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降三百多萬裡,終於到了斷廊上空千里。
這時從斷廊四周灰沙之下,突然冒出了幾百根斷柱,對着林琪瑢就衝了上來!
軌命柱!
“林兄停下!”
林琪瑢拉了祝小山重新飛起,底下這些軌命殘柱才悠悠縮了下去。
二人不由細看:
只見這些殘柱全是由一抱左右的粗大木樁、雕成的直立的術者,做出各種禁術的姿態。一共有三百多個;但多數只餘柱下並立的木質雙腿;有四五個無首、斷胳膊,總還有些軀幹;
還有兩根完好無損!此時兩柱上兩顆木質頭顱鮮活一般,白光閃爍的兩眼,發出兩道光劍,仰首盯緊了林琪瑢!
“真是軌命柱?”林琪瑢被盯得皮膚一陣陣發緊。
祝小山拿出一包不知何物所化的灰燼,當頭就撒了下去。
在二人關切的目光之下,那兩具完整的木樁,如竹杆一樣撐跳迎了上來。
灰燼揚揚撒撒中,分成二流,被它們吸了過去。隨即,二柱落回地面,精光四目陡地關閉,再無聲息。
隨着兩柱的安靜,其它殘柱也一起失去了生機……
祝小山小聲道:“真是軌命柱,看來下方的路要我自己走了……”
林琪瑢道:“我看着你下去,在外守候;如有危險,你就多用幾張傳訊的八百玲瓏符,想辦法發個警訊,我好去救你!”
“那我就更放心了……”祝小山也一改玩鬧之態,對林琪瑢拱手作別,“林兄,麻煩你在此相護一段時日了!”
“你我兄弟,臭襪子也扔了,還說這些!”
“行了行了!心情剛好點,又被你弄壞了!”祝小山剛淡忘的糗事,又被挑起,呲牙咧嘴惱了起來!
他再不看林琪瑢,激發了兩張八百玲瓏符的防禦,緩緩向下落去!
“能飛就飛呀——”
“還用你說!”
*——*——*
祝小山如柳絮般飄落到殘柱之後,真的牢記林琪瑢提醒,飄浮在地面之上十丈左右,並不接觸地面。
他朝天上的林琪瑢一握拳頭,做了個“成功”的勇猛之態,林琪瑢回了一口大白牙,兩人打個哈哈,祝小山就平飛入斷廊的盡頭……
初沒入斷廊,高空的林琪瑢就看不到祝小山的情況。他馬上向下挪移到一處不引動軌命柱,也能看到廊內景象的遠處,見祝小山依舊平安,才停了下來。
斷廊盡頭嵌接在山體之內,裡面必是有其它建築。擺在祝小山面前的卻是一面平滑的石壁,一端盡頭而已。
祝小山並不着急,將那小太陽般的小式,開始嘗試向石壁中按去。一連試了十多個算好的位置,俱沒有反應;直到落下身去,在石壁最底處半丈多高的地方,方成功將信物按了進去!
“吱嘎嘎……”
一聲聲陳舊而古老的轉動聲傳來,如那輻輳老化、生滿鏽後的艱難之聲,足足響了半個多時辰;
“轟!”
一聲巨響!
一面門板大小的石壁隱去,祝小山面前突地開了一個一人大小的方口,一片輝煌的陽光泄了出來,讓他沐浴在無盡光明之中!
方口遮掩下,露出了裡面一小片淺藍的天空,還有半顆紅日,以及一段樹木蔥鬱的山樑!兩者相加,正是太陽升起或落下山樑的情景!
雖不知祝小山現在表情如何,但從其有些僵直的背脊,林琪瑢不難猜出他此時的激動……
祝小山輕輕的向裡面飛去,那麼的虔誠與崇敬……
光芒寂滅,石壁封塵……關閉了……
*——*
十天、一月……三個月……
林琪瑢一直在外面守着;
因他的存在,那些殘存的軌命柱也一直與他對抗至今。
他一動,它們就動;後退,它們就靜下來。
可是一連半年過去了,祝小山還沒動靜,林琪瑢真有些擔心了!
時間剛進入第四個月,高空中林琪瑢撫平衣袍,站起身來。
今天,他便決定闖軌命柱!
有機會的話,祝小山是不會不給他報個平安。
如今這種詭異的安靜,無不昭示:祝小山不是遇險,至少也是被困一處,即便他煉製的八百玲瓏符,也不能傳出訊息!
他緩緩靠近,那兩根完整的軌命柱,彷彿料到他最近要有所行動,從三天前就張開了眼睛,帶領其它殘柱聚在了斷廊內外,前後、上下、左右,對他甚是警惕……
林琪瑢擡手,所有軌命柱便陀螺般換位旋轉起來!
兩束灼白的融仙金光,直奔兩柱而去!
幾十殘柱在二柱外圍一聚,各飛出一縷輕煙,空中一扭,分與兩光纏在一起。融仙金光便如實物一般被軟化了下來,掉落在地,兀自不停掙扎!
“哼!果然有些門道!”
紗質飛起,兜頭加碼爲幾百道金光!
所有軌命柱不論殘與不殘,林琪瑢都來個無差別待遇!
他更是趁隙挪移入內,一片神主玲瓏虛符飛出之後,隨即又有兩塊八百玲瓏符,化成兩根陰陽絲,分切完整兩柱!
