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里的行程,在幾人的腳程下,極是快速,不到中午,已進了劉家莊。
這一處金劍門經營的暗舵,表面上看去,毫無起眼之處,只是一處普普通通的農舍,但進入大門內,才發覺出有別於一般農舍。
它連綿數十丈,直到進了二門,纔看到花圃遍地,一條紅磚鋪成的小道直通大廳。
一個身着土布長衫的老者,早已恭候在二門之內。
高萬成閃身一側,目注王宜中道:“這就是本門中新任門主。”
布衣老者一膝着地,雙手抱拳,道:“屬下莊田,叩見門主。”
王宜中一揮手,道:“你快起來。”
莊田站起身,哈着腰退了兩步,才直起身子,道:“門主請入廳中待茶。”
王宜中已慢慢習慣了自己的身份,點點頭,舉步向前行去。
只見兩個身着青衣、頭梳雙辮的女婢垂手站在門側。
王宜中剛剛落座,兩個女婢已手捧木盤而至。
第一個女婢木盤上放着溼過水的面巾、清茶,第二個女婢木盤上,卻放着切好的水果。
兩個女婢放下清茶水果,轉身而去。
王宜中目光一掠高萬成和四大護法、莊田等,微微一笑,道:“你們坐啊!”
高萬成、四大護法、莊田,依序入坐,兩個女婢又分別獻上面巾香茗。
莊田擦擦臉,笑道:“屬下奉命潛隱於此,經營這一片田莊,一切都遵照令諭行事,未和武林中往來,現有明細帳目,請門主過目。”
王宜中一揮手,道:“不用看帳了。”
高萬成道:“你經營有成,門主日後自有獎賞,金劍門新門主領導,已決心重出江湖,但一有行動,就難免有人作梗。目下你經營的這片莊院,可能已在人監視之下,因此你不用再顧慮暴露身份了。”
莊田一欠身,道:“屬下都記下了。”
高萬成道:“替我們準備幾間靜室,我們要休息一下。”
莊田道:“早已備好。”
他帶幾人行入了一所幽靜的跨院之中。
羣豪各別行入房中坐息。
天到掌燈時分,羣豪都從坐息中清醒過來。莊田早已在內廳中擺好了酒席,恭候門主。
高萬成、四大護法,護擁着王宜中行入內廳時,莊田早已恭候廳內。
王宜中大步行入上位,坐了下來。
高萬成輕輕咳了一聲,道:“莊田,有否發現可疑之處?”
語聲甫落,一個莊丁急急奔入內廳,道:“稟莊主,有人求見高爺。”
莊田微微一怔,道:“人在何處?”
那莊丁應道:“莊院門外。”
莊田道:“來人什麼樣子?”
莊丁應道:“黑色士布褲褂,一個種田的莊稼人。”
高萬成微微一笑,道:“快些請他進來,一定是萬大海到了。”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道:“不用請,兄弟已經進來了。”
隨着笑聲,一個身着土布褲褂的大漢,快步行入廳中。
高萬成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那莊丁只瞧得怔了一怔,道:“你怎麼進來的?”
萬大海微微一笑,道:“走進來的。”
那莊丁滿臉迷惘之色,莊田冷哼一聲,道:“沒有人攔阻你嗎?”
萬大海微微一笑,道:“你們的人,都對我很客氣,所以沒有攔阻我。”
高萬成急急說道:“這位萬兄是受我之邀而來。”
莊田呆了一呆,退到一側。
高萬成一抱拳道:“萬兄謝坐。”
萬大海哈哈一笑,道:“兄弟被人攔了一下,所以晚到了半個時辰。唉!如是再晚一會,連晚飯也趕不上了。”
一面說話,一面自行坐了客位。
王宜中已從高萬成的口中,知曉了這萬大海之能,當下站起身子,抱拳一禮,道:“萬兄!”
萬大海急急還了一禮,接道:“不敢當,不敢當。”
伸手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笑道:“爲了路上方便,兄弟不得不改扮一下,門主不要見笑。”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江湖中事,虛虛實實,無可厚非。萬兄請坐吧!”
