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朝顏的傷恢復得七七八八了,這幾天愈發坐不住,每天在病房裡上竄下跳,嚷嚷着要搬出去。辟邪和更夜完全鎮不住她,連止水殺人般的眼神在朝顏面前也完全不具有殺傷力。只有冰河的話她還能稍微聽進幾句。
“我要出院!”朝顏賭氣的別過頭去。
辟邪嘆了口氣:“校醫說你還要靜養幾天。”
“那個庸醫。”朝顏翻了翻白眼,小聲嘟嚷着。
辟邪苦笑道:“你自己呆不住,何苦罵人家醫生。”
“可是我真的好了啊。”朝顏抱怨着:“你來在這個病房裡躺一個月試試。”她斜了辟邪一眼:“要是你,肯定連三天都躺不住。”
“我看看你的傷勢。”邪辟抓起朝顏的胳膊,捋起她的袖子。
“怎麼樣?”朝顏微微有些臉紅。
辟邪仔細的看了看,光滑白膩的皮膚上沒有留上任何傷痕,完全想像不出一個月之前她還傷得那樣重。
“真是像臭蟲一樣的恢復能力。”辟邪感慨道。
朝顏嘻嘻一笑,伸手拉住辟邪的耳朵:“我應該把這看作讚美嗎?”
“隨你好了。”辟邪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哦呀~”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我似乎打擾了什麼。”
朝顏甫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是大魔王來了,果然片刻後燕未行施施然走了進來。他今天戴了個繪着牡丹花的面具,大朵的牡丹極華麗的盛放。
朝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我好歹也是校長啊。”燕未行正色道:“校長來探視學生,似乎不該受到這種待遇吧。”
朝顏輕輕擰了辟邪的手臂一下,惱他沒有早提醒自己。那些親呢的動作說不定都給別人看了去。辟邪咧咧嘴,向朝顏抱歉的笑笑。心中卻是暗暗一驚,剛纔不是他沒提醒朝顏,而是燕未行來得太無聲無息,似乎連靈力也斂了起來,自己根本就沒發現有人來。
“那多謝啦~”朝顏從水果籃中撿了一個蘋果扔了過去。
燕未行也不惱,笑嘻嘻地接了蘋果,吭的咬了一口,徑自拉了椅子在朝顏坐下:“你的傷好得如何了?”
“全好了,明天就參加‘演武節’都沒問題。”朝顏邊說邊誇張的揮動手臂。
辟邪和燕未行相視一笑。這丫頭,還是忘不了演武節的事兒啊。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問吧,所以我就主動過來了。”燕未行笑笑,對二人說。
辟邪瞳孔猛一收縮,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大魔王就像失蹤了一樣。連Lisa和月神老師也嚴禁探視,他和更夜曾偷偷潛進療養室探望Lisa,希望能從她嘴裡套出些話來。她感動的像小孩子一樣,弄得闢牙和更夜反倒不好意思了。然而關於月神的事情Lisa卻說不出什麼。而月神老師……他們懷疑她根本不在五月花。
“月神老師呢?”辟邪開門見山。
燕未行深吸一口氣:“在收拾東西,明天離開五月花。”
“明天?”辟邪和朝顏齊齊一驚。
“所以我來告訴你們一聲,或許你們希望送送她。”
朝顏一愣:“你要開除她?”
燕未行苦笑:“是月神自己提出的,她說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是否有問她服從青家的原因。”朝顏問道。辟邪向她送去一個支持的眼神。
燕未行猶豫了一下:“……有。”
辟邪和朝顏齊刷刷的盯着他,等着下文。
“原因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們。”燕未行抱歉的說。
“喂,大魔王,你怎麼可以這樣?”朝顏不滿意的皺皺眉。
“這也是月神的意思。如果她願意說,你們明天可以直接問她。”燕未行此時正襟危坐,倒蠻像個校長的模樣。辟邪知道,每當燕未行這樣的時候就說明,他們的談話已經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燕未行站起身,對兩人道:“去不去送月神由你們自己決定。”
“當然去。”一個明朗的聲音說道。
燕未行微一擡頭,便看清了眼前的人:“更夜,止水。”
“我們來接你出院。”更夜向朝顏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手續證明書。
“啊,手續都辦好了?”朝顏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更夜。
更夜含笑點頭:“辟邪不讓我們提前告訴你,要我們給你個驚喜。”
闢――邪―――朝顏轉過頭去,滿臉壞笑的看着辟邪。你居然故意讓我着急,看我怎麼收拾你。辟邪讀懂了她的表情,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月神讓我轉告你,”燕未行對更夜說:“她說,‘對不起。’”
更夜的手不易察覺地輕顫了一下,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輕笑道:“道歉的話似乎要親口對別人說纔有誠意。”
燕未行並不多言,只是道:“那是你們的事。我已經轉告了她的話。你們也有很多事,我就不多留了。”言罷不待四人阻攔一溜煙徑自去了。
朝顏童心一動,運起靈力,微微唸了些什麼。窗臺上擺的一盆文竹忽然長出一條長長的藤來,那藤竟像靈蛇一般,尾隨燕未行而去。朝顏給了他們一個“等着看好戲”的眼神。片刻後,那藤娑娑的爬回來了,頗有幾分無精打采。
朝顏一跺腳:“這斯逃得卻快!”
