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草微風岸,漫步在平原之上,感受着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的蒼涼氛圍,暮雨澤沿着古舊小路,悠然行走。
端木俊熙則是負揹着雙手,大步向前,即使是行走,他的身上也被海量的精氣繚繞,彷彿每一寸毛孔都張開着,吞吐着太古的星辰之力。
歐陽則在前方領路,時不時的回身對端木俊熙和暮雨澤講述北天的風土人情。
比如前方頭插珠花,腰間用綵帶系束的女子,那是女真族,是北天的古老種族之一,她們一族中女子居多,過着遊牧生活,行走在草原之上,牧羊宰牛,如清風般飄逸,女真族中的女子與外界不同,她們大多是英姿颯爽、不拘小節,頗爲好客。
他們三人還上前和女真族的人攀談,一個名爲阿蘭的豔麗女子很是友好的接待了他們,這時候暮雨澤和端木俊熙才知道女真族究竟有多麼好客,坐在寬大的帳篷之中,所有人都席地而坐,在楠木長桌上零零散散的擺置着牛羊肉,香氣噴噴,讓人食指大動。
尤其是那羊奶酒,和平常的酒竟完全不同,入喉甘甜、溫暖,實爲一等一的好酒。
住了一宿之後他們很是友好的和阿蘭她們告別,不多時,幾人已經走到了東水之前。
“這些女子大大落落,豪爽卻不失風度,這真是一個可歌可泣的民族。”暮雨澤抿着嘴脣,幽幽說道,誰也無法注意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思念光芒。
他也有家,這裡畢竟不是生他養他的那一片土地,他的家名爲中華!
“船家,能否帶我們到東水的對岸?”
這時,一艘小船悠悠而來,這船是由隨處可見的香樟,其上有一個划船的老人,還有兩個手持蒲扇扇火的道童,他們似乎踏着煙波而來,在這茫茫江面和漫天星輝的*下,當真像是從仙境中走出來的人物。
沒有回答,老人只是撐着竹竿,讓木船緩緩靠岸,凡是兩個扇火的道童開口了。
“請三位道友上船。”其中一個鶴髮高簪的道童開口了,他的聲音明朗悠遠,彷彿遠方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得,讓三人心中都滋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暮雨澤道,三人緩緩踏上了木船。
……
“等一等,這艘船我們包了。”忽然,一個高昂的聲音傳遞了過來,這聲音充斥着一股莫名的道韻,其中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迎面而來的是一對神仙眷侶,男子高大俊朗,一張臉龐如大力古神手持開天巨斧雕琢而成,俊朗中不失陽剛,當真是一個翩翩濁世子,在他身邊的女子更是風華絕代,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隨意一件米黃色宮裝包裹住那個顛倒衆生的嬌軀,然而這並不是她最美的地方。
她的眼睛,她的眉睫,都像是在說話,歐陽則看到這雙動人心魄的雙眼,呆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在這個女子的面前漫天星輝的光芒似乎都被掩蓋。
然而撐船的老人卻彷彿無動於衷,仿若入定的老僧,任他千帆過,他自中於我。
這時候另一個道童開口了,“賢伉儷相伴而來,神仙眷侶,好不讓人羨慕,然修道之人屏氣凝神,完事當以和爲貴,一起乘船,也是一種緣。”
這道童的聲音充滿磁性,珠圓玉潤,乍聽像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而仔細一看,這個道童雖然生的俊俏,細眉大眼,但確實是一個男孩,這不得不讓人讚歎造物主的神奇。
男子剛想說什麼,但那個如畫中走出來的絕美女子開口了,“這個孩子說的很對,湘雲我們出門在外就不要做這樣煞風景的事。”
說着,女子倩倩轉身,米色的裙子隨着她的動作漂浮了起來,露出了一雙讓人神魂顛倒的白皙玉腿,她臉上忽然綻放了一抹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十二月傲然開放的梅花,那般美麗,讓人終生難忘。
“梅兒向幾位公子道歉,其實湘雲本不是這樣,只是我身上有病,所以他害怕我受到傷害……”
“好了梅兒,你的身體不好,就不要多說話了。”名爲湘雲的男子眉頭一皺,似乎是不願意讓她多說什麼,牽着女子的手,湘雲一步踏上渡船,坐在角落,湘雲將自己身上的大衣取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披在梅兒的身上,那般謹慎的模樣,似乎是害怕自己不小心碰傷了她。
這時候,歐陽則這注意到梅兒臉上不經意間流露的一絲柔弱,也許就是那一抹風清才牢牢的吸引了他的心。
老者撐起了長蒿,這時候,湖泊上颳起了大浪,晚來風急,這風速已經是相當的強大,一般的行船在這時已經要停泊了,然而這個老人竟然絲毫沒有變化,依舊划動那雙如枯木般的手,帶動着木船前進,他的眼神就算是暮雨澤也無法理解,如果要強行形容,那就像是一個乘坐孤舟,獨釣寒江雪的蓑笠老人。
“老先生,這麼大的風浪你還要行船嗎?”歐陽則眼中閃爍着奇異的神色,從剛見面時他就能感受到這個划船老人的不凡,只是他不知道這樣一個人爲何要來渡船。
忽然,他感覺這件事簡直是有趣極了,一個修爲不凡的老人撐船,兩個見識同樣不凡的道童煮茶,這怎麼看都是一副極其詭異的畫面。
“哼!”