萬大海道:“在下謝坐。”
嚴照堂等四大護法,齊齊抱拳一禮道:“萬兄一路辛苦。”
萬大海欠身還禮,道:“咱們坐下談吧。”
目光一顧高萬成,接道:“高兄急驚風般把兄弟找來此地,不知有何見教?”
高萬成道:“想和萬兄談票生意。”
萬大海道:“好事,高兄請說,什麼生意?”
高萬成道:“酒菜快涼了,咱們吃過再談。”
幾人舉杯互敬一杯,接道就吃喝起來。幾人心中都有事,一頓飯匆匆用畢。
女婢獻上香茗後,高萬成招來莊田吩咐道:“要他們都退下去,未聞呼喚,不準入廳。”
莊田一欠身道:“屬下遵命。”
喝退廳中女婢,低聲問道:“屬下想不通,他怎麼會走了進來。”
高萬成笑道:“你們如是能攔阻他,他也不會被人稱作一帆順風了。”
莊田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他,那就難怪了。”悄然退出敞廳。”
萬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怎麼樣,現在可以談談生意吧?”
高萬成道:“本門中想買一件消息,萬兄可願接下這票生意?”
萬大海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意麼兄弟自然要做,但這要看看兄弟能否接得下?”
高萬成道:“萬兄,怎的學的謙虛起來了。”
萬大海道:“做生意講究賠賺,兄弟不能不打下算盤。”
高萬成道:“這麼說來,在下就直說出來了。”輕輕咳了一聲道:“有一位白衣姑娘,率領着一股很神秘的力量,處處和敝門作對,兄弟想摸摸那些人的底子。”
萬大海道:“他們出身隱秘,現在爲止,江湖上知曉他們的人還不很多。不過……”
高萬成笑一笑,接道:“不過,你萬兄知道,是嗎?”
萬大海大笑道:”兄弟這-帆順風的綽號,豈是讓人白叫的嗎?”
高萬成道:“好!萬兄開個價吧。”
萬大海淡淡一笑,道:“很難啓齒,兄弟和貴門中先門主交情不錯,談到銀子,未免有些俗氣了。”
高萬成道:“這是萬兄的規矩,敝門主和我等都會理解。”
萬大海道:“好吧!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兄弟少收幾個就是。”
說完活,伸出一個指頭。
高萬成微微一笑,雙目盯在萬大海的臉上,瞧了良久,道:“一萬兩黃金?”
萬大海淡淡一笑,道:“好吧!就是萬兩黃金,老實說,這一票生意,兄弟還要賠幾個。”
嚴照堂冷哼一聲,心中暗道,一萬兩黃金,他還說賠錢,這人也真夠撤了。
只聽萬大海哈哈一笑。道:“嚴兄,你哼什麼?可覺着這一萬兩黃金,花的太冤枉麼?”
嚴照堂冷冷說道:“可惜的很,兄弟不能做主,不便插言。”
萬大海道:“如你嚴兄能夠做主好?”
高萬成不停的暗中示意,阻止嚴照堂,但嚴照堂卻故作不知,冷冷說道:“如是兄弟能夠做主,咱們很難做成這筆生意。”
萬大海突然仰天大笑,良久不絕。
王宜中心中暗道:糟了,嚴照堂這幾句話,只怕要激怒於他,看來,這票生意,只怕是做不成了,但一萬兩黃金,數字不小,不知金劍門中是否能付出這麼多黃金。
心念轉動之間,萬大海突然停下了大笑之聲,道:“好吧,衝着你嚴護法,兄弟多賠幾個,減一半如何?”
這變化大出場中人的意料之外,聽得王宜中爲之一呆。
林宗哈哈一笑,道:“萬兄,你這價錢,好大的虛頭。”
萬大海笑一笑,道:“林兄有什麼高見?”
