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李成意料的是,周曉蘭明確地拒絕了他。李成的想法很簡單,你一個黃花大閨女,咱摸也摸了抱也抱了,雖無夫妻之實,多少有點露水之恩,現如今我有飯吃,總不能餓着你吧。可週曉蘭愣不領情。
三年大獄,李成連*都見過,可他哪裡懂女人的心思。
“我現在過的也挺好的,幹個幾年,攢點錢,回老家過日子也不錯。”周曉蘭說。
“你不是要當歌星嗎?怎麼又說回老家呢?”李成奇道。
“咳,歌星?以前是沒見過大世面,到了北京城才知道,天底下會唱歌的多了,有幾個成了歌星?陪吃陪睡什麼都沒撈着的倒見了不少。”周曉蘭一臉滄桑。她的嗓子有點啞,聲音幽沉,顯得越發磁性。(汗,起點會寫小說的多了,有幾個成了大神?大神都是一些XX作品,什麼變星辰啊,什麼生肖十二個啊。)
“聲音怎麼不對勁?感冒了?”李成站起來走到周曉蘭面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女人順從地擡起頭,眼角還有點潮溼,不過李成沒發現。
“剛來北京的時候適應不了,得過一次肺炎,好了以後嗓子就這樣了,我自己聽着都難受。”周曉蘭不以爲意。
李成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我可沒經驗,醫生那沒去看過?”
“看過,說聲帶發炎,給用了抗生素,好了之後一直就這樣。平時小聲說話沒什麼,一喝酒一唱歌就變音。醫生說再觀察幾個月。說不定我可以像徐小鳳那樣,改唱女中音呢。”見李成緊張的樣子周曉蘭反過來安慰道。
“聲帶發炎,不能唱歌了,那就更應該跟我回去了!難道你還想一輩子在這當服務員不成?”李成大聲說道,周曉蘭油鹽不進的態度讓他有點惱火。
過了許久,周曉蘭道:“阿成,有些東西,錯過了再回頭,那味道,就不對勁了。”
這句話,李成琢磨了好久也沒回過味兒來。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人要不求甚解才活得輕鬆。李成叫了服務員把桌子收拾了,有第三人在場兩人都顯得嚴肅起來。
李成剛從外邊進來,又喝了許多酒,覺得有點熱,起身拉開窗戶,一股寒風灌了進來,周曉蘭一哆嗦,打了個噴嚏,李成趕緊把窗戶拉回去,周曉蘭把羽絨服披上,示意李成開窗。她走到窗前和李成並排站着,窗下一排路燈像條長龍向遠處伸展,夜空蒼茫,深邃的遠處傳來大鐘的當當聲,已經十二點了。
“你住哪?”
“冬至門。”
“我來的時候路過那,離這也太遠了,你今晚乾脆睡我這吧。”李成說道,怕周曉蘭誤會,趕緊又補了一句,“你睡牀,我睡客廳沙發。”
“沒事,你進來睡吧,沙發睡起來不舒服的。”周曉蘭大方的很,眼睛定定的看着李成,呼出的酒氣有股蘭麝的酒香,“阿成,我走的前一天夜裡跟你說過的話現在還算數。”
“幹啥?你想報恩嗎?”李成笑了笑,“曉蘭,你別覺得欠我的,剛到東州那會,還是你幫我租的房子,我知道,那地方可不止500塊錢一個月。咱倆誰也不欠誰,你要真有心,一起和我回去,多少有個照應。”
“我和幾個朋友打算在東州開個餐廳,希望你能回來幫我的忙,我想請你當經理。”李成突然想起來這麼一回事情。
“再看吧,把你的手機號碼留給我一個,我要是回東州去,就來找你。”周曉蘭道,李成拿出他那499的手機,便宜果然沒好貨,沒幾個月工夫摁鍵已經壞了,摁了半天還是保存不了,周曉蘭乾脆把兩人的手機卡換了,“你用我的吧,就當我送你的,這手機太大,我用着也不合適。”
當天晚上李成就在客廳裡,他也沒睡沙發,在地毯上打坐到天亮,這功夫有個名字叫不倒塔,禪宗叢林裡,修行好的和尚可以幾十年肋不沾席,無夢無想,沒什麼放光動地的花式,那纔是樸實無華的大境界。李成離那地步還差得遠呢,只是偶爾能爲之而已。
第二天早晨,服務生送早餐進來的時候,周曉蘭醒了,她眼睛有點腫,顯然是昨晚上沒睡好,李成卻精神飽滿。
不愧是五星級酒店,連早餐都這麼豐盛。客房準備的是西式早餐,李成不會用這些洋玩意,周曉蘭體貼地幫他弄好,清晨的陽光灑在女人的臉上,周曉蘭的表情也開朗許多,半開玩笑地道:“阿成,你那餐廳,我也參點股份好不好?跟着你肯定能賺錢。過段時間,我回趟東州考察一下投資環境,順便把股本給你。”
“好啊,不過錢就不用拿了,我希望是技術參股,現在連地方都纔開始找,到時候肯定缺人!”李成高興地說道。
“再說吧,10點鐘就要去會所上班了,我還得提早到那準備一下。”周曉蘭看了看錶,不知不覺早餐已經吃了一個小時。
李成把周曉蘭送上一輛的士車後,正想給葉一溥打電話,卻遠遠地看見老王的車子過來了。
“快上車吧,張大夫也在等你。”老王一臉壞笑地招呼道,“咦?!你小子氣色還不錯嘛!”