那些殘柱在前有融仙金光,後有虛符之下,果然有許多紛紛中招!或是被打穿一洞,來個透心涼;或是被劈作兩半,又或者被禁在一處;還有不受控制的互相沖撞與旋轉的、跑出去多遠無法回頭的、莫名碎裂不止的……名式各樣,凌亂起來……
但是那兩根完整的軌命柱卻很從容。
木然的脣際,開合之下,便有融仙金光落地死去;
它們也不對付陰陽絲,不斷幻化躲閃,通臂一召之下,再次回斬的陰陽絲前,陡現一口由幾十根中了林琪瑢手段之後,失卻能力的殘柱合併一起而成的破爛木棺!
木棺兩頭大開,直如一筒,不時掉着木渣,但是隻要陰陽絲一到,便會被瞬間吸入,再也無法來!
破棺開口前一片灼光憑空浮現,“嗖嗖”沒入其內……接着,所有剛剛已經被融仙金光和虛符擊中的殘柱,又生龍活虎起來,一下子將林琪瑢圍在了中央!
林琪瑢心頭一緊!原來之前發出的各種虛符,雖然仍在那些殘柱體內,不知爲何卻如被凍結了一般無聲無息!
這個時候,哪容他再細細琢磨,十塊八百玲瓏符齊出,化成一角陰陽網,飛向那口破棺!他也不再浪費融仙金光,陰陽之息流動,“循”字虛符飛出,連通所有被凍結的虛符,陰陽之息轟的注入!
一串輕聲的爆裂之後,條條輕煙嫋嫋升起……
破棺果然被陰陽網纏住,一時間不相上下!
如此急迫中,那完整兩柱卻突地靜止肅立,低眉閉目,木脣蠕動,林琪瑢魂海陡然降入一股莫名之意,就是那魂光與八百玲瓏、神咒文,也無能阻攔分毫!
接着他頭頂三尺虛空現出一口,“嘩啦啦”倒水一樣的雷電就澆了下來!
更可怕的是裡面還引來了一塊塊的雷則法網!
任憑他頂着祈禳盤如何的挪移飛奔,也甩之不掉!
他身外雖有清光防護,但每每被雷電接觸,那法光就會有瞬間的失靈或抖動,趁此機會雷電就會劈了進來。
如果只是這點小傷,林琪瑢也不發窘。實在是身上虛符元氣的流動,同樣時斷時續起來!
層層防禦無用之下,他登時被打得如喪家之犬,只能不停的激發八百玲瓏符,形成角角陰陽網,於清光外抗衡抵消一塊塊雷網;而其它非法則的漏網之魚,也只能以本身陰陽元氣死抗了!
幸好,不是“陰陽雷則”,不然他的小命直接便會完蛋!
這是中了“陰陽降禍術”,還有“陰陽引雷禁”!
林琪瑢精通骨甲筮與式佔,還有相寶之術;前面兩大術被他合成一門新術,稱爲“筮佔”;
“筮”是以實物現形掌握天地脈動,以其斷陰陽未知,撥改律動;
此術行時,玄文五色龜甲便是神物!注入神咒文後的龜甲紋理,便可接映不同範圍內、世間脈動表象的前途與後事,具體的術,要依據這些紋理走向而生;
佔不論具體手法,其實分兩部分內容;
一是以時辰,來斷事;即:要在某個時間,做某事,可不可行等等;
二是以事,來定時;就是做一事,定在什麼時辰最好;
別看筮與佔說起來簡單,在俗世婚喪嫁娶中各行其道,似乎也沒有多麼通天,更少有應驗的例子;但在真正的大陰陽師與宗師手中,更甚者祭王、祀王手中,卻是翻天的存在!
佔術有星佔、式佔、象佔、雜佔等多種,林琪瑢精通的爲式佔;最終的筮佔合一後,卻走的以玄文五色龜甲代替式具,神咒虛符化星辰萬物的奇特路數;所以至今,林琪瑢還沒有一個真正的式。
陰陽術數門類龐雜,林琪瑢也只有三項專究,更擅長成形,觀神,觀細微變化;其中可得世事的吉、兇,前後追溯與調動改行既定軌跡之策,每一術都是極實用的妙術;可惜至今水平還沒入大陰陽之列,尤欠許多火候。
祝小山則最精算術,隨着這些年司南的教導,祝氏陰陽不斷完善,所涉獵的範圍,比林琪瑢要廣泛許多!尤其在掌握既定命運的星佔一途已經堪稱大師!
但二人在陰陽之術上,一個可斷已定,一個可調既定,正好成爲一靜一動的絕配!這也是二人出手就願意合二爲一的原因所在。
此時林琪瑢所中的降禍術,便是佔術中以時定事的範疇,其實只算一門小術而已!但架不住玩它的人水平高超,不但引禍,還引來了法則片斷,就讓人不能承受了!
軌命柱佔術一出,指定要在當下引來禍事,讓敵人遭受致命打擊!
林琪瑢魂海中的異樣,便是被中下的標記!禍降之時,只尋標記不認人,天涯海角也別想擺脫!
所以,林琪瑢想也不想,就是一道祈福術落入自家魂海!
只見他頭上一小塊空間,頓時天光炫爛,祥雲翻涌籠罩,與那降禍術爭奪起來!
下面的林琪瑢登時元氣通暢,精神百倍!
兩根軌命柱一見居然是同道中人,立馬與剩餘的所有殘柱合力,加緊術法的降臨……
於是,一邊雷禁術後是風禁、冥禁等各種禁術;
另一邊是神花、瑞雨、霓虹飛揚……
可是糟糕的是,兩方術法所在戰場,全停在林琪瑢自家的腦袋上空,這種臨死之感卻極不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