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不見了辟邪。朝顏也放棄了尋找。一早晨起來,心裡就忐忑難安,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就像……對,就像十年前家裡出事的那一早一樣。
雖然占卜師的原則是“一事不卜兩卦”,也就是說一件事不能卜第二卦,如果卜第二卦就不準了,對占卜師個人的修行也有影響。但她心裡總是放不下來。於是叫了冰河來到蛙聲池。
“這就是你經常來修行的地方?”冰河問道。
“嗯。”朝顏的手溫和的撫上了那棵娑羅樹,當初斷枝的地方已經結了疤:“這棵樹已經有靈性了,當初爲了保護我還受了傷,大概會損失幾十年的修行吧。”
“冰河,我要給止水卜一卦。你幫我看着推算過程,不要出錯。”因爲第一卦顯示的結果是,破解之法在水,她和辟邪也一直都認爲止水是解決一切的關鍵。所以他決定給止水卜一卦。
冰河倒是一愣,朝顏最擅長推算,很少有這麼謹慎的時候。
“你有止水的生辰八字?”
“嗯,昨天跟他要的。”
“他肯給?”像止水那樣的人,一定會冷冷的說一句無聊之類的或直接走開吧。
“總拗不過我軟磨硬泡。”朝顏的嘴角露出調皮的笑容。昨天止水差點被她活活煩死。
“你肯定是正確的?”冰河又問了一句。
“那個男人可能很少說話,但從不說謊。”朝顏一邊擺下八卦一邊向冰河道,然後她又補充了一句:“不像辟邪那小子,話很多,卻沒幾句能信的。”
冰河聽罷,莞爾一笑。雖然聽朝顏提到辟邪時自己還會感到微微的心痛,但也只能這樣罷了。因爲知道他和朝顏之間是不可能**第三個人的。不過這樣反而好,她也終於可以釋然的面對朝顏。朝顏仍在絮絮的說着:“……早晚要甩了那小子,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云云。”
占卜,最複雜的就是推算過程,朝顏和冰河按着止水給的生辰一步步推算着。冰河一開始還能明白朝顏在算什麼,到後來則是完全不明白。朝顏自己也幾乎心力交瘁,卦相反而越來越模糊。難道真要動用靈識來卜?
此時在辦公室的止水忽然感到一陣心慌,忽然有什麼在窺視自己。他一驚,竟然有東西可以試圖窺視自己?他立刻驅動靈識反擊。
“蓬!”,朝顏的面前暴開一陣火光,那盤卦竟自己燃燒起來。
“難道,難道給止水卜卦竟觸動了天機?”朝顏呆呆的坐在地上。止水,你到底是什麼人?
“朝顏,你,你……”一旁的冰河指着朝顏,語無倫次。
在剛纔天火的照映下,朝顏的形象彷彿整個罩在水中一般。
“我怎麼了?”朝顏不明白冰河在說什麼。
“你是什麼命相?”冰河忽然問道。金,木,水,火,土,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命相。
“這個,大概是水命吧。”朝顏赧顏搖搖頭。雙親死時她太小,只模糊的記得父親告訴自己是水命。自那之間一直沒有人爲她好好卜過卦。卦者不自卜,正如醫者不自醫一樣,占卜者自己是看不清自己的命數的。
“我來爲你卜,你的生辰?”冰河麻利的爲朝顏占卜起來,她覺得自己從沒有一次占卜是這麼自然,這麼流暢的。彷彿一切都如此順乎天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指引着她。那些自己不熟悉的口訣,算法,那些自己以往不可能卜清楚的東西,都以一算異樣的形式呈樣在她腦中。是的,這一卦是天卦!
“純陰之水。”冰河一臉蒼白的望着朝顏,剛纔的占卜已經耗盡了她的體力:“你竟然是純陰之水的體質。”
“純陰之水。”朝顏當然知道純陰之水。那是是水命中極難得一見的體質,極純粹的體質。忽然她腦中閃過一股靈光:破解之道在水!