“咳,你想哪去了,什麼事也沒發生。”拉開車門,李成一屁股坐到副駕位上,沒好氣地道。
“你這個同志啊,靈魂真是骯髒!我說今天天氣不錯,你臉色看起來也很好。”老王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
李成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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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泰陽慢吞吞地開着車,下班回家真是一種痛苦,東州的私家車越來越多,交通越來越堵。偏偏他每天都要在最繁忙的時段經過最繁華的巖安路,擁堵程度自不必細說。
紅燈是漫長的,劉泰陽等得昏昏欲睡,突然“嚓拉”一聲,他擡頭一看,卻是右拐彎的兩輛車搶道親了嘴,一輛是出租一輛是寶馬。不知道爲什麼劉泰陽心情忽然大好,他隨着CD唱機哼了起來:“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這個路口白天基本都有交警,站街口的交警通常是混的最差的,要不就是得罪了領導,這個崗位上班就是吸尾氣,心情自然不會好,一個戴黑墨鏡的交警拿了照相機把現場拍下來,讓兩個事主靠邊停車。寶馬車主罵罵咧咧,出租車司機似乎是理虧,老老實實靠邊停好才下車。
寶馬車主是個中年婦女,見人下來了,飛揚跋扈得指着出租車司機罵,劉泰陽覺得那司機身影很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劉楊,趕緊把車跟了過去,交警朝劉泰陽敬了個禮,他叫張則,認識劉泰陽,劉泰陽跟他們大隊長熟悉,兩人還一起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過飯。見劉泰陽走過來,張則趕忙招呼道:“劉哥,好久不見。”
劉泰陽說:“喲,辛苦了小張,有個是我朋友,我過來看看。沒事,你寫你的事故鑑定書。”
張則也是個上道的,一聽說道:“這事本來就是出租車搶道,算他全責好了。”
劉泰陽說道:“好小子,怪不得李隊讓你站大街,眼神倒是亮着點啊,那開出租的是我兄弟。”
張則額頭唰地冒出幾條黑線,心下暗自腹誹,說你他媽這會體恤民情了,上次開軍車颳了別人還是我給擦的屁股,不過臉上自然不敢表現出來,趕緊道:“我有數了,我有數了!”
劉泰陽拍拍張則的肩膀說:“我天天下班都看見你在這指揮,也不見有人跟你輪崗,你小子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回頭我問問李隊。看看他知不知道這回事。”
張則大喜,自是馬屁連篇。這時候寶馬車主,就是那中年婦女等得不耐煩了,嚷嚷道:“警察,怎麼還不過來處理啊?”
張則不耐煩地把單子遞了過去,婦女看了眼叫道:“哎!你這怎麼鑑定的事故?明明是他搶道,我要去投訴你!”
張則一副愛理不理的表情,湊上前去,故意把胸口警號亮出來道:“諾,抄清楚一點,抄好了快走,不然我告你阻礙交通。”把那婆娘氣得肥肉亂顫。
……
“泰陽哥,今天真是多謝你了,”劉楊道。
“楊子?你的手還沒好全吧?怎麼幹起出租來了?這事阿成知道不?”劉泰陽問道。
“我是勞動人民嘛,不勞動就不是人民了。”劉楊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臉。
劉泰陽眼睛一瞪道:“說正經的!!”
