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誠哪裡料到公輸緋雪會突然說出這等話,不由得面容一僵,強作鎮定道:“你爲什麼會這麼想?我說的可是真的啊!”儘管心中有愧,但爲了表現出氣勢,鍾誠說這話的時候,倒也是底氣十足。
然而,公輸緋雪卻不爲鍾誠的態度所動,毅然決然地搖了搖頭,目光堅定地凝視着鍾誠,道:“不,你沒說真話。從那位紫荊一出現,你們就在合夥欺騙我們……”說着,公輸緋雪緩緩合上了雙眼,似乎在沉吟着什麼。而後,她睜開了雙眼,望着鍾誠,輕聲道:“誠哥,你可知道我爲何心存疑惑,又爲何時不時地望向你?”
在公輸緋雪的注視下,鍾誠突然有一種被看穿了似的感覺,神態不由得有些扭捏,道:“我猜,應該是因爲我騙你的事吧。”
“嗯,這也是其中之一,但最讓我疑惑的還是,誠哥你爲什麼會和一個既沒有靈魂,也沒有肉體的女子相識。”說時,公輸緋雪的眼中就像是射出一道犀利的銳光一般,盯得鍾誠不由得渾身一顫,心中大震,暗想:“不會吧!她怎麼知道紫荊的事?”不過儘管心中驚訝,鍾誠也依舊保持着篤定的神態,刻意皺眉道:“緋雪,我真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公輸緋雪面色一沉,眉宇間顯出幾絲失望之色,肅然道:“誠哥!你還想騙我嗎?那位名叫紫荊的姑娘,不是沒有身體也沒有靈魂嗎?我想,她之所會成形,是因爲在某處得到了某種力量的緣故吧!不是嗎?”
“呃!”
此言一出,鍾誠不由得心中大震,望向公輸緋雪目光中多了幾絲狐疑和驚訝。如果,公輸緋雪只是猜測,只是憑藉什麼所謂的女人直覺的話,鍾誠大可以一瞞到底。但如今,公輸緋雪連這等話都說出來了,那麼看起來,她是已經察覺到紫荊的狀態了。既然如此,再抵賴下去,只怕是於事無補。
無奈之下,鍾誠只得嘆息一聲,點頭道:“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有事瞞着你。不過,在我解釋之前,我希望你能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出來紫荊並非常人的。”
“因爲我公輸家自古便相傳着一門古級神法,名爲控魂術。顧名思義,這個神法的作用便是控制靈魂,因爲要控制靈魂,所以我能察覺出靈魂。”公輸緋雪頓了一頓,擡頭望着鍾誠,“而我,並沒能感覺出那位紫荊姑娘體內的靈魂。”
鍾誠瞭然般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所以就你就懷疑紫荊,開始注意起她來,最終察覺出她既無靈魂,也無身體嗎?”
公輸緋雪點點頭,道:“沒錯,只不過察覺出那位紫荊姑娘沒有身體的並不是我,而是守護王獅。”
“守護王獅?”鍾誠神情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道:“哦,是那頭上古妖獸嗎?果然厲害!”說着,鍾誠面露苦笑地搖了搖頭,不再言語。心想:“紫荊啊紫荊,這次的你可真是百密一疏啊!沒想到緋雪竟然這般敏銳,你選擇在她面前露面,真是失敗!”
卻看公輸緋雪,說完這些話後,面色顯得有些悲慼,目光流轉之間也寫着幾許失望之色,心若跌入冰窖般的寒冷。她多麼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希望鍾誠沒有欺騙自己。然而,這些全是事實,鐵錚錚的事實!這意味着,鍾誠從一開始,就在欺騙着自己。包括他的身世來歷,所以有關於他的一切,都是謊言!只怕他說喜歡自己,也是謊言吧!
多麼可悲的事啊!如果鍾誠接近自己,只是另有所圖的話,那麼……
這麼想着,公輸緋雪不由得悵然一嘆,望向鍾誠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幾分悲慼,道:“還不打算告訴我嗎?你爲什麼要捏造你的來歷?爲什麼要欺騙我?又爲什麼要混入公輸府?難道,就只爲了那一縷神龍殘魂?”
“你連這個……也知道?”這下的鐘誠可是徹底無話可說了,愧疚折磨着他的內心,他從來都沒想到過,那位純真可愛的公輸緋雪,竟然知道這麼多事!
公輸緋雪蒼白的面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道:“守護王獅和神龍都是上古之物,所以神龍的氣息,守護王獅能夠察覺。因此從我回到城中看見你,就知道你盜走了府中密室的那顆神龍殘魂。我之所以不說出來,只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主動告訴我,但是……”說到這裡,公輸緋雪的話語凝噎住了。
話本當說時,然卻語凝噎。
儘管鍾誠並不是公輸緋雪,但他卻能感覺到,眼前這位天性溫柔的女子,究竟被自己的謊言傷得有多深。公輸緋雪一直都在苦苦地等待着自己的坦白,但很可惜的是,即使過了這麼長的時間,自己依舊沒有要坦白的意思。就在剛纔,自己仍在琢磨着怎樣糊弄她。這麼一想,自己還真是一個該挨千刀的男人啊!
