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揭伯岑說過要將他以前的生活痕跡從這個世界抹去,素鳴衍沒想到抹得如此徹底,山石上殘留着烈火焚燒的痕跡,峽谷裂開幾十道長長的裂縫,實在不敢想象經院毀於怎樣的力量之下,幾乎找不到經院存在的痕跡。
素鳴衍站在廢墟間,阿多奈神花的氣息在他進入峽谷的那一刻變得如此的強烈,強烈到如同他在千賀湖谷入寂時所感受到的異界召喚。素鳴衍在灼熱的隕石間找到一株阿多奈神花殘存下來的根莖,在雷隕降臨過的生命禁區,根莖上竟生出一片嫩青色的葉片,在風中搖擺。
“虔誠的自然宗教徒,在阿多奈神花之前,法力將受加持,阿多奈神花是通往阿多奈神域的門。”
素鳴衍在聽巫彌生提過邪教的事後,注意收集關於阿多奈教的典籍,雖然自然術法早就沒有傳承,阿多奈大神也被貶爲僞神,找到關於自然系術法、關於阿多奈大神的資料卻不困難。阿多奈大神與其中四位大神,軀體在創世之戰中受到不可癒合的創傷,遂將軀體化爲類同於星界的存生,並將殘存的神識保留在其中,信徒們稱之爲神域。阿多奈神花是通往阿多奈神域的門,素鳴衍在經院中就感受到神域的存在,這一過程與血裔的覺醒十分相似,只是沒有人引導他如何運用神域的力量。
阿多奈神作爲最古老的五位神族之一,掌握着萬物生長、四季輪迴的力量,這種力量的根源不是生命,而是時間之序,是世間最根本的力,只要時間能改變的東西,阿多奈神都能億萬倍的加速或延緩這一進程,但是無法逆轉。
創世之戰,阿多奈大神已不存在,存在的只是被稱爲阿多奈神域的異界,阿多奈神教的教徒從時間之序中領悟癒合、衰老、枯榮、風化、生命延滯等自然系術法。
讓一粒種子在瞬息之間經歷生命的輪迴,便是自然之枯榮。
在“自然之枯榮”的作用下,新的藤蔓從阿多奈神花的根莖上生長出來,眨眼間又生出一枝新的橫枝。紫狻獸與小紫狻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興奮的吼叫着。
素鳴衍在千賀湖谷領悟神域之力,已經能模擬施展書籍上記載的中低階自然系術法。自然之癒合與光明系的癒合術有根本的不同,素鳴衍經過試驗,只要是非致命傷,“自然之癒合”可加速自然癒合的過程,如果是致命傷的話,施展自然之癒合,只會加速死亡的進程,說到底,自然系術法,哪怕阿多奈大神親臨也無法逆轉自然的進程。
在療傷上,光明系的癒合術卻有效得多,大回復術幾乎可以無視死亡的威脅,傳說中的復活術甚至能從死亡的懷抱裡挽回生命。
素鳴衍不敢對雷雲獸濫用自然之癒合,術法的判定條件可能會忽視雷雲獸強悍的生命力,而將雷雲獸所受的重傷視爲即死傷。雷雲獸作爲準八階天獸,自愈能力非常之強,只要不是即死傷,多重的傷勢都能自愈。
雷雲獸躺在阿多奈神花的旁邊,受阿多奈神域力量的影響,傷勢正加倍的癒合着,一雙獸瞳無力的睜開,看見阿多奈神花快速生長的奇蹟,正要掙扎着站起來,紫狻獸轉過猙獰的頭顱,咧嘴發出一聲警告的咆哮。
使阿多奈神花生出第三枝橫枝,已經是素鳴衍的極限,還要儘快趕去黑礫原,以阿多奈神花超強的生命力,有了三莖橫枝,就能從雷隕焚燒過的峽谷裡生存下去。
素鳴衍帶着兩大一小三隻荒獸,走到大裂谷的中部,就感受到黑礫原暴風的威力,穿越大裂谷,站在黑礫原的邊緣,卷襲而來的一陣陣暴風,挾着碎石砂粒,彷彿黑色的風刃迎面劈來,這還是黑礫原進入恐怖十月之前的溫和季節。
素鳴衍明白鱗甲功何以成爲黑礫原瀆神之民的必修之術,一般的人,如果鱗甲功沒到一定的層次,幾乎無法走出家門。視野很狹,遠處都是黑乎乎的風柱,遍地都是黑色的砂礫,沒有棱角,也沒大塊的岩石。素鳴衍身上透出一層淡淡的金芒,依照青菱描述的路線,往南行走,一路上仔細收尋,看有沒有什麼草藤能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生長。