“冰河,我纔是水,我纔是水啊!”她猛烈的搖着冰河的肩膀。
“哈?”冰河被她搖得七暈八素,不知所措。
朝顏,她一直以爲所謂的水是止水。沒想到竟是自己。此時,辦公區的方向白光騰空而起。瞬移!朝顏在衡量了一下辦公區和蛙聲池間的距離,在瞬間做了決定。
瞬移是辟邪的絕技。它能讓人在瞬間從一個點移動到另一個點。但是長距離的瞬間要損耗相當大的能量。這還是當初辟邪和朝顏玩捉迷藏遊戲時教給她的。朝顏最不擅長武技,這麼長距離的瞬移她從沒試過。但是,現在她已經不能逃避。“辟邪,請一定保佑我。”她的手按住胸口。屏息凝神,將所有靈識在瞬間爆發,目標白光的源地,瞬移!!
她終於在白光消失前一剎那抓住了門把手。燕未行吃驚的看着另一股藍色的光在瞬間強行匯入白光之中。正在激斗的Lisa和月神則看到朝顏忽然出現在她們面前,抓住了門把手。
風。
清新的帶着原野味道的風。
這是在哪裡?朝顏微微一動,全身一陣刺痛。她輕輕**了一聲。慢慢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在野外。朝顏,朝顏!誰在叫自己,帶着那麼熟悉的聲音?她的目光掃向遠處,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個結界。那個結界是那樣的強大,以致於不用靈識也可以看到微微的白色光芒。
“朝顏!”辟邪焦急的看着結界外的朝顏。爲什麼她會來?他本來以爲自己至少保護了朝顏。但是爲什麼朝顏會在這兒?
對朝顏出現感到驚訝的並不止辟邪一個人。保括結界中操縱結界的結界師:千幻。本來他們可以很輕鬆的收拾瞳,但是青家家主有令,千萬不能傷害辟邪和止水,雖然沒有說明原因,但言下之意對辟邪和止水竟是頗爲顧忌。千幻無奈,只得設計了這個結界。結界外的人是傀儡師和瞳。這樣傀儡師就可以輕鬆的收拾瞳而又不傷害辟邪。他和所有人一樣,沒有想到朝顏會在最後一刻趕來。
首先要攻破這個結界!辟邪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
“四照寂寂,靈影悽悽;白骨支離,萬靈受役。以吾血爲食糧,以吾靈爲契約。靈使,紫陌!”更夜一邊快速念着咒語,一邊用咬破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圓。要役使靈力最大的靈使,是要以鮮血爲代價的。一個淡紫色的纖麗身影從圓中浮現了出來。
辟邪右手平伸,指環向上“我名爲伏行。以指環的契約爲本。主持此次儀式。接受我之盟約。賜予我之秘術。在我手中擁有恩義,力量及榮耀。來,統治五大元素的精靈,擁有力量的精靈……”辟邪一急之下,竟是一開始就驅動五行中破壞力最大的土元素。
“要想清楚喲。”千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們知道這是個什麼結界嗎?”
辟邪一頓,確實,一般的結界是不可能瞬移的。
“呵呵,因爲這是生靈馭界。”結界師陰沉的冷笑着,指着結界上空:“這個結界是上古結界,它的八個方位分別是八卦的八個方向。每個方位有一個靈體守護。就是你們的那些可愛的同學哦。如果你攻破結界,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辟邪聞言,硬生生的停止了剛剛成形的召喚術。更夜也是一頓,只有紫陌在空中飛來飛去。
結界外,傀儡師正一步步走向瞳。朝顏一個瞬移,擋在瞳面前。
傀儡師一愣:“小姑娘,你閃開,我不想傷害無關的人。”
“不想?”朝顏冷笑道:“那我的那些同學呢?他們難道是有關的人嗎?”
