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蘇堤最近的一個停車點停下奧迪,葉落和王玫兩人樣地衝了出去。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拼了小命地跑,因爲他們知道,就這麼跑一跑,是跑不死人的,但如果不跑,那可能真的是要死人。
蘇堤作爲西湖十景之一,全長接近三公里,加上停車場到蘇堤的一公里路,葉落和王玫平時都是類似宅男的主兒,雖然因爲年紀的緣故,身體還沒有發胖,但是體力方面實在不敢令人恭維,剛剛捱到蘇堤的邊上,兩人已經氣喘如牛,臉色發白了。
“葉子……一邊跑,一邊喘氣說道,“當年蕭蟬前輩,在蘇堤上和佳人親親我我,淫雨霏霏之下,一把小傘,走的那叫一個從容不迫。你再看看我們……,還真是無比巨大啊……
“謝謝前輩。”葉落對電話裡的麥克道了聲謝,合上了手機,隨後對王玟到:“張姐在蘇堤正中,還有一公里的路,加油吧。”
王玫跑着跑着,卻停了下來:“算了,我不過去了,你自己去就好,如果要下湖救人,你就大聲慘叫。”
葉落“嗯”了一聲,一個加速,向前衝去。
事實證明,人的確是有潛能的,換作平時,葉落連續跑了四五百米就會累癱,可是此時的葉落,在跑了一公里多的時候,居然還能加速,王玟在背後看得咋舌不已,愛情,果真和書上說得一樣神奇啊……
張菲今晚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葉落跑到的時候。張菲坐在蘇堤的岸邊,在臀下墊了一層報紙,將腳浸入水中,正在玩水。
葉落跑到張菲背後,見張菲如此閒情逸致,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只站在張菲背後,俯下身劇烈地喘息着。
張菲似乎在想什麼心事,對於背後有人靠近,居然絲毫沒有察覺。
葉落喘了一陣。不禁嘆息一聲,脫了鞋襪,悄悄地坐到了張菲的身邊,也將一雙腳放入西湖早春地水中。
好大的一個洗腳盆!葉落不禁有些意淫,只是早春凌晨的湖水,並不如想象的那麼溫暖,葉落探腳入水。身上打了一陣哆嗦。
聽到身邊的水聲,張菲這才渾身一抖,悚然驚覺,轉頭一看,卻在如水月光之下,看到葉落那張俊俏的臉。
“我這是在做夢麼?”張菲不禁低聲說道,隨後伸出手來,摸上了葉落的臉頰。
葉落微微一笑,一甩頭咬住了張菲的手指。齒間微微用力,含糊地道:“疼不疼?”
張菲忽然笑了:“疼。”
張菲淚水和笑容一起跌落,如同下了一陣太陽雨一般。只是現在沒有太陽,張菲的臉在月光下一片慘白。
“張姐。你怎麼了?”葉落握住張菲的手,輕輕地道。
張菲擦去了淚水,自顧自笑道:“我地家,其實就在西湖邊上。”
葉落將張菲的手捧在懷裡,說道:“原來你是杭州人。”
“對。”張菲點點頭,輕聲說道,“從小,我就在西湖邊上長大,開心的時候,我就在蘇堤上瘋跑。不開心的時候,我就會在岸邊玩水。”
葉落沉默了,靜靜地聽張菲說下去。
張菲輕輕地訴說着。講自己如何在杭州長大,上學,工作,盡是一些瑣碎的事情,敘述也缺乏條理,絲毫沒有一個記者的功底,但是葉落卻聽得很高興,也很認真。
這是張菲和葉落相識一來,第一次,張菲敘說自己的過去。
張菲一路講來,從記事起,一直到22歲地一些事情,張地講了兩個多小時。福,緬懷的笑容。
只是,講到22歲,張菲卻忽然停了下來。
“我從那年開始,變成了一個壞女人。”張菲喃喃說道,“那時候的我,被房貸,上司的性騷擾,初戀男友的離去搞得浮躁不堪,通過朋友介紹,我認識了一個境外賭博集團的幕後老闆,幾次接觸之後,定下了針對晉鳴雷的行動計劃。”
葉落地心咯噔一下,西湖的湖水,越發地冰冷了。
張菲苦澀地笑了笑:“然後,我就獲得了大量的金錢,用錢買了房子,買了車,打通了人際關係,順利地跳槽到全國最大的報社。原以爲生活終於步入正規,但是,我太天真了,這個世上本就沒有白吃地午餐,那個老闆的勢力,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想。半年前,在你剛剛出道的時候,他盯上了你,以我之前的所作所爲做要挾,讓我接近你,讓你變成第二個晉鳴雷。”
葉落眉頭一皺,問道:“那個老闆是誰?”
張菲看了看葉落,說道:“他和你,其實說起來也有些淵源。他叫林正天,是林秋水的父親,你義父蕭蟬的岳父泰山。”
葉落一下子就驚呆了。
怎麼會這樣?
