當真奇妙。”
“哈哈哈!”旭堯大咧咧的坐了下來,這時候小廝也將金鑲圈和蕎麥麪端上了桌,看着這些無比美味的事物,旭堯的眼中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看得歐陽則說不出話來。
“如此美食,怎麼能讓它涼了。”旭堯自顧自的說道,左右開工,一手抓着金鑲圈,一手拿着筷子抄起了蕎麥麪,兩手齊動,效率當真是高端無比,他如同餓虎撲食,風捲殘雲,滿滿一桌子的食物在以肉眼可見的幅度中銳減,看得葉歌和歐陽則差點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而其他的食客更是一臉見到鬼的表情,不,這已經不僅僅是鬼,而是一隻餓鬼,恐怕說旭堯此前十八輩子都是餓死的也不爲過。
佛雲: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的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
而此刻大家的心底不約而同冒出了一個念頭。
旭堯雲:十八次的輪迴才換的今日的一頓大餐。
就在一衆人呆滯的時候,旭堯就以坐火箭一樣的效率結束了戰鬥,剩下滿目瘡痍的桌子。
啪!
旭堯將手中的石碗放到桌上,打了個飽嗝,大聲一句:“爽!”
暮雨澤已經是無言以對了,他看着連一滴湯都不剩的空碗,哭笑不得,就在這時,旭堯又出了一句更加驚世駭俗的話。
“要是再來兩盤花生米加一杯花雕就更完美了。”旭堯不知道從何處拿出了一根銀針,歪七扭八的半躺在椅子上,悠閒的剔牙。
“這位兄臺,當真是不拘一格。”葉歌臉色漲紅,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讚美的話,聽的一衆人直翻白眼。
不過旭堯當真是創造了一個奇蹟,竟然能讓油嘴滑舌,能將死人說活的旭堯憋得說不出話,這也當真是逆天了。
“吃飽喝足了,正所謂吃人手短,我旭堯絕對不是一個知恩不報的人,暮兄,有什麼事你大可以把我帶上。”旭堯大刺刺的說道,弄得歐陽則的腦袋在重力的牽引下直接砸到了桌子上,之後更是在慣性的作用下反彈了兩次。
要是把這尊吃神請到了身邊,那還真是好彩了。
但暮雨澤竟然絲毫不以爲意,嘴角含笑,在他的眼中閃爍着一種莫名的意味,“旭堯兄這麼說,暮某就放心了,到時候還得仰仗旭堯兄鼎力相助啊。”
“哎!”
酒店老闆長嘆了一聲,看着暮雨澤的眼眸中也有了一絲敬佩的味道,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淡定,當真是不凡。
“自然,自然。”旭堯狠狠的拍了拍胸膛,不過他似乎是用力過大,他忍不住弓起身咳嗽了起來,喘了半天他才吭哧吭哧的說道:“暮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暮雨澤笑了笑,忽的站起了身子,開口道:“吃飯的時間過了,我想我們應該走了。”
這時候,葉歌和歐陽則幾人也跟着暮雨澤走出了帷帳,只是他們都下意識的跟旭堯拉開了一絲距離,似乎這個身披黑色披風的青年是比洪荒猛獸還要可怕的存在。
端木俊熙走在最後,他看着前方那個搖頭晃腦的旭堯,忽的和回身看來的暮雨澤對望了一眼,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種特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