那個湘雲輕哼了一聲,似乎對於歐陽則的詢問有些不屑,看了看身邊的少女,他還是選擇保持了沉默,一看湘雲就是一個氣宇軒昂、心高氣傲的人,但是他竟然爲了這個梅兒生生按捺住自己內心的想法,這樣的癡情之人世間少有。
千金易求,有情郎難求。
能有這樣一個才華橫溢,卻甘願爲自己保持沉默的男子喜歡,這是一個女人一生之中最大的幸福。
女子無才便是德,而有一種女人似乎能擁有兩者,而梅兒就是這種女子,感受到湘雲無微不至的關懷,梅兒那張如冬梅般美麗的臉龐上盪漾着溫暖的笑容。
……
“歐陽兄,不要小看撐船,能至始至終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就是一種偉大,而做一件大事半途而廢,那他纔是一事無成。”暮雨澤笑着說道,看到這個老人,不知爲何他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想法。
這個老人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向自己這樣揹負着一身枷鎖,他是真正幸福的。
聽到暮雨澤的話,那個名爲湘雲的男子忍不住向這裡望了一眼,他那顆被柔情壓制住的鋒芒又一次爆發了出來。
“能說得出這種話的人,絕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湘雲心頭暗暗道。
這時候,撐船的老人手中的動作也微微一頓,他回頭看了看暮雨澤,忽然用一種蒼老的語氣說道:“你說的不錯,執着,是一種品質,小環,給這位公子一杯茶。”
老人的聲音很小,在這片風浪湍急的湖心處本應該被狂風磨滅,但是這聲音竟然清晰的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這時候,那個鶴髮高簪的道童笑着拿出了一個青色的竹片,在他的右手中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羊脂白玉的茶杯,這一下,就連端木俊熙都沒有看到他是何時將茶杯取出來的,名爲小環的道童用竹片在茶壺中舀了一杯清茶,笑嘻嘻的走到暮雨澤面前,朗聲道:“公子當真高才,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話有什麼深奧含義,但是能讓老頭送茶的人這千年間你是第四個!”
轟!
歐陽則腦海中好像有什麼炸開了,忽然,他記憶深處好像有什麼被喚起。
他忽然想到歐陽世界裡的至尊長老從今講過的一個傳說,一個在湖畔邊渡船數百年的老人,一個真正的神話!
湘雲似乎也想起了什麼,他的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一雙手緩緩緊握。
暮雨澤淡然的拿起了茶杯,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忽然,他發出了一聲感慨,“好一個雪山大紅袍,能在這裡品到這種茶,當真是人生幸事。”
“公子難道不怕這茶水中有毒?”道童的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看到暮雨澤隨意的樣子,他忍不住問道。
暮雨澤灑脫一笑,道:“有兩件事情我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哦!?請公子言明。”道童好奇的道。
“第一,就是別人請我喝酒,我是絕對不會拒絕的。”暮雨澤笑道,“然而這第二,就是別人請我的茶,我是一滴也不會浪費的。”
“妙,公子當真妙人。”
暮雨澤看了老人一眼,忽然從拿出了陪伴了自己一年的酒葫蘆,一下子拋到的撐船老人的面前。
“老丈如果不介意我的酒差,就喝一口吧。”暮雨澤的笑容就像是八月的陽光,在這寒風中盪漾出另樣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