傀儡師揮動十指,那個傀儡詭異的對着朝顏笑了笑:“不要逼我對你動手。”一股巨大的殺氣向朝顏襲來。她纖弱的身子晃了晃。
“夠了,朝顏。”瞳輕輕的拍了拍朝顏的肩膀。他的眼睛仍是那麼深不可測,額頭的封印五芒星閃着耀眼的紅光。“夠了,你們已經盡力了。如果你爲我受了傷,我沒有辦法向辟邪交待的。”他扭過頭,看了看一旁結界中的辟邪。
“不巧的是,”朝顏向他笑了笑,她的長髮靜靜的披在肩上,她的眼中殊無懼色,她的笑容依然甜美如昔,彷彿不是在生死關頭,而是在教室裡討論一道習題:“不巧的是,如果你死了,我也沒辦法向辟邪交待。”
朝顏站起身,摘下手上的碧玉索,大聲吟道:“碧玉索,杖!”綠光閃過,碧玉索在她手中變成了一根通體碧綠的手杖。
“碧玉杖?”傀儡師冷笑了一下:“果然有點兒道行。”
碧玉杖,傳說中可以役使自然界所有植物的手杖,只有終極的植物御者纔可能擁有的手杖。朝顏執着碧玉杖,就那樣站在瞳面前,站在風中,臉上肅穆的表情,如一尊女神像一般。
“小心!”是來自辟邪的提醒。
幾道銀光閃過,卻是傀儡師手中的絲線帶着呼嘯的風聲從朝顏面前掃過。一片衣角飄然而落。朝顏神色一凜,能把移動中的衣角割斷,多麼鋒利的線啊。
傀儡師微微冷笑,雙手伸縮不斷,其變換之迅速令人眼花繚亂。朝顏則向一隻蝴蝶一樣上下翻飛。朝顏一邊閃避,一邊默唸咒語,輕吒:出!立刻,彷彿從大地上每一個方位都長出了植物的根鬚。那些根呼嘯着向傀儡師纏過去。幾根粗大的根如劍般向傀儡師的胸部傳過去。傀儡師微一動念,鋒利的絲線割過去。瞬間那些根部斷肢紛飛,汁水四溢。
“飛葉刀――”朝顏手中碧玉杖一換姿式,立刻撲天蓋地的樹葉如最鋒利的刀片般向傀儡師割去。傀儡師被一片落葉割中,然後更多的落葉割在他身上,他倒在血泊中。
成功了?朝顏彷彿不相信般的茫然看向辟邪。
“小心!”辟邪喊道。然而太晚了,從朝顏身後呼嘯而來的傀儡帶着成千上萬的絲線從她背後穿入。無數植物自動的從朝顏身後長出來,試圖擋住那突如其來的攻擊。然而那絲線是如此鋒利,在割斷植物之後仍深深割入朝顏的身體。不知道被割了多少次,只感覺每一次都是凌遲般的痛苦,直到痛苦變得麻木。
那傀儡……竟可以自行活動?!朝顏伏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血不斷流出來,不停的有植物向她身上覆去,想止住她的流血。朝顏掙扎着看向傀儡師。仍是好好的站在原地。哪有一點受傷的樣子。她恍然大悟,是幻術,她中了傀儡師的幻術。
“止水,”辟邪忽然以一種可怕的眼光看着止水:“殺了結界師,就能破壞結界了,對吧?”
“完全正確。”這次卻是千幻代替止水回答的辟邪。他詭異的一笑,道:“不過我不會給你們機會的。”他仰頭看着結界上空:“乾,坤,震,巽,兌,艮,離,坎,八個方位尚有兩個方位沒有補全。我沒來及得集齊八個靈體,但是這是我做過的最完美的結界。我不會讓你們破壞它的。”他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猛的向自己頸間刺去。鮮血立刻噴薄而出。
“千、幻”更夜一震,這個人,他對自己竟也這麼的無情。
千幻看了更夜一眼,脣邊掛着絕決的笑:我死後,八個方向就補齊了七個。我的靈體會繼續控制結界。而剩下的一個方位是迷失之境。任何人都不可能穿越的。如果你們要強行突破迷失之境而選錯了方向,所有靈體都會死。這就是……我爲什麼……選這個……地方。”最後一瞬間,他的神情竟變成了喜悅,他對着虛空伸出手,喃喃的說:“家主,我盡力了。”
“砰!”辟邪竟然用血肉之軀去撞那個結界。他被巨大的反彈力彈回,重重的摔在地上。
“辟邪。”更夜剛要過去,止水用眼神止制了他。他擡頭看着上空,天空似乎更加陰沉,迷失之境,到底是哪個方位呢?