張菲的手再次摸上了葉落的臉頰:“可是你啊,是如此的單純,如此地善良。越是靠近你,我越感覺到自己的骯.
葉落呆坐在西湖蘇堤的岸邊,一雙腳早已經凍得麻木。
張菲繼續道:“這次中華杯總決賽,林正天在外圍地賭資,不下十億,壓得就是UG敗北。你第一輪雖然輸了,但是總比分還是二比二,你最好讓你們俱樂部的人小心一些,爲了這十億,在第二輪比賽之前,林正天什麼都幹得出來。”
葉落眉頭一皺:“你把這些告訴了我,你怎麼辦?”
張菲微微一笑:“我?我沒關係,我快解脫了。”
—
葉落愈發不解:“什麼解脫了?”
張菲嘆了口氣:“肌萎縮側髓硬化症。這個名詞,你聽說過沒?”
葉落搖搖頭,但是心中卻有一種強烈的不安。
張菲微微一笑:“也算是惡有惡報吧。晉鳴雷是個好人。在他最接近成功的時候,我一手毀了他。他的性格其實很脆弱,從此之後,每逢大賽,他就會發揮不好,可能,也跟這個事情有關吧。葉落,答應我一件事情。”
葉落點點頭:“什麼?”
張菲身子漸漸偏斜,將頭靠在葉落的肩膀之上:“我最多還有兩年地生命,我的父母在金錢方面倒不用憂慮。我有足夠的遺產讓他們養老,生活上,你能不能替我多照顧照顧?”
葉落喃喃道:“這個病,真的治不好麼?”
張菲搖了搖頭:“沒有任何希望。原諒我的自私吧,我原本並不想告訴你這些。只想跟你安靜的分手,然後在身敗名裂中靜靜死去。如果今晚你不來,也許我再也不會在你面前出現。這樣的話,兩年後我的死訊傳來,你想必也不會太過傷心罷?”
葉落用力地搖搖頭,只一把將張菲擁入懷內。
張菲徑直說道:“你應該屬於蕭無痕,或者白夢霜,或者水,而不是我。我擅自闖入你的世界,蠻橫地佔有了你,然後不負責任地離去。你應該恨我纔是。”
葉落忽然平靜下來,淡淡說道:“我不會放過林正天。我也不會放過你,張姐。就算只有兩年的時光,你也要和我在一起。”
張菲忽然恐懼起來。掙開葉落地懷抱,大聲道:“不要去惹林正天,他的勢力,比你想象得要大得多!你師傅蕭蟬都沒鬥過他,你不要犯傻。”
葉落自信地一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張姐。總會有機會的。”
“不要……彷彿非常後悔告訴葉落這件事情,在自責中喃喃自語。這種凌晨時分,戀人在旁,是女人心防最薄弱的時候。理智也降到了最低,張菲這纔會有問必答地說出來,現在。她後悔了,“不要,葉落,你比他年輕得多,他總會死的。他死之後,一切都就好了。”
葉落搖搖頭:“我的確能等,但是我的師傅呢,他和秋水大師分別二十年,這筆帳,遲早要算回來。放心張姐,我不會衝動地,在沒有萬分把握之前,我不會輕舉妄動。”
“可是,你憑什麼啊?”張菲慌亂地說道,“你只是一個電競選手,除了帝國,你對這個世界幾乎一無所知。你這份單純可以打動我,但是在對付林正天這種人的時候,這絕對不是什麼優點。”
葉落搖搖頭,只拍了拍張菲的肩膀:“放心,張姐,我不會亂來的。夜很深了,我先送你回去睡吧。”
葉落和張菲的腳,早已經在湖水裡凍麻了。兩人互相攙扶着走在蘇堤上。
王玫在幾百米外的地方等了兩個多小時,看到兩人攙扶着過來,頓時有了一些不太健康的聯想,不禁大嘆世風日下,搖頭嘆息不已。
張菲的家,離西湖確實不遠,就在蘇堤邊上,一套非常漂亮的公寓。
安頓好張菲,葉落在回程取車地路上默默走着,沒有做聲。
王玫在身後一溜小跑地跟着,覺得十分詫異,便說道:“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葉落回頭看了王玫一眼,眼中的殺氣頓時讓王玫沒了聲響。
兩人繼續走着,在快到停車場的時候,葉落忽然問:“肌萎縮側髓硬化症,這個名詞你聽說過沒有?”
王玫一愣,馬上說道:“聽說過,絕症,存活期兩到五年。其實當年痞子蔡寫輕舞飛揚地時候,用的絕症居然是紅斑狼瘡,實在太噁心人了,紅斑狼瘡患者臉部潰爛,恐怖得很,如果是肌萎縮側髓硬化症,那就好了許多,這種絕症比較文明,只是肌肉逐漸萎縮,到最後失去呼吸能力,窒息而死罷了,很悽美。”
葉落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淡淡問:“說完沒?”
王玫點點頭,然後馬上領悟到了什麼,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你是說,張菲她……
葉落擺了擺手:“馬上回寧波,我要連夜見我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