小紫狻躲在紫狻獸的左側,躲避風刃,雷雲獸的傷勢好了三四分,雖然不要受,但是暴露在暴風下,也沒什麼危險。
在黑礫原這樣的生命禁區裡,生長着一隻叫蓬毛鼠的小荒獸,蓬毛鼠的毛皮極厚實,毛髮幾乎佔了體重的四分之一,並且韌度極強,這是蓬毛鼠抵禦黑礫原夜晚極寒與暴風的身體條件,但是蓬毛鼠幾乎不用它們用來抓牢地面的利爪攻擊人類,它們以一種叫纏菟絲的草藤爲主食。
黑礫原除了纏菟絲外,很少有什麼植物能露出地面,纏菟絲的藤莖上長滿長長的莖須,以便每一處都牢牢的纏住地面,同樣的,黑礫原裡的每一個生物都極具韌姓,蓬毛鼠的筋與纏菟絲的莖須幾乎可以直接拿出做弓弦。
素鳴衍的長擊刀已毀,不過有紫狻獸爲伴,除非奔原雷的羲人,燕雲荒原以及黑礫原已沒有能威脅他的存在了,只是黑礫原的暴風讓人頭疼。進入黑礫原四五天,發現暴風也會間歇姓停一陣,夜晚則必須找到可以避風的地溝才能休息,最關鍵的是三頭荒獸所需要的食物,讓素鳴衍費盡心機。
黑礫原最多的蓬毛鼠,剝去毛皮的蓬毛鼠只有拳頭大小,紫狻獸要吃百十個蓬毛鼠才勉強能飽,可恨的是紫狻獸想起素鳴衍的烤肉手藝,非熟食不吃,不曉得它獨自在荒原生存時,怎麼才能吃到熟食?
雷雲獸每次用餐完畢都有一嘴毛要清理,觸景生情,自然會想起當年在燕京時的奢侈生活,雖然沒有作爲王獸的尊嚴,不對,現在已是天獸了,更不該去想那些沒出息的曰子。
黑礫原的瀆神之民外出時都多連氈帽的罩衣,那種將蓬毛鼠的短絨毛用巨砧砧實的氈衣可以在黑礫原的暴風裡提供極好的保護,黑色的罩衣,跟黑礫原的環境很像,素鳴衍幾乎要錯過他在黑礫原遇到的第一個瀆神之民。
那人早就發現素鳴衍與三頭恐懼的荒獸,轉身欲走,卻讓紫狻獸擋住去路,任何人站在紫狻獸的面前,都免不了要腿腳發軟,這人還能在素鳴衍趕過來時保持鎮定,殊爲難得,不過此時又有十幾名瀆神之民從石丘背後走出來,手持黑黢黢的刺矛。
“青葉,看見我爲何轉身就走?”
盧青葉轉過身來,他早就認出素鳴衍戴的精銅面具,紫狻獸也比當年威猛許多,小紫狻也長到齊胸高了,身邊還多了一頭翼獸。瀆神之民在黑礫原裡生存,視野比外界的人要好許多。
“啊,是你啊,紫狻獸跟這翼獸這幾年都在天都山附近出現,卻沒看見過你,還以爲你離開燕雲荒原了呢。”
盧扈當年過天都山時,與紫狻獸鬥過幾次,紫狻獸得益於阿多奈神花之果,開始進階爲天獸,如果盧扈沒有突破地階限制,再去找紫狻獸麻煩,只怕有苦頭吃。
紫狻獸喉管裡發出低沉的嘶吼,低下頭去蹭青葉,青葉嚇了一跳,連退了幾步,小紫狻卻不認得故人,見青葉退到它身邊,前足擡起,厚實的獸掌攔腰拍過去,巨大的力量讓青葉撞出幾丈遠才收住步子,旁邊的瀆神之民憤怒的圍過來,揮舞手中的刺矛。
青葉忙安撫部下,說道:“羽嘉城結識的朋友。”一頭王獸,兩頭天獸,加上神測莫測的素鳴衍本人,這些人還不夠添他牙縫的,自然是朋友最好。
“你去天都山找過紫狻獸的麻煩?”素鳴衍笑着說,“我以前告訴你的也是化名,來這裡找你們,有一封信有人託我捎給你們。”
“沒有,沒有,岡都斯山的道路被封之後,我們只有從天都山進燕雲,過天都山時,能看到紫狻獸跟這頭翼獸爭鬥,避之不及,若非嫌命長,怎麼敢找它們的麻煩?”盧青葉見素鳴衍嘴裡說着,手卻負在身後,“不知是誰託你捎信過來?”
“你父親還是盧氏家主?”素鳴衍見盧青葉露出驚疑神色,“信是青菱寫的,託我轉交給你父親。”
“青菱還活着?”盧青葉無法置信的盯着素鳴衍,實在無法相信兩次相見都戴着面具的人,何況這人看起來對族裡的情況很清楚。
“怎麼了,你盧家是黑礫原的主人,難道還怕有人在黑礫原裡對你族不利?”盧青葉小心謹懼的態讓素鳴衍相當奇怪,盧青葉聽了素鳴衍的話,臉色卻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