辟邪……朝顏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結界中的辟邪。瞳扶着她,關切的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悲哀和無奈。
“皇朱槿,”傀儡師陰慘慘的聲音傳來:“我敬你是皇家家主。難道你竟這麼沒擔當,要一個小姑娘爲你送命嗎?真讓人看不起。”
瞳緊緊咬着脣,腥鹹的血流進他的嘴中。朝顏不是荒木的對手,他是知道的。他只是希望朝顏可以拖一會兒時間,到燕未行的到來。他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但是他一死,整個皇家上下數百條人命要怎麼辦呢?
他緩緩的站起來,走到朝顏面前,“好,我的命你拿去。但是,你要答應我不傷害她。”
“好。”傀儡師面無表情,語氣中卻無可掩飾的透出一絲喜悅。完成了這次使命自己在青家的地位就更加不可動搖了。
“不對!”朝顏掙扎着站起來,她皺了皺眉,一動全身就是讓人抽搐的疼痛。“不對!”她對着傀儡師喊道。“雖然我對瞳的瞭解不多,但是我知道他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而是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正因爲是最勇敢的人。有時候活着比死了更困難,正因爲勇敢,所以才能揹負着懦夫的罵名,勇敢的活着。因爲他的生命不是他一個人的。”
“朝顏……”瞳輕輕叫了一聲。自從他被封印後,家族的人猜忌他,屬下不信任他,敵人鄙視他,可是這個接觸時日尚短的女孩竟然這個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相信我。”朝顏打斷瞳的話,手持碧玉杖,渾身流血,但依然站得筆直。瞳於是不再說什麼。他明白,在這個時候,無論他說什麼都是對朝顏的傷害。朝顏所保護的,不僅是他的生命,還有自己的尊嚴。
朝顏橫持碧玉杖,指向傀儡師。她的衣裙已破碎不堪,她的長髮凌亂,然而她的眼神依然堅定,“想要瞳的命,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傀儡師語氣一挫,全身上下被黑色籠罩,那個傀儡也跟着在黑氣中上下紛飛。朝顏勉強站在原地,渾身上下都用不上力,血一直在流。她握緊碧玉杖,拜託了,一定要支持住。
一陣狂風般的攻擊,朝顏被擊得向後飛去,重重的落在地上。然而她又爬了起來。
“朝顏,夠了,停下吧――”辟邪兩隻手緊緊的扭在一起。竟有一隻手指被生生扭斷。沒有什麼比眼睜睜的看着所愛的人受苦而無能爲力更痛苦的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他比朝顏更脆弱,他寧可受傷的是他,也不願意朝顏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啊。可是現在,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在生死邊緣掙扎卻無能爲力。
“辟邪……神之四人組……我們……要保護的人……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不知道是第幾次站起來。少女的背影仍是筆直的,眼神仍是明亮的。那樣重的傷,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一個如此柔弱的少女是用什麼力量撐下來的?連傀儡師都不禁霍然動容。
“即使這樣你也不打算破壞結界嗎?”止水仍是冰冷的語氣。
“我可以爲朝顏萬死不辭。但是我做不到用別人的生命來換朝顏的性命。”辟邪渾身顫抖着,他的聲音嘶啞得像哭泣。
“更夜,”止水轉向更夜:“你知道哪個方向是迷失之境嗎?”
“朝顏曾說過‘破解之法在於水’,所以我想,”他肯定的伸出手指伸向一個方向:“坎位!”
“好。”止水終於不再猶豫,他神情肅然的走到辟邪面前,雙膝脆下,低下頭,一字一句的說道:“青龍式降,蒼生攸仰。不叛左右,不離身前。乾坤爲證,血契既成。”
更夜怔怔的看着這一切,那個任何時候都高傲尊貴的少年竟然跪下來。
辟邪一驚,心臟彷彿一瞬間被什麼東西貫穿,那六句,是他從小就背熟了的契語。彷彿被什麼驅使一樣。他站起來,看着止水,那對奇異的雙瞳中流露着忠誠期待。辟邪咬破食指,將一滴血按在止水的額頭上,無比清晰的道:“契!”