林宗道:“沒有什麼,兄弟只是覺着你能減一半,大約是還可以再減了。”
萬大海道:“可以,林兄說說看,你的意思如何。”
林宗道:“咱們金劍門,行俠仗義,從不聚斂財富。”
萬大海笑一笑,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錢也不算壞事情啊。”
林宗道:“兄弟的意思很簡單,咱們金劍門窮得很,五千兩黃金,一樣付不出來。”
嚴照堂嘆息一聲道:“咱們金劍門,不能打家劫舍。昔年在江湖走動時,還可以取一點貪官污吏的銀子用用,十七年未在江湖走動,全靠門下經營的農場、果園、維持門中開銷,五千兩黃金,在你萬兄的眼中,也許不值什麼,但在我們金劍門中,卻是一筆很大的數字。”
萬大海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在下作你們金劍門這筆生意,貼錢是貼定了。”
高萬成道:“多謝萬兄。”
萬大海微微一怔,繼而大笑道:“好吧!兄弟好人做到底,不但不要錢,再送貴門一萬兩銀子,成麼?”
王百中道:“這個,不好意思吧!”
萬大海說送就送,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銀票,笑道:“王門主,你就不用客氣了,收下這些銀票,萬某人還有話說。”
王宜中滿驗尷尬之色,道:“這個……”
高萬成道:“門主請收下吧!如是門主不收,只怕萬兄心中不悅。”
王宜中只好伸手接過,道:“這筆錢,算我們金劍門中暫借閣下的,日後,金劍門有錢了,再行奉還。”
萬大海臉色一正,道:“王門主、高兄,錢的事,咱們暫時不談。你們目前的敵人,是一個極度不好對付的集團。”
高萬成道:“如是好對付,我們也不會請你高兄指點了。”
萬大海哈哈一笑,道:“說的也是。”
他語聲一頓,接道:“他們首腦人物不多,亦未開門立派,但他們卻能把武林任何門派中的高手,收爲己用。”
高萬成道:“江湖上有很多忌諱,不論正邪兩道中人,都得遵守,但那白衣女一行,卻似是不顧及這些事。”
萬大海道:“那是因爲他們不是原有的門派,和江湖上任何門派無關,所以,行起事來,心中沒有任何的顧慮。”
高萬成道:“那白衣女的武功很高。”
萬大海道:“應該如此,她們學習的,都是各大門派中精粹之學,所以,一出手,就很有分量。”
高萬成道:“萬兄果然是高明得很。”
萬大海接道:“聽你高兄一句恭維的話,比給兄弟五萬兩銀子,還要名貴。”
王宜中道:“萬先生,他們的武功,源起何處?”
萬大海道:“他們在王公大臣的府中,營建了巢穴,所以江湖上很少能有人知曉他們的來路,至於他們的武功,除了採集了各大門派中的長處之外,似乎是根據一本奇書而來。”
高萬成道:“不錯,那是一本天竺的書,被他們迫人譯成了中國文字。”
萬大海雙目眨動了一陣,道:“高兄,你好像比兄弟還清楚嘛?”
高萬成笑道:“我是程咬金的斧頭,全在頭三招上。”
萬大海道:“但你說的都對,他們的首腦人物,似乎是在五至七人之間,可能是三女四男,或是三女二男。”
_ ⓣⓣⓚⓐⓝ_ c○
嚴照堂道:“那是說,三個女的一定是首腦人物了。”
萬大海點點頭,道:“近日之中,他們的勢力,似乎是要移出京師,但目下還無法確定他們的落腳之處。”
高萬成道:“他們爲什麼一出手就和我們金劍門對上了?”
萬大海道:“他們要擴展實力,你們金劍門卻也要重振昔日的雄風,在時間上,你們有了衝突,再者,他們急需人手,金劍門自然是最好的對象,如是能一舉征服了貴門,他們就用不着再四出羅致屬下了。”
高萬成道:“我們雖只交手數陣,但金劍門並沒有落敗。”
萬大海道:“不錯,就自下形勢而言,你們在第一回閤中,未分勝敗。”
王宜中道:“那些施用藥物,改人形貌,逼人效命的,可是他們?”