不過,不得不說,紫荊又是棋差一招。她也應該料到公輸緋雪擁有守護王獅的獸魂了,但竟然沒有提前制定出相應的對策,結果讓對方如此輕易變察覺了。對此,也就只能總結爲“失敗”二字了。
然仔細一想,紙終究包不住火,如果自己一直不坦白,那麼被揭穿也是遲早的事吧!
當此時,鍾誠面對着公輸緋雪,突然之間有一種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的感覺。羞愧和內疚堵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言語。原來,公輸緋雪早就知道了,原來,只是自己在欺騙自己。原來,有些事情,早就已經大白天下了。這麼說來,被矇在鼓裡的,似乎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吧!
那麼,現在的自己,又該怎麼說呢?即使是到了如今,大部分的事情都被揭穿,自己也不能將自己的身份來歷說出來。難道還真要告訴公輸緋雪自己是從另外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這也太胡扯了吧!不過,身份來歷倒無所謂,最重要的還是,鍾誠不能將冥冢之中的那些經歷說出來。這可是和創世神爲敵,怎麼能隨便將公輸緋雪給牽扯進來呢?
基於以上原因,鍾誠的確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當前局勢,解釋不可行,不解釋也不行。實在難辦啊!若是紫荊在此,那就好了,雖說這女子老是譏諷自己,但多少還是可以參考一下她的意見。就鍾誠個人,實在不敢輕易地道出一些事實,尤其是冥冢中發生過的事!
茶軒內依舊安靜,周圍的人享受着杯中茶水的清香,但同樣坐在茶軒內的鐘誠和公輸緋雪,卻都無心享受這閒暇的早晨。過多的煩心事縈繞心間,使得二人眉頭緊蹙,一臉肅然。
公輸緋雪望着鍾誠,她很想質問鍾誠,爲何要一直欺騙自己!然而,當她看到鍾誠那一臉爲難的神色,卻終是不忍,只得凝目以望。
鍾誠沉默着,實在不知該如何言語。事實上,他之所以隱瞞公輸緋雪,的確是爲了她着想,不想讓他也被牽扯進來。但事到如今,眼看自己傷人家這般深,那肉麻的近乎噁心的話,自己哪還有臉面說出口。
局面就這麼陷入了僵持狀態,倘若沒有什麼變故,只怕僵持的局面,是會延續下去一段時間了。
不過,突然響起的一個聲音,卻驟然打破了這僵局。
“早就料到你知道了,只是沒想到你現在才說出來。”
這聲音!確是紫荊無疑!
鍾誠和公輸緋雪愕然回頭,便看見紫荊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而原本陪在她身旁的慕容筠卻並未和他一起。
“你怎麼……”鍾誠望着紫荊,驚訝道。
“怎麼會回來是嗎?因爲我察覺到公輸小姐面色不對啊!”紫荊的笑容依舊嫵媚,一臉輕鬆地望着正注視着自己的公輸緋雪,笑道:“別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看着人家嘛!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只不過,不是在這裡。”說着,紫荊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眼分坐在四周的茶客們,輕聲道:“畢竟人多眼雜嘛!怎麼樣,我倒是發現了一個安靜適宜談話的地方,你們兩個願意跟着來嗎?”
“好!”鍾誠還未回答,公輸緋雪已經先一步回答道。她的聲音並不算大,但語氣卻無比的堅定。感覺上,她望向紫荊的目光中,似乎正在燃燒着某種火焰一般。
見公輸緋雪這般回答,紫荊微微一笑,微微頷首,隨後朝着鍾誠使了個“放心”的眼色。
鍾誠還真不知道爲什麼到了這種局面,紫荊還能這麼篤定,不過依據以往的經驗,通常紫荊表現得無比自信時,問題通常都能得到解決。但願這一次,也不例外吧!
鍾誠在心中祈禱了一句,也點頭道:“那好吧。”
就這樣,三人結了帳後,便在紫荊的帶領下,拐進了大街旁的一條小巷。這小巷就和鍾誠在機獸城內見過的一樣,不僅道路又窄又小,而且很陰暗,陽光幾乎照不進來。也正是因爲這樣,這裡人跡罕至,幾乎無人。
就這麼穿行過幾條繁瑣的小巷後,前方的道路豁然開朗,三人不知不覺見來到了一處較爲寬闊的院子中。
當雙腳踏上這個院子,目光放到正前方那座殘破的房屋後,慕容筠不由得嬌軀一震,驚訝道:“這,這是!”
只見院子的正前方,一座早已殘敗不堪的神殿正立在那裡,因爲歲月的流逝以及常年無人修繕的緣故,這座神殿早已經荒廢的如同一座破房一般。若不是那掉落在地上的殘破牌匾上還能讓人依稀分辨出“匠神”二字,只怕沒有人會料到這座破房子竟然是供奉匠神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