同時,辟邪和止水的額上浮現出同樣的金色刻印。剎那間,風雲變色;陰雲密佈的天空在剎那間起了無數的閃電。那些金色的閃電華麗的閃過天幕。更夜臉色變了,傀儡師臉色變了,剛剛倒地的朝顏臉色也變了,瞳的臉色也變了。
能讓天地變色的,什麼東西要出世了呢?
一聲龍吟,響徹天地。
一道長長的金色閃電照亮了結界內,在止水跪伏過的地方有一條青龍。雙眸左金右靛。辟邪目瞪口呆,止水他,竟然是青龍,傳說中最強大的式神。
“還等什麼,等朝顏死嗎?”仍是熟悉的一成不變的冰冷語氣。
“拜託了。”辟邪一躍跨上青龍之背。青龍呼嘯一聲,向坎位飛去。
必須趁他們沒出來時殺了瞳,不然就是功敗垂成。傀儡師打定主意,正面仍做出攻擊的形式吸引朝顏的注意力;同時卻有一柄匕首無聲無息的從背後向瞳擊去。
“撲!”是尖刀入體的聲音。
“朝顏――”瞳抱住倒下的朝顏。朝顏在最後一刻用最後的力量瞬移到他面前,替他擋住了那柄匕首。那柄匕首刺向她的右胸,直沒入柄。她的嘴邊卻掛着一絲笑容,原來是這樣。她家人死的時候原來是這種感覺嗎?因爲相信自己所保護的人能夠勇敢的活下去,所以纔不惜犧牲生命來保護自己。朝顏感到自己渾身的血都快流光了,她看着結界,辟邪,你要快點啊,不然你就見不到我最後一面了啊。
沒有聲,沒有光,無盡的黑暗和停滯的時間讓人發狂。心中幻象從生。辟邪只有緊緊的抓住青龍的背。這就是迷失之境啊。確實,沒有青龍是不可能飛越迷失之境的。青龍,止水,拜託,快一點。他沒有說出來,止水卻彷彿瞭解一般,陡的又加快了速度。
很冷。
很冷。彷彿十年前的那個時候,自己也是要死了。那時候是辟邪救了自己。朦朧中她彷彿又看見那個少年的笑臉,他嬉皮笑臉的說,朝顏,長大後嫁給我吧。他說,朝顏我不會再讓你受傷。騙人,騙人,我明明這麼痛。想着,她真的痛得渾身抽搐起來。跟我來吧,到沒有痛苦的地方去……面前的少年微笑着,眼睛亮晶晶的。沒有痛苦的地方啊……可是不行,我好象忘了一些東西。我忘了什麼呢?
“世間最熱烈的火,請聽我的召喚,”剛一出結界,辟邪便在指尖彙集起一團火苗。三味真火呼嘯着向傀儡師燒去。傀儡師躲閃不及,一個替身術,真身避了開去,迅速消失在空氣中,那個木頭傀儡卻被木燒得滋滋作響。
他們一旦脫身而出,那威力無窮的生靈馭界在瞬間消失了。更夜看看天空,六團小小的彩色魂魄向五月花的方向飛去了。“紫陌,保護他們回去。”更夜像紫陌命令道。紫陌點點頭,尾隨着一路而去。千幻的靈體則繞着他的軀體飛了幾圈,終於消散在空氣中。
“朝顏,朝顏。”辟邪抱着她漸漸冷卻的身體絕望的呼吸着。
跟我來吧,到沒有冰冷和疼痛的地方,面前的少年仍在微笑着。朝顏伸出手……朝顏,朝顏!她縮回手,有人在叫我。誰在叫我?