萬大海道:“不錯,正是他們。但老朽發覺了一件事,他們的手段,有時極惡毒,有時卻又溫和一些。”
王宜中道:“他們在江湖上活動的用心何在?就在下一些觀察所得,他的行事方法,也無一定的準則。”
萬大海道:“他們是何用心還不很顯著,在下也無法預言。但他們五或七人的首腦,似乎還未能全協調一致,有入主張採用激烈手段,有人主張用溫和之法,這就是他們忽而手段惡毒,忽而又極爲寬大的原因。”
王宜中點點頭,道:“對!他們所作所爲,有時候全不似出於一個組織令諭下的手段。”
萬大海道:“所以,他們內部之中,有着很大的矛盾。“高萬成道:“萬兄,對此事有何高見?”
萬大海哈哈一笑,道:“高兄,忘記了兄弟立下的規矩嗎?”
王宜中道:“什麼規矩?”
萬大海道:“在下雖然出賣收集來的隱秘,但卻從不參與其事,幫人出主意,定謀略。”
王宜中啊了一聲,笑道:“世間百行百業,都有規戒,咱們自是不能相強。”
萬大海笑一笑,道:“那麼,在下告辭了。”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怎麼就要走嗎?”
萬大海道:“萬某人知道的,都已經說完了,應該如何對付他們,那是你王門主的事了,恕在下不便多言。”霍然站起身子,接道:“我不能留這裡了。”
萬大海哈哈一笑,道:“諸位,咱們後會有期。”話落口,人已走的蹤影不見。
王宜中道:“高先生,眼下咱們應該如何?”
高萬成道:“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咱們已經瞭然敵情,不難籌劃出對付敵人之策。”
王宜中道:“計將安出?”
高萬成道:“安排一個陷阱,再和那白姑娘談判一次。”
王宜中道:“和她談什麼?”
高萬成道:“他們數人之中,用心不同,咱們最好能挑撥起他們的火拼。”
王宜中道:“你找他們……”
高萬成頓了頓,又道:“除了那白衣女外,還有很多入在暗中偷覷咱們,也許他們已開始調集人手,安排陷阱。等他們佈置好了,隨時就會向我們施襲。那些人的手段,只怕會比白衣女那夥人更激烈,也更惡毒。而且,他們也不會用什麼光明磊落的方法。”
王宜中道:“那些人,可是殺害先門主的仇人嗎?”
高萬成道:“應該是他們。”
王宜中道:“我們該怎麼辦。”
高萬成道:“自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門主要多多保重。咱們金劍門二十年未在江湖走動,但門主一出面領導,金劍門就立刻有所舉動,這在外面人看來,金劍門遲遲不動,就是在等待門主,這就使他們對門主有了很大的成見,千方百計要算計門主了。”
王宜中道:“倒也有理。”
高萬成目光一掠四大護法,道:“從此刻起,你們要加倍小心,以維護門主的安全。”
四大護法齊齊欠身應是。
林宗皺皺眉頭,道:“高兄,門主武功,高過我等甚多,照在下的看法,金劍門中人都需要門主的照顧了。”
高萬成笑道:“這是相輔相成的事。”
臉色突然問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如是我推想的不錯,他們必將傾盡所有的惡毒手段,對付門主。你們四大護法,從現在開始,全力保護門上的安全,門主的武功雖高,但他全無江湖歷練,亦未到百毒不侵之境。”
王宜中笑一笑,道:“他們會竭盡惡毒的手段對付我嗎?那是些什麼手段?”
高萬成道:“什麼手段,很難一一列舉,但說明一二,以門主之才,就不難舉一反三了。”
他語聲一頓,道:“用毒,武林中有幾位用毒高手,不但在食用之物中下的毒無色無味,使人無法分辨,而且能隔物傳毒,預行布毒。”
王宜中點點頭,道:“還有些什麼?”