更夜看了看那藤,提醒道:“有紙條。”
朝顏細看之下,果然藤上繫了一個紙條。朝顏向藤條招招手,那藤條便乖乖的向朝顏手中繞去。朝顏解下紙條,一看之下,滿面飛紅。
辟邪疑道:“怎麼?”
朝顏把紙條丟給他。辟邪一看,紙條上正是大魔王的手筆,寫得卻是:你已有了辟邪,莫要糾纏我。
朝顏啐道:“老不正經!”忽然她似乎看到更夜和止水面上有一絲笑意,於是便恨恨的瞪過去。更夜無辜的攤攤手,意爲:我可什麼都沒看見啊。止水則是冷冷的瞪回去,和他對視時朝顏覺得自己的目光都快被凍成冰棍了,“好女不吃眼前虧”“人不和龍鬥”“輸給青龍也不丟面子”……朝顏亂七八糟想了一堆理由終於把目光錯開了。
“不要鬧了。恰好大家都在,我有一件事要和大家說。”辟邪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什麼事?”朝顏疑惑的看着他。
“再過一週就是寒假了,我想請邀更夜和止水到我家去。”辟邪道。
更夜心中微微一跳。辟邪家,伏行氏的家。要去嗎?
“這也是家父的意思。”辟邪補充說。
朝顏喜上眉梢,起身拉了拉更夜的衣角:“去嘛,去嘛!”更夜不言語,卻把目光投向止水。
止水冷哼一聲,看了辟邪一眼:“你不會是要我去參加那些麻煩得要死的狗屁儀式的吧?”
辟邪臉上一紅,本來伏行老頭兒是有這個意思的,伏行家的少主得到了青龍爲式神,當然要祭祖謝神,通告異能界啦,這本來也是該有的程序。可是看到止水一臉要結冰的表情,辟邪這話如何說得出來,連忙擺手道:“不會,不會。”
“若是有那些儀式,我就殺了你全家。”止水惡狠狠的瞪了辟邪一眼。幾百年前在晴明家時那些儀式已經摺磨得他要死了。其實他並不是嫌儀式煩瑣,而是他受不了一羣人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雖然是崇拜且畏懼的眼神,但那是看異類的眼神。
朝顏用一副看好戲的目光看了辟邪一眼,哼,看你在老爹面前怎麼收場。
辟邪一副苦瓜臉向更夜看去。
止水言下之意是答應了隨辟邪回家。更夜卻頗有些躊躇。
朝顏明白他的意思,伏行家是名門大派,而更夜學的靈術卻並不算堂皇大方的術法。甚至在很多門派看來馭靈是旁門左道的東西。更夜定是不知伏行家是否容得下他,所以才躊躇。當下她笑着對更夜說道:“去嘛。伏行伯伯人很好的,他常說,一個人學了什麼東西並不重要,品性纔是最重要的。他一定會喜歡你的。”
更夜向朝顏感激的一笑。他明白朝顏是想告訴他,只要爲人磊落,伏行氏並不在意門派與所學。然而他還有自己的憂慮。他所撿到的書,是叫做《靈門八決》的。他只知道這些,至於這書是什麼人編的,是正是邪,他則完全不知。當初統領蒼之團時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追究自己到底學了什麼。伏行氏見多識廣,一定知道。但此時更夜卻是心下惴惴,怕聽到什麼不好的結果。而且,寒假時他本是想偷偷回去蒼之團看一下的。
“想回頭了嗎?”止水冷冷的問,左金右靛的雙眸彷彿能夠洞悉一切。
更夜一震,是啊,既然當初自己走得那麼絕決,現在又何必回頭?
“好吧,”他向辟邪笑笑:“我隨你去。”
朝顏一聲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