“沒,我哪好意思讓成哥知道,他要知道非得給我錢不可。現在東州房子貴,他也不容易。我家裡有老房子,掙口飯錢還是輕鬆的。”劉楊道。
“楊子,你是條漢子。可你也得聽哥哥一句話,你兄弟眼睛裡可揉不下砂子,說起來你這傷,阿成有主要責任,他上次還說我們幾個一起搞個餐廳,讓你來打理,我最近正在選地方,也一直沒碰上你。你這麼瞞着他幹,他要是知道了心理肯定不舒服,到時候兩兄弟別搞生份了。”劉泰陽語重心長。
“別介啊泰陽哥,我就是閒的慌,瞧你說的我跟楊白勞似的,好!好!我聽你的,這個月沒幾天了,拿了工錢我就不開了。”劉楊說道。
劉泰陽又囑咐了幾句才走。
這麼一弄,劉楊也沒心思做生意了,口乾舌燥的他去路邊小店買喝的。
劉楊買了瓶農民山茶,這種飲料瓶子厚,就算灌開水也不會變形,喝完了還可以用來當水壺。劉楊一口氣喝光了飲料,把空瓶放在欄杆上,摸出打火機,點了根菸抽起來。
沒想到就這點菸的工夫,一個小孩跑過來把飲料瓶揀走了,劉楊急忙叫道:“哎,我的瓶子!”
那小孩是個拾荒的,一聽這話反而走的更快,正碰了車的劉楊火氣大,跟了上去。他手受傷之後幾個月沒怎麼動過,身子明顯虛了不少,追了好久都沒追上。過了好一會,那孩子體力也不足了,停了下來,喘着氣道:“我說你一個大男人,爲了一個飲料瓶子追我半條街,你就不害臊嘛?”聲音清麗,劉楊這纔看清楚是個小女孩,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左腳耐克右腳李寧,身上衣裳倒還乾淨,就是外套大了一號,看起來不倫不類,頭髮亂糟糟的,臉上也灰撲撲的,面黃肌瘦。
四周人來人往,正是下班的高峰,許多人盯着劉楊看,劉楊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道:“我說小姑娘,哥哥也不容易,我買這農民山茶,就是爲了這瓶子,還指望拿它裝涼白開呢。”
“我本來就沒吃飽,讓你這麼一追,又餓了,你給我買包方便麪怎麼樣。”小女孩說道。
“我請你吃碗拉麪吧,我也餓了。”小女孩討價還價的行爲,讓劉楊直髮笑。
全國每一個城市都有蘭州拉麪館,劉楊以前一直好奇,這玩意怎麼就能大江南北遍地開花呢。他在社會上流浪了幾年,曾經想創業,覺得做拉麪不錯,後來到工商局一打聽,才知道人家那是少數民族保護政策,只要身份證實,打這個招牌都不用上稅,那時候劉楊的老爸還沒死,劉楊埋怨說你怎麼不在甘肅下放的時候生下我來,再弄個少數民族戶口,讓我也能享受一下黨國的溫暖。
“扎不去上學?你爸媽呢?”劉楊吃的快,問道。
“媽死了,爹還在,來了個後媽。”小姑娘雖然餓,吃的卻慢條斯理,頗有些古風,見劉楊發問,用餐巾紙抹了抹嘴巴,抹乾淨了才一字一字說道,咬字清晰的緊,劉楊怎麼聽怎麼覺得怪異。
“停,別說了,我全明白了。”劉楊對這孩子印象不錯,現在天橋上拉人衣服的小乞丐一大把,劉楊挺討厭那種,這小姑娘揀水瓶子廢報紙謀生,總算是自食其力,不丟人。是個苦孩子啊,劉楊心道。
“來幫我打一個月短工吧,給一千塊,拿了回家找你爹去吧,別在這混了,總不是個辦法。”劉楊想起來那個拳館,現在空在那裡到處都是灰,讓小姑娘去收拾一下也好。劉楊笑道:“得,我自己的飯碗還是剛找着呢,又帶個拖油瓶。”
“你不是人販子吧?”小姑娘停了筷子,一臉警惕的看着劉楊。
“省省吧,人販子不販你這麼大年紀的,少臭美了。哎,忘記問了,你叫啥名字?”劉楊哭笑不得。
“我叫林西。”小姑娘說道。