高萬成道:“此外可以利用毒物施襲,還有苗疆蠻荒的蠱術,總之,江湖宵小的手段防不勝防。”
嚴照堂道:”這方面高兄但請放心,憑我們數十年的江湖閱歷,再處處留心一些,大致不會再出事了。”
高萬成道:“調集的劍手,大約就要趕到了,咱們分頭辦事,我們替門主安排一下。”
突然一個長衫中年漢子大步直衝了進來。莊田識得那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莊中的總管,急急喝道:“王總管,休得無禮。”
那中年漢子,恍如不聞,仍然向大廳中衝來。
高萬成急急喝道:“攔住他。”
嚴照堂右手一擡,抓住那人的後背衣領,生生提了起來。
莊田滿腔怒火,一躍而至,右手一擡,迎胸拍出一掌,喝道:“渾小子,你吃了豹子膽。”
嚴照堂輕輕拔開莊田的掌勢,道:“莊兄,要聽候門主發落。”
莊田向後退了一步,道:“就算是門主饒了他,我也要把他按門中的戒律治罪。”
王宜中突然接口說道:“嚴護法,帶他進來瞧瞧。”
嚴照堂應了一聲,提着王總管大步行了過來。這時,嚴照堂已點了他兩處穴道,放開兩手,那位王總管雙腿一軟,向地上摔去。
高萬成疾伸右手,抓住了王總管,先在他身上搜了一遍,笑道:“嚴兄,解開他的穴道。”
嚴照堂依言解開王總管身上穴道。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位王總管的身上。只見他雙目圓睜,神情木然。
莊田氣得全身發抖,回頭對王宜中抱拳一禮,道:“門主,看渾小子活的不耐煩了,求門主下令交給屬下發落。”
王宜中道:“不能怪他,更不能怪你,你看他形同中邪一般,必是受了極厲害的暗算,我們要慢慢地找出原因。”
高萬成行近王總管,仔細地瞧了兩眼,道:“他好像中了什麼毒功暗算。”
嚴照堂突然一伸手,拍在那人的背心之上,那人突一張口,吐出一物。
莊田伸手去撿,卻被高萬成伸手攔住,道:“別動它。”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見那一物大如胡桃,通體如漆,落地滾動,竟然瞧不出是什麼東西。
出山虎林宗抓起一個玉盤,用案頭竹筆把它拔入盤中,道:“此物很柔軟,只是瞧不出它是什麼東西。”
只聽那王總管長長吁一氣,道:“屬下被他們點了雙臂上的穴道,又把此物堵在喉間,拍了我背後一掌,屬下就不能自主的跑了進來。”
王宜中道:“嚴護法,解開雙臂穴道。”
嚴照堂應了一聲,拍活了那王廣雙臂上的穴道。
王廣活動一下雙臂,望望王宜中,突然拜了下去,道:“屬下叩見門主。”
王直中一揮手,道:“快起來,我要問你的話。”
王廣應了一聲,站起身子。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慌,慢慢地想清楚,再回我的話。”
王廣苦笑一下,道:“屬下沒有看見他們。”
莊田聽得一怔,怒道:“你是死人嗎?”
高萬成道:“王廣,來人武功高你很多,失手不能怪你,把你記憶中事儘量說出來!”
王廣道:“屬下巡視時,在一處暗影中,突然被人伸手抓住了雙臂,屬下還未來及回頭,後腦也被人按住,當時情景,屬下只有呼叫一途,哪知剛剛一張嘴巴,就被人在口中塞下一物,然後,又在屬下背上拍了一掌,屬下就不由自主地跑了進來。”
高萬成臉色一變,道:“莊田,快叫人準備一盆火,火盆要越大越好,火盆上放一大鍋油。快去!快!快!”
莊田心中雖然疑竇重重,但在高萬成急聲催促之下,只得急急趕着去辦。
高萬成目光轉到林宗的身上,道:“林兄,那黑球是軟的嗎?”