下雨了?她舔了舔嘴脣,鹹的。就像……對了,就像淚。誰在哭,不要哭了。她緩緩的睜開眼。疼痛在瞬間回到了身體。她努力的牽動了一下嘴角。
“朝顏――”辟邪看着她的臉,兩行熱淚滴在她的臉上。
這麼大還哭,我會笑話你的。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視線漸漸清晰,站在身邊的是:止水,更夜還有瞳。大家都活着,真是太好了。耳邊傳來更夜的聲音。“朝顏,我知道你很累,可是你能不能把你的血塗在瞳的額頭上?”
辟邪皺了皺眉,卻沒有阻止,因爲是更夜。更夜所做的要求,一定有他的理由。
朝顏捂着胸口的右手早已佈滿鮮血。她擡起手,輕輕觸了觸瞳額頭的五芒星封印。一陣紅光閃耀中,五芒星漸漸消失了。慢慢的瞳的渾身被罩在這股紅光中,他的身形越變越高,面容也越來越俊朗。直到變成了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身材修長,氣質沉穩出衆,這正是真正的皇朱槿。
“願咒”更夜輕輕解釋道:“須有人願以命救汝之性命,塗血於其上,咒可解。”
“大天使的呼吸,”皇朱槿迅速的結着咒印:“療救之光。”
立刻有一股白光罩籠在朝顏身上。這股光的治療能力是巨大的。朝顏感覺渾身都暖洋洋的。彷彿每一個傷口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和。
“辟邪,”她努力對他笑笑:“幫我拔刀吧,我受得了。”
有一把刀插在胸口,是不可能治療得好的。
辟邪看向皇朱槿,後者輕輕點點頭。
“你忍一下。”辟邪握緊刀柄,用力一拔。朝顏全身一顫,悶哼一聲,昏了過去。皇朱槿走過去用手指輕輕搭上朝顏的手腕:“已經不要緊了。”他對辟邪說:“只是失血過多。”
辟邪點點頭。那團治療之光一直在包圍着朝顏。看着她安靜的面容,他的心也漸漸平息下來。
一聲清脆的鳳鳴。
止水仰天看去,那是隻出現在傳說中的影像。一隻美麗的鳳凰正翱翔在天空,每片羽毛都帶着火焰的顏色,流離的火焰像是繽紛的焰火。忽然鳳凰消失了,在他面前站着一個美麗的紅衣女子。
“身爲四聖卻被人封印,朱雀,真是恥辱啊。”止水仍是冷冰冰的話語。
“哼,馬有失蹄,鳳有失足嘛。”女子不以爲意的反擊着。
“一百多年過去了,你終於認主了?”女子快言快語。
止水默認。
“這個小鬼?”朱雀瞪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辟邪。
辟邪有些不好意思,對她點了點頭:“我叫辟邪。”
“青龍這傢伙驕傲的很,很難相處吧?”她頗有同感的拍了拍辟邪的肩膀。
是啊!辟邪險些脫口而出,卻在看到青龍臉色那一剎那堪堪住了口,正色道:“哪裡,止水一直都很好相處的。”
說謊!更夜和皇朱槿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麼說,我大概知道你是誰了。”皇朱槿含笑向辟邪道:“能得到聖獸青睞的家族並不多。你不是莫言,就是伏行吧?”
“家主好眼光。”皇朱槿恢復了身份,辟邪也對他恢復了應有的尊敬。他微微低頭,右手平伸,指環上的家紋向上,正色道道“伏行家第十五代少主伏行涯向皇氏家主見禮。”
皇朱槿還了一禮。“嗯。以伏曦爲祖,五行爲圖騰。伏行氏,是很古老的姓氏啊,難怪能得青龍的青睞啊。”
“我可不是因爲這個才選的他。”止水悶悶的回了一句。
“不過你今後要改名了哦。”皇朱槿看着止水輕笑了一下。
辟邪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凡是得到四聖獸青睞的人,都要在名子前加上一個字,表示對聖獸的尊敬。比如皇槿就是遇到了朱雀後才叫皇朱槿。
“從今天起你就是伏行青涯。”皇朱槿拍了拍辟邪的肩膀。
好奇怪的名字啊!還是叫辟邪灑脫些。辟邪心裡暗暗嘀咕,表面上還要擺出一付伏行家少主的派頭。更夜在一旁看得無聲的笑了起來。
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