林宗道:“是軟的。”
離萬成道:“快些用碗把它蓋在玉盤之中。”
林宗取過一個茶碗,把那形如胡桃之物,蓋入玉盤之中。
一個高大的火盆,擡入廳中,火盆架上,放着一個油鍋。
高萬成道:“室中多點火燭,要照的毫髮畢現。”
莊田下令,燃起了十幾支粗逾兒臂的火燭。一霎那間,廳中光如白晝,照的一片通明。
高萬成輕聲說道:“林兄,把那玉盤,連同茶碗一齊放入油禍。”
林宗依言放入。
王宜中奇道:“先生,你說那軟球之內,藏的什麼?”
高萬成道:“如是屬下料斷不錯,那軟球之內,藏的是一種奇毒之物,咱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逃過了一次危機。”
王宜中想到毒蟻咬身之苦,不禁臉色一變,道:“那裡面藏着毒蟻?”
高萬成道:“如是那人能夠役施毒蟻,就可能役施毒蜂、毒蚊,屬下只能想到它裡面藏的是一種毒物,但我卻無法知曉它藏的什麼?”
嚴照堂道:“好惡毒的方法。”
高萬成道:“是的。咱們在救人之時,大家都不會戒備,如是那黑球突然爆開,毒物陡然衝出,只怕要有很多人受到傷害。在那原來構想設計人想像之中,咱們會先解開這位王總管雙臂上的穴道,他伸手取出口中之物,很可能弄破軟球,數十隻毒物,衝了出來,咱們縱然不會全部受傷,至少有大半人傷在這毒物之下了。”
一陣嘭嘭輕響,油鍋中冒起了一陣青煙。
凝目望去,只見滾油麪上,浮起一層炸枯的巨大毒蚊,不下四五十個之多。
王宜中劍眉聳動,俊目放光,肅然說道:“蓄養這毒蚊、毒蟻的不知是何許人物,萬萬留他不得。”
他身受毒蟻之害,吃盡苦頭,心對這些毒物,仍有着極大的怨恨和畏懼,內心中泛生有生以來第一次殺機。
圍在四周瞧看的四大護法,臉上也都泛出激憤之色。他們身經百戰,歷盡兇險,但這等事,也是初次遇到。
高萬成目光轉到莊身上,道:“傳諭去,撤除在外的防守。”
莊田聽得一怔,接道:“強敵來襲,咱們應該加強防守纔對,怎麼能撤除四面防守。”
高萬成道:“我要將計就計,誘他們入莊。”
莊田啊了一聲,立時傳下令諭。
高萬成命人擡下火盆、油鍋,熄去廳中大部分火燭。說道:“派人出去,蒐購幾口棺材,我們要裝出受傷、死亡,但也要嚴禁泄漏有人受傷、死亡的事。”
嚴照堂接道:“高兄,既然咱們要僞裝出死亡受傷的事,自然要讓他們儘快的知道,爲什麼又要嚴禁屬下泄漏出去呢?”
高萬成道:“咱們不能低估對方,如是咱們很快把傷亡傳出去,很可能使人動疑。到目前爲止,咱們還沒有一個人被毒蚊咬過,也無法判斷出被咬傷後有些什麼反應,只能想像這毒蚊是極爲惡毒之物罷了。”
王宜中突然說道:“高先生,咱們金劍門的劍士,已奉諭趕來此地,先生要如何處置?”
高萬成笑道:“這座莊院很大,把他們安頓下來,暫時駐足於此。”
王宜中道:“要如何告訴他們?”
高萬成道:“告訴他們,門主受傷,暫停活動。”
王宜中道:“好吧!一切都照先生的安排。”
莊田遣出了大批精明屬下,分頭購買了八口棺材,而且,方圓數十里的藥鋪,亦有人買去所有的解毒藥物,幾個著名的大夫,也都被請入了劉莊。
金劍門中兩位黃領劍士,各率了十名劍手,如期趕到了劉莊。
除了領隊的兩個黃領劍士之外,二十名劍手,都不明內情,只聽到門主和高萬成受了毒傷,正在療治、養息,要在此等候。而且嚴禁泄漏出消息。
莊宅內院,門禁森嚴,四個劍士把守,不許人隨便出入。
內廳中並列着八口棺材,但卻沒有佈置靈堂,廳門口處,站着兩個抱刀大漢,大廳內點着一支火燭,顯得有些陰森。
兩個領隊的黃領劍士奉到嚴厲約束屬下的令諭,二十名劍士,合住在一所跨院中,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跨院一步,就算那跨院外,正展開激烈的惡鬥,在未得令諭之前,亦不許行出跨院參戰。
金劍門雖然十七年未在江湖上出現過,但他們對第二代劍士的培養,並未稍停。除了成就特殊的劍士之外,金劍門下劍士,有着完善制度,他們有一定數量,分作八隊,每隊一人,由一個黃領劍土統率。八位領隊劍士,也就是金劍門中的八大劍士。
除了正選八十名劍手之外,別有八十名預備劍士,準備遞補正式劍士的傷亡。
金劍門中的劍士另一特色是,只負搏殺強敵的任務,從不參與江湖上鬥智、用謀之爭,以便他們能專心於劍術上的深造,也從不單獨行動。所以,他們精於合搏和御衆的搏鬥。是故金劍門的劍士人數,並不太多,但他們在江湖上卻獲有極高的評價,昔年幾場正、邪大決鬥,他們表現了無與倫比的威力,使少林、武當都爲之黯然失色。
整個金劍門中,除了八大劍士統率的劍手之外,就是納賢的組織。剛好和劍士的組織相反。是個無所不包,專以羅致奇才異能之士的組織,這些人出身不同,但卻各有成就,沒有很明顯的主從之分,都納入門主的管轄之下,他們行走江湖,查訪宵小,和各地的分舵暗作呼應。
表面上看去,納賢堂似極渙散,其實,它亦有着極爲嚴格的紀律。只因這些人的活動帶有一些機密性,所以往來之間,亦都不着痕跡。
王宜中說雖然接了金劍門的門主之位,但他對門中事務涉入不深,幸得朱侖死前已有了很妥善的安排,由高萬成和門中二老以及瞎仙穆元等分掌門主之權,也使得金劍門雖然息隱了十七年,但卻一直能保持着沒有解體。
且說劉莊中佈置的充滿着哀痛,但並未有出喪的舉動。
雙方都有着很大耐性,兩天沒有舉動。
第三天晚上,二更時分。列棺內廳前面的院落中,突然像飛鳥一般,落下兩個人。
他們直接由空中落下,使得莊院四周佈置的暗卡防衛,全都失去了效用。但不論輕功如何高強的人,也不會飛,世間沒有會飛的人,但那落下的兩個,卻明明是越渡過重重莊院、護衛、飛落在內廳前面。 wωω .TTKдN .¢O
兩個守在廳門口的抱刀大漢,眼看兩個人由空中飛落,不禁爲之一呆。就在兩人一呆之間,已經被人點中穴道。
大廳內棺木並列,火燭透射出微弱的燈光。
燈光下只見兩個穿着黑色勁裝的人,後背上一左一右帶着兩個隆起之物,緩緩行入廳中。兩人的年紀都在三十左右。個子不高,但身體削瘦,正是練習輕功的上佳體型。
兩個人前腳跟後腳,進入了內廳。
敞大的內廳中,除了八口棺材之外,只燃着一支火燭。
夜色幽探,八棺並列,慘悽陰風,震慄人心。
兩個黑衣人回顧了一眼,亦不禁有着頭皮發炸的感覺。
左首的黑衣人輕輕咳了一聲,壯壯膽子,道:“老二,我瞧這決不會是詭計了,他們援手都已趕到,遲遲不動,顯然是因爲發生了巨大的變故。看看這八口棺材並列廳中,死去之人,自然不會是一般莊丁等無名之人了。”
右首黑衣人道:“金劍門中人,小氣的很,這麼大的一個廳堂,只點着一支火燭。”
左首黑衣人道:“照常情而言,那毒蚊飛出之後,死傷的決不止這幾個人,死後能放人棺木,停於此廳中,自然都是稍有身份的人,如是金劍門新門主也死了,屍體定然在這八口棺材木之中。先掀開一口棺木瞧瞧。”
右手伸出搭在一口棺木蓋上。
但聞一聲冷笑,自身後傳了過來。
那聲冷笑,有着使人毛髮樹立,寒氣透心的感覺。
兩個黑衣人同時打了一個冷顫,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着長衫,赤須垂胸的大漢,當門而立。
右邊黑衣人道:“閣下是什麼人?”
長衫大漢冷肅地說道:“赤須龍嚴照堂。”
也不問兩人姓名,舉步行入廳門。
赤須龍嚴照堂具有一種威嚴的氣度,使人在一見之下,會生出敬畏之心。嚴照堂逼近兩人身前三尺處,停下了腳步,冷然說道:“兩位夜闖宅院,而且要啓人棺木,難道不怕棺中厲鬼,生擒爾等嗎?”
兩個黑衣人,各自向後退了兩步,右手一探,各自拔出了一把寬面短刀。就在兩人拔刀之時,靠近兩人的棺蓋,突然啓開。嚴照堂大喝一聲,掌力揮出,案上的火燭一閃而熄。
一切都配合的十分佳妙,大喝聲掩去了棺蓋開啓的聲音。燭光突然熄去,使兩個黑衣人不得不運足目力注視嚴照堂的舉動。
就這樣,緊旁兩人,棺蓋啓動中,伸出了兩隻手,悄無聲息地點中了兩個黑衣人的穴道。
一道火摺子,突然亮起,逐走了黑暗。
棺蓋啓動中,躍出了劉坤、林宗。
林宗舉起了火摺子,燃起火燭,望望兩個黑衣人,笑道:“高兄這法子,還真是有用,不費吹灰之力,就生擒了兩人。”
劉坤道:“只是這舉動有欠光明,也沒有動手搏殺過癮。”
嚴照堂道:“這兩人練的輕功很特殊,我隱在暗處,看到他們由夜空中直落而下。”
內廳一角,高萬成緩步行出來,接道:“不足爲奇,技巧在他們後臂兩個包裹上。”
林宗道:“倒要見識見識,他們怎麼一個飛法。”
伸手撥動黑衣人背後的包裹,撥動良久,仍無反應。
高萬成伏下身子,很仔細的瞧了一陣,伸手在黑衣人背後突起包裹一按。一陣輕響,彈出一個巨大羽翼來。
那是用巨鳥的羽毛編織成的一個形如鳥翼之物,用彈簧扣在兩腋下面。
嚴照堂嘆息一聲,道:“虧他們想得出來,如是一個人的輕功,練到了某一種程度,用兩臂張合之力,扇動這巨翼,在空中飛行一段距離,並非難事。”
高萬成沉吟了一陣,動手解下兩人背後的四扇羽翼,道:“我要我要仔細研究一下這四扇羽翼。”
林宗怔了怔,道:“高兄,可是想學此技?”
高萬成笑一笑,道:“不是我,是門主。我見過他輕功的成就,就算先門主也難及得。
如若這羽翼能用在他的身上,或能真的成爲一個越空百丈的飛人。”
林宗道:“爲什麼不逼問這兩個人?”
高萬成微微一笑,道:“別把對手估計太低,你們四大護法之名,江湖上有誰不知,我想他仍早已想到了遭擒的後果。”舉手一揮,道:“林兄,還請躲入棺木中去,如是在下推斷的不錯,今夜中還應該有人來此。”挾起兩個黑衣人步出大廳。
片刻時光,內廳中又恢復陰森氣勢,一燈如螢,八棺並列。
被兩個黑衣人點倒的抱刀守護之人,已被推活了穴道,但兩人卻仍然倚臥門口,裝出穴道未解之狀。廳中白燭,隨風輕